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奔跑的时候,便已是听到身后那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波滔般渐渐袭近。不能再这么磨蹭下去了,必须得赶到那些日军的前头去。要是那些日军都不识趣,他们自己的命不要我可不管,他们要是想把我们都给拖下水。那就不好意思了,别怪我手中的枪不长眼睛。
虽然我是打算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是不动用手中的枪,把仅有的几十颗子弹都给耗没了,这可不是个好主意,也不是个好策略。在这古墓里面,真的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样凶险的东西都可能出现。
现在,弹药就是我们护命的天神来着。
现在撞见的只是日军的一小部份人而已。人数多的队伍我们还没有遇上。如果遇上他们三五十个人的队伍,我们两个是只能逃,没商量。别说几十把刺刀要往我们身上招呼,他们就是把脑袋上的钢盔摘下来,一人一个,朝我甩过来,都足够让我们两个受一顿的了。
遇上人多的日军,几十号人,一人一刀让你这么砍下去,累也累死你,更何况他们不是雕像。没那么听话,心善目和地站那里让你来收拾。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子弹扫出去,那才能真正的发挥作用,一匣子弹出去,起码能放翻他们七八个,或者更多。
所以说现在我们不能再踌躇不前了,得赶得他们前头去。最起码的是,不能为他们垫后。用自己的生命为敌人断后顾之忧,我的人品还没好到这种程度。而且就我们两个的,面对身后的那群庞大的未知之物实在是不足挂齿,一旦被追上,也就只有壮烈的份了。
我招呼上山狐加快脚步,山狐的脚力没话说,都是后发先至的,所以我一般招呼他之前都是先盛力先上。跑出十多米的时候,我们两个便又是齐驾并驱了。一打上要超过前面那十多个日军的念头之后,我们就开始奋力前冲了。
几分钟之后,我们赶上了那个跑在了最后面受了伤的那个日军。那家伙已是大限将至,跑得跟一负重的老马差不多似的吃力透了,透过手电筒的亮光,看见他脸色潮红,两眼神光发散,奔跑着的两脚也跟着开始打起摆来了。他的步枪已经不知道扔到哪去了,现在他只是一手空着,一手捂着伤口,在竭力地坚持着,呼一口气,跟着喘上两口。
我已是明白到这个日军用不了多久,他的气就将会跑绝,紧接着身后的那群吸血之物便会贴身而来要了他的命。
那个日军看到我们赶上来的时候,简直是慌得没底了。本来他与他那些同僚相比,他就已经是处于垫底的局面了。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所谓的同僚,那就是跟你同吃一锅饭,偶尔同盖一张被,但可不是同长一颗心的。
眼看自己的命都是悬一线了,谁还有空理你那剩下的半条烂命,如果在平时,不小心结下梁子的,不趁机给你一冷脚,就烧高香了,还想着别人无私到极点地扯你一把,和你一起沉船?这梦也做得太完美了。
所以他的那些同僚都是把力气留着作逃命的资本去了,也没有拉他一把的心了,让他跑在后面自生自灭。
我们一超过他,那就直接是宣判了他的死亡时期即将登场。
都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日本人,压根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所以不能用中国的古话来形容他们,那话在他们身上,简直就是教条主义,害死人没商量。对他们而言,人之将死,其言必恶。
我和山狐追上他的时候,都尽可能离着那个日军远一些,几乎是把身体贴着墓道的墙壁上跑过去的。虽然他现在是两手空空,也跑得只剩半条命了。但我们不能确保他那已形同一个身患肺痨且病入膏盲的半残品的身体里会不会突然间暴发出不可估量的劲头来,死活是扑过来于我们缠抱在一块,正是所谓的,死也要扯一两个垫底的,阴间之路不寂寞也。
