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爷他们贴在地板上,背对着日军狂倾过来的子弹半刻不停地向前爬动着。借着子弹与石雕撞击产生的微弱的星火,我们能够迷蒙地分辨出前面的情况,不至于在爬动的时候,会撞上前面的石雕像。
如果不小心撞上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有可能会头破血流的,特别是现在我都已感觉我的脑袋已是受了重创了。再被蹭上,我可不知道,脑壳子会不会像鸡蛋壳一样裂分开来。
不知道爬了多久,只知道,手脚都麻木了,地板是用大理石铺垫而成的,可见会有多硬。从手脚的阵痛所产生的麻木来判断,有可能都已是肿了,或者是被摩擦得皮开肉绽了。但是此刻却没有心情去察看了。
不止是手脚都痛得难以让人忍受,而且在这种伏爬中,耗费的力气也是相当大的,我早已是喘得快断气了。那喘息声,让我在这子弹颤响的空间里都能够清晰地听到。实在是到了极限了,我不得不停了下来,让自己好好地喘上一会,不然我怕,还真是会一口气接不上来,倒地毙命了。
那爬到前面去的刘言他们回头,见我没有跟上,就回头对我念叨着,老大,你还不跟上?等日军上来跟你叙旧呢!
我气都快喘不上了,所以更别指望我说话还能多流畅。我往胸口狠狠地紧压了几口气,接着又呼了几口气,才哆嗦着回他:“你,你让我喘会,快,快不行了。你们……你们先走吧!”。
前面就到头了。这是刘言回我的话。
我一听,顿时就像被打了鸡血了般,突然来劲了,气也顺畅了。我还以为真没个头了,爬得都快要绝望上了。没想到我们已是要爬出了这些石雕像的阵营了。不由分说,气收了两三回丹田,两手肘撑地,挪上。
当爬出那些石雕像群,我突然有一种解脱了的自由感。虽然日军的子弹还在后面,发了疯似地乱窜着,把石雕逐一打得个千穿百孔,或是碎石成末。但仍阻止不了我此刻的心情的美好。
但是身体的突然放松,却让周身的疼痛也解开了束缚,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伤痛遍布缠身。我把身体倒仰了过来,让疼痛缓了缓。
而我倒躺了一会,还是没等着石天魁和猴子两组人中的任何一个。此刻我的心里不得不有了个不好的预感,他们有可能已是死在了日军的乱枪之下了。但是我也不太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他们就算死也不可能死得这么寂静无声,死得这么彻底,连半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猴子和林玉排除在外,以石天魁和铁锤的身板,只要不被爆头,挨个三五发子弹,还有得是哀嚎惨叫的时间。
可是他们没死的话,也不至于会比我们还慢得这么多,因为这后半程的滚爬中,都是我和刘言他们几个在对阵日军的火力,所以我们的爬行速度相对于他们却是要慢得多。铁锤因他那两百多斤肉的耽搁,慢也我觉得还是情由可原的,但没理由以石天魁和林玉两人的窜爬速度都快要比得过我们在外面遇上的圆斑蝰蛇的速度了,这么等了老半天,没见半只鬼影摸上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能由他们这四粒老鼠屎,把我们这锅汤都给整没了。就算他们死了,我们也还得喘气的不是。
他们呢?我问刘爷。我指的是赵慕青他们几个人和原先一起先趟过来的那二三十个石天魁的手下。
我们的前面是一个延伸着足有二三十个阶梯的很大的祭祀台,借着枪炮的火光,我能看到祭祀台上矗着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不知道是由什么石头铸造成的棺椁。那棺椁通体乌黑,在黑暗中让人看着不由得心头震颤,额头冒冷汗。
我只是朝那里看了两眼,也就不敢再多去关注了。因为刘爷告诉我,赵慕青他们就待在那祭祀台的后面。
我听了刘爷的话,也是没反应过来?要爬上去?那不成日军的活动靶了?
然后刘爷带着我朝前爬去,但他是带着我绕过了那祭祀台爬过去的。原来,那祭祀台并未与那墓室的墙壁接合的,而是独立地建起来的,所以祭祀台后面还余留着很大的空间。而赵慕青他们就躲在了后面。
等转到了祭祀台后,我一打亮手电筒。就看见男男女女全都一脸茫然地靠着那祭祀台落坐着。最让我郁闷的是,石天魁和林玉也在其中,更让我郁闷的是,就连猴子和铁锤也竟然跑在了我们的前面,正坐在那里大喘着气。
我不知道铁锤是怎么能够和猴子这么快就脱离了那些石雕像的困围的,那着实让我困惑了长时间。后来我一问才知道,原来铁锤在为了躲日军的手雷的时候,无意中,很是畅通无阻地穿过了一道两具石雕像之间的缝隙,刚开始他们也没明白是怎么个回事,但是后来猴子借着日军的手电筒的亮光一看,才知道,铁锤穿过的那里的两具石雕像已是被日军的子弹给咬掉了半截了。
接着他们便很有目标性地冲往那里被日军的子弹开垦过的石雕像之间。结果他们发现,这个方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简便而快捷。他们几乎是跟在了石天魁他们的屁股后面冲出了石雕像群。就只有我们浑然不知。
而且我还很是悲凉地担心了一回他们,没想到他们却是一声不吭地溜得贼快。
我一看到石天魁还坐在地上悠哉游哉地粗喘着大气,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日军都要打到身来了,还有脸在这里坐得这般上位。但是人家怎么说也是有声望的人,手下的人虽说死得的死,伤的伤,少说也还剩下二三十号人,病上的老虎都是能发威的。所以我是气归气,也不敢去招惹他。免得都没得跟日军干上,自己倒是先窝里反了。
我用手电筒的光到处看了看,祭祀台后面就是一面墓墙,什么都没有。我不由得心里叫骂着石天魁他的祖宗。耗了那么大的劲,就闯进了这么个死墓。看这墓殿那么壮阔的架势,石天魁本以为这个只是前殿,总会有墓道接连,穿回,然后通向后殿,或是墓室。
不只是石天魁是这么以为的,就连我这样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坟墓的青头愣子,也是这么认为的。谁知道事情还真不如我们所想的那样,真是失望透顶了。而且现在已不是失望那么简单的事了,已经是走到绝望的程度了。
特别是石天魁的手下们,把那么多人命都豁出去了,阵势搞得无所谓不大,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头撞墙上了。这打击比日军的子弹更有伤杀力。
石天魁看到我拿着手电筒在到处乱照,就嘟嚷上了,你是不是想把日军的子弹都引到我们脑门上。
我更是毫不客气地回击他,日军的子弹是不会转弯的,但是你还在那坐上半会,鬼子就会冲到这来拿枪来杵你的脑门。这里才屁大点地方,你还怕日军找不着你?
