封锁沟吊桥上的日军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陈国良叨咕着:“怎么是支那人?不是美国人?”
区队长用日语说:“我也奇怪,这家伙躲在沟里,幸亏我们发现他的降落伞,要不还真找不着他。”说着指了下担架下垫着的降落伞。
“悠嘻,好东西,是美国货。快快抬进去……”日本兵只顾高兴,放他们进去。
“听你口音是北海道的吧?哎呀呀……我是奈良的……”
日本兵见来的“战友”听出人家乡话很高兴:“啊,厉害啊!还能听出我的家乡话……”
见日本兵都放松警惕,那些伪军更是不再过多盘查,俘虏过来的伪军喊着:“别看热闹啊,都过来帮帮忙,这家伙死沉死沉就是不走,还不如一枪毙了得了……”
日本兵听见伪军打算枪毙飞行员赶紧阻拦:“八嘎,死的不要,好好地关照!”七八个伪军迎过来搭起担架过了吊桥。
日伪军都把注意力击中在担架上的飞行员,桥上的岗哨无形中就剩下了一个伪军,一边站岗一面心不在焉地地往据点里看热闹。过了封锁沟,就进入据点内,那是个由炮楼为核心建筑的小院儿。区队长看了看据点,和伪军说的差不多,点点头,用鬼子常用的中文发音招呼着“你们地,都过来集合,悠嘻,这两个是皇军的忠臣,良心大大地好!我们要好好表彰,班长,你的班长在哪里?”
他问倒戈过来的伪军喊:“德顺兄弟,皇军教你呢……德顺兄弟……”
见门岗执勤的北海道日军也在身边就又用日文对鬼子说:“谁是这里的指挥官?我来交接俘虏。”
一个伪军跑来:“太君,我是班长。你有话和我地讲,他们都听我的,快快集合!集合!……”
日军一个小队长也跑出来,见伪军都在炮楼门口排好队,赶紧招呼自己的兵下来集合。
那个叫德顺的班长喊“立正!向右看齐!”伪军都听话地整队。
日军也在一旁排成排,哇啦哇啦地喊着日文口令。
区队长也不搭理日军,只是对伪军排长德顺说“很好!我要检查你们的武器!把枪都放在地上。”说着一挥手“你俩把枪拿过来,我要看看他们的枪!”
十几只步枪,被收集起来。两个先倒戈的伪军背起枪就往门外走。
德顺怯声地问“拿哪儿去检查啊?”
区队长转到他身边说:“你地,不要管……”然后在他耳边掏出撸子顶在德顺后腰低声说:“别动,我们是八路军……”
德顺眼看着门口的伪军已经被人下了枪,从封锁沟忽地钻出一帮子人拿着他们武器的人往炮楼这跑。立刻明白了,嘴里赶紧求饶:“八路,八路别开枪,我听你们的。快,都举起手来……”那些已经被卸下武器的伪军都举手投降。
背着几只枪跑回武工队阵营的伪军招手说:“兄弟们,快散开,来我这里……躲子弹呀!”刚投降的这群伪军猫着腰向封锁沟外跑。
整完队的日本兵见伪军们赤手空拳跑到吊桥那边,先是愣住。后看见一群人拿着枪挥着大刀往里冲,立刻明白自己是被袭击了。大喊着“有八路!射击!射击!”就地卧倒端枪向吊桥上的人射击,结果很多赤手空拳跑慢的伪军被身后的子弹射中。
化装成鬼子的武工队员和陈国良一起进了空无一人的炮楼里。听到外面枪响,知道打起来了,赶紧掉头从炮楼往鬼子列队里射击,仅一排乱枪响过后,炮楼前的鬼子躺下了一半。
区队长卧倒在地上喊:“别打了!停火!”然后用日语让鬼子也放下枪,谁知两个日军听见不但不投降,竟然端着刺刀气急败坏地向区队长冲去。
“啪,啪,啪,啪……”区队长趴在地上用撸子给了他俩一人两颗子弹,鬼子应声躺在地上。这时吊桥那边的人冲进来,用枪指着地上的鬼子喊“别动”
区队长从地上爬起来掸掸土,用日语说“真是顽固,都蹲地上别动,动一动我们马上开枪。”
又是十分钟结束了战斗。武工队按照布置好的任务,一些队员去炮楼里搜缴可用的武器弹药,有人在后院找到一辆马拉大车,让带伤的陈国良和物资都一起上了车。被新俘获的伪军都围着他们以前战友,正打听如何参加八路。
有序地处理完战场后,所有伪军一致通过,除了中弹的伪军集体投诚。
区队长正催促大家迅速撤离战场,忽然听见炮楼后面一声声枪响。跑去一看,原来狗娃带着一个先投诚的伪军正在枪杀日军俘虏。长气急败坏地喊:“哎呀,他们投降了就不能杀了!”