等我于个日军跑在一平衡的点上的时候,我朝他看了一眼,仅仅是一眼,就让他整个人像吃了火药似的,差点把两眼都撑爆了,恶狠狠地瞅着我,张着一血盆大口,似是随时准备吃人。
我没理他,我加快了速度,向前冲了过去。你心里恶想道,你就瞪吧!多瞪几眼,呆会让你跟那些吸血的玩意瞪个够去。
由于那墓道太小,为了不至于让那个日军真的会朝我们扑过来。我是先行冲过了那个日军的身旁,而山狐则紧跟在我的身后,直冲而上。我冲过了那个日军的身边时,可能他是一阵慌神加无措,除了表情不太好之外,其它的反应倒是没有。
可等到山狐一冲上来的时候,那个日军的能量真就是暴发出来了,我怀疑,当我赶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积蓄力量了。等山狐一跑近他的时候,他突然是一个加速,就向山狐横冲了过来。
那姿势,那神态,就跟一头瘦了身的野猪是一个模子。当然,野猪是四脚着地的,他是两腿着地,剩下的那两手是在空中飞舞着的。他打着不仅是想要把山狐撞倒,还更想是要撞到山狐的同时,像青藤一样死死地把山狐给缠住了的坏主意。
这应该就是那个日军最后所剩下的能量了,他已经是明白自己的状况,跑不动了,只能等死,但他就是死,也要死得不安份,折腾是他活着的唯一的意义,也是他死后的一种祭奠。
“我呸!爷早就候着你这孙子了。”,山狐边向前跑边对着那个横撞过来的日军踢出了一狠腿。山狐本来就比那个日军要高得多,而那个日军撞过来的时候,刚好又是把腰给躬着,头也给低下了,卯足了够,两腿直蹬过来。可没想到,刚进入山狐身前的一米多的时候,就被山狐的一脚给抽中了,正中面门。
山狐那一脚,那不是吃素的。就是一野猪吃了那一脚,都得捂着脑袋叫爷爷,何况一个身材矮小的日军。那个日军没来得及悲呼,因为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山狐一脚给踢得向后翻滚了出去。
那个日军没三五个滚,是停不下来。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晕乎了。手脚并用,折腾了四五回,愣是没能爬起来。吃了山狐那一脚,脸门上像个发了酵的面包似的,立下就肿了起来,鼻子嘴巴,两处双管齐下,直喷着血。那家伙看来,以前的伙食看似不错,养得甚是气血精旺,身上的创口流了这么多了,受了山狐那一脚,都还能流出这么多血来。
山狐抽了那个日军一脚之后,借靠那一脚的反弹力,冲得更快了。被他一脚放翻的那个日军挣扎了几次之后,没能再爬起来,终于放弃了,他的大限已不是将至,而是驻身了。他躺在地上咆哮,然后又断字断句地在哼他娘的鬼歌,不说我们听不懂,就算是跑前面的日军也未必能听得清他在唱什么。
说他在唱,又便像是吼,吼中又带着哭腔。这算是他在为自己念的悼词。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那个家伙的羊癫疯发得真不是时候。他不在那里鬼腔连篇的时候还好,前面的日军都忙着各自的奔逃,他躺在墓道上嚎叫着的时候,跑在前面的日军都边跑边回过了头来看着了,还把手电筒的光都打了回来。
我和山狐受到了好了几把手电筒的光照,在暗黑的墓道中,突然是感觉到刺目不堪,外加隐隐的晕眩感。我低下头,把手挡在了眼前遮住从前面照射回来的亮光。
但是我的心里却在大叫不妙,这回我们是真的要成为眼前的那些日军的眼中钉了,他们是不拔掉我们,是不会安心的了。好在,他们都不全都是挤在一堆的,都是零零散散地冲跑着,相互之间,都是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短的有十来米,长的隔了三四十米的距离之远。
只要我们保持在着一定的速度,冲到日军的身后,在靠近他们的身边时,爆发力量,一口气,趁其不备,冲上超越,还是有可能的。因为趁目前的情况来看,前面的那些日军的体力已经是比不上我们的了。
我和山狐之前经过一小段的时间的歇休,体力都已经缓回了许多。山狐常年跟深山里的猎物玩马拉松赛跑,耐力那是不在话了,既使是被耗损殆尽,让他喘上几口气,就又生龙活虎的了。我的暴发力是不比山狐,但是我怎么说也曾是个军人,在这战火连年的时候,战场不定,常年像头骡马一样背着负重,日行夜奔的,对于这种奔跑,早已当成一种家常便饭了。耐力想差,也差不上多少。
在战场上,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是在跟着死神作着赛跑。跑得快的,或许能多活些时日,动作缓慢的,那就抱歉了,子弹就最爱往这种人的身上蹭的了,名为炮灰也。当然,跑得快的,也不一定就等于拥有了不死之身的。那还得运气好,运气不好,跑得太快,一抬腿就撞上了催命弹,那就只能怨命苦了。
跑得快的不一定能活,可是动作慢的,那肯定是必死无疑。所以你之前就算是一只乌龟,要是能在战场上活上个两三年的时间,你都能变成一只兔子,而且还是耐力超好的兔子。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只兔子,但是论起逃命的事,我觉得我比兔子还兔子。只要让我歇会,我就会恢复逃生的勇气和气力。因为对于这种场景,我已经是过于熟悉。自从我被捉壮丁之后,这种生活似乎就是我的魔咒,我一日重复一日继续着这种追逐与被追逐的死亡游戏。就连在梦里都是在进行着这样的惶恐。
惶恐中继续着惶恐,是否已是一种不再惊惧的内患。
我和山狐迎着日军的光照仍以不变的速度冲了上去,在我们快追上一拔离我们最近的日军之时,那阵一直从我们身后轰响着的刺耳的吱叫声,风暴一样,从黑暗的墓道中涌了过来。我们没有没敢停下脚步,只是回过头,把手中的手电筒对着那一片轰响着的震颤之声照了回去。
我们看到一片黑鸦鸦的拳头那么大的浑身漆黑的物体在墓道中拥挤飞旋而来。看到这阵仗,我们就不只是头皮发麻那么简单了,而是骨头都快要颤簌起来了。那些蜂涌而来的物体,不是别的东西,是蝙蝠,而且是数以千计,或是万计的蝙蝠。
如果只是蝙蝠那么简单就好了,要命的是,我们现在知道,这些蝙蝠是会要人命的,传言中的吸血蝙蝠。
那个被山狐踢翻在地上的那个日军之前受了刀伤,在他奔跑着的时候,那血便滴到了墓道的地板上,而那些蝙蝠就是随着那血迹一路尾随而来。因为我看到有一些飞在前面的蝙蝠几乎就是贴着墓道的地板上前进着的,而且就是顺着那血迹的路线而滑进。
那个原先还在鬼叫着的日军一看到身后那黑压压的蝙蝠涌挤而来,那密密麻麻,绕而无断的吱叫声,已是让他难以承受,他用手把耳朵都捂了起来。然后又突然焕发了一丝逃生的勇气来了,挣扎着踉跄地跑了起来。
只可惜那些蝙蝠已是近身而来了,而那个日军的奔跑速度也难以及之那些蝙蝠的十分之一。很快就有十几只蝙蝠,冲到了他的身后,而且是直接就附咬在他的身上,他哀叫着用双手回拍着附咬在身上的那几十只蝙蝠。但是没有多大的用处,他刚拍掉了几只,身上便以会附上了十几只,而且那些蝙蝠是一咬住他,便是死不松口的了。
那个日军一边向前竭力地奔跑着,一边不停地惨叫着。不止他的后背上附咬着满满的蝙蝠,他的手上,他的脖子上,他的脸上,几乎是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附满了黑而让人颤惊的蝙蝠。他已经无法再往前跑了,只是在原地剧烈地挥动着双手,去拍打着全身的蝙蝠。
很快,他便被那些蝙蝠撕咬得翻滚在地上,有许多的蝙蝠被他翻压死在地板上,可是不到一会,又有数以百计的蝙蝠冲至他的身上,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身躯。
我们再也看到不到那个日军的身体,只能看到挤成一团的蝙蝠。在数以千计的蝙蝠的撕咬下,那个日军的挣扎已经显得很是无力,慢慢地低缓了下来,直到再没有任何动静,惨叫声已完全被那些蝙蝠的兴奋的吱叫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