狗娃端着三八大盖,眼睛里范着泪光:“这是为我爹,我娘,我奶奶……”
“砰!”一个日本兵倒下。“砰!砰!砰!”两人又补上三枪。
区队长一把挡开狗娃的枪说“你子弹又多啦?”
墙角还有两个日本兵,等着受死。忽见对手停止射击,非常不满。哇哇地叫嚷着抗议,赤手空拳地冲了过来。伪军和狗娃都端着刺刀,“噗噗……”血迸溅他们一脸。
区队长拦住了狗娃却没拦住那两个日本兵。日本兵是自杀式的反抗,死前嘴里喊着日语,能听出来是效忠的口号。区队长走进尸体,认出躺在刺刀下自杀的是那个和他聊天的北海道兵。
“呸!他们非想死,我们算是成全他们了!”那曾发誓杀鬼子的伪军,朝日本兵尸体上吐着口水!“下次投胎,别再作孽了!”
“嗨!”区队长看见一旁看热闹的陈国良坐在马车上,就用抱怨的口气说“老陈,你也不阻止下。你瞧这下好全报销了,想留个活口,带回去都没机会……”
黄干娘让所有投诚的伪军都脱下自己的衣服,换给了死人。叫德顺的伪军说:“我们就这样死了?”
黄干娘说“孩子,你不是死了,是涅槃重生。”
大车上挤满了打扫出来的战利品。陈国良挤在车上默默无言,区队长一直在批评枪杀日本俘虏的狗娃:“你和他们比是老同志了,咱们有纪律的,放下枪就不能杀害俘虏。”
那个参与枪杀日军俘虏的伪军给狗娃说情:“我们听说过八路军的纪律,但对鬼子还讲什么纪律?咱们带着两个鬼子回根据地,这一路还得过其他卡子呢,带着他们会暴露咱们的。对他们仁慈就是对我们和父老乡亲不负责。”
“其实,很多日本兵他们在家都是庄稼人,就说那个北海道的鬼子,他的老家也很穷,都是军国主意忽悠他们来中国。他们那个天皇和他的幕僚政府太贪心,一直梦想着占领咱们的家。”
“棋子,那个北海道的兵就是一颗最微不足道的棋子!”陈国良在大车上忍不住插嘴。
“对!这个比喻不错!”
埋怨完手下队员,他开始统计弹药情况,挨个问,打了多少颗子弹,还剩下多少子弹。陈国良说:“你怎么不统计消灭多少敌人呢?”
“就那几具尸体还不好统计?一阵乱枪,谁知道是谁打的?统计那个没用!”
天已经黑下来时,队伍已经走了三四里远。区队长传话下来“安静行军”前面出现一个村庄,黑咕隆咚的没一点儿人气,像又是一个无人村。
陈国良看见小桃花在大车旁小声问:“桃花,这是什么村?”
“大河沿……”女孩压低了声音回答。
“今天我怎么听见你叫区队长方伯伯?”
“叫了吗?哦,平时我们都叫他区队长叫惯了,他姓方,要是喊方区队长太绕口。”
“也对”
前面有人回头喝止“不许说话!”他们明白应该还没出鬼子的势力范围,随时会遇到敌情。队伍在村口停下,区队长在一棵大树下学了几声青蛙叫,陈国良眼看着四周呼啦啦钻出十多个人个个都手里拿着家伙。
大家低声打着招呼,只听见区队长……区队长……狗娃……柱子……一阵热情而低沉的欢呼。原来这里也藏着一拨武工队的战士。
区队长招呼着大家:“走,先进村儿,下洞……”
摸黑进了村,家家是荒凉凄惨模样。有的墙倒屋塌,有的门洞大开,破败程度绝不亚于上庄。
俘虏过来的伪军走得是磕磕绊绊,而武工队的战士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不用点灯也能步伐稳健。大家进了一个院落,有人开始卸车。
区队长路上就对接他的那个叫柱子的武工队员简单介绍了情况。
柱子说,“我们晚巴晌听见枪声,估计是你们和谁干起来了,所以一直在村口等消息,这回端了据点还拉出来一队伪军,真是收获不小。晚上就住这里吧咱们明天过河。”
“嗨,那炮楼不算端掉,可惜没炸药炮楼还完好无缺。估计过后敌人还会派人去驻守。我们休息下,半夜咱们一起走……把缴获的东西都藏洞里,这次到是弄了些好家伙。”
院子像是个祠堂格局,武工队将车上的东西往厢房里搬运,等陈国良一瘸一拐地跟到厢房才发现墙角有个洞口,里面还露出光亮。桃花在他身后说:“外面你帮不上忙,跟我到下面歇歇吧,正好有时间可以给你换换药。”说完扶着他到对面另一间厢房,那里的龛台下同样有洞口,里面也有灯光。对于一整天在外提心吊胆行军打仗的人来说,那光亮是一种舒缓。
洞口很小,陈国良撅着屁股说“又得当老鼠了……”
桃花咯咯地笑着说“快下去吧,底下有人接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