打击完石天魁,我又开始去研究那道墓墙去了。那边郁闷着的石天魁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嘴里开始念念不停地唠叨着。
他觉得这是于理不通的,靖江王是一个财大气粗的蕃王,而对风水方面的东西也是极其着迷的,传闻他还活着的时候就为他的墓地折腾了十几年。其中动用的人力也起码有上十万,耗上的钱财更是不可计数。
当然这些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不该知道靖江王大兴土木建墓却不小心知道的人,活下来的很少。但是那么大的工程不可能做密不透风的,是灯笼就总有被火烧穿的一天,所以还是有人知道了他的陵墓的所在位置。特别是那些以盗墓为生的人,更是对靖江王的陵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这座墓迄今为止却仍是完好无损,可见靖江王对这座陵墓是下了多少心血来着。
所以说这座陵墓绝不会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没料的,这是石天魁一口咬定的。但是他的一口咬定却被我们面前的这一面墓墙冷冰冰地否决着。
他开始动员他的手下用脚逐一地去跺着地上的石板,然后他和林玉也贴近那面墓墙,抚摸着,敲打着,神情十分的专注。
那些还在石雕像群中折腾着的日军,还不知道我们早已脱离其中了,仍是半刻不肯停歇着浪费子弹。靖江王的石雕像,我看差不多有一半得遭殃了,要是他知道了,非得从坟墓里跳出来把这些日军都给掐死了不可。
石天魁的手下们都很敬业,从他下令让他们去捣鼓那些地板,看看是不是机关或是有墓道在脚下的时候起,那些家伙就全身的力气都使上了,狠跺着那地板。要是这样跺上几分钟,他们的脚掌都非肿上了不可。要不是日军的枪声大作,把这些声音都掩盖了,就能听到他们跺着地板的声音是这么的有节奏和韵律。
突然石天魁一脸严肃加神秘的让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来,他把头靠近那道墓墙的一个中间的位置上,耳朵紧贴而至,然后用拳头去敲击着墓墙。听了一会,他的脸上渐显喜色。在手电筒的光中,他那喜形于色的表情就像一个穷光蛋一夜之间变成暴发富时地夸张着。
墓墙后面有通道或是墓室。
这是石天魁敲击了一番那墓墙后得出来的决论。
这对所有人来说,他这话就相当于是溺水时的一根救命道草般让人感觉到有生还的希冀。连我都忍不住是喜上心头来了。
但接下来的难题是,如何才能够放倒这道墓墙,进入到里面的墓室或是墓道。炸药,我们是肯定没有的了,手雷?这玩意的威力,炸炸人还差不多,炸墙,希望不大,谁知道这道墙有多厚。有可能我们都还没炸开,日军都已经站我们身后跟我们打招呼,嘿!蠢货们,你们好,我们又见面了。
石天魁并不认为,这道墓墙是封死的,因为从风水上来说,靖江王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因为造这种墓室,要讲究连贯串通,才能做到一脉相承。如果把墓殿与墓室隔死,是碍风水的,特别是像靖江王这种深受风水学毒害的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们上面的那祭祀台上放着的棺椁里即使有尸体在里面,也绝对不会是靖江王。绝对是个替身。因为靖江王是不会那么傻的,这个墓虽然是没炸药是根本就挖不进来,但是在明朝的时候,火药已经在大量使用,再坚固的墓门都经不起炸药的伺候。把自己的尸体放这里,那不是让盗墓的人都太省心了吗?
所以祭祀台上的棺椁里的棺材里即使有尸体也只是个替身,但也应该不会是外人,会是他的妻子或者是子嗣。但这一切都没办法去考究了。日军在背后紧咬不放,自己的命都快顾不上了,哪还有心思去考究这些身外之事。
如果按照石天魁这么说的话,这墓墙上应该存在着一扇墓门的,可是我们却无法找到打开的机关。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寻找那所谓的机关,谁知道那打开墓门的机关会藏在那里,这个墓殿那么大,等要找着那机关,我们都早被日军一锅端了。
但是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石天魁认为这机关肯定也不会离这祭祀台有多远的,也很有可能会在祭祀台上面。但是日军的子弹不长眼,谁敢爬到祭祀台上去招子弹。
听枪声,日军已追至离我们已是相当近了,再远也就是十来米的距离了。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要找墓门的机关,而且还要挡住日军前进的势头。
后面那个好办,刘言绕出那祭祀台半个身子,扬手就往那不肯消停的日军狂甩了几颗手雷回去。爆炸声隆响,那些日军终于安静了半会,但那是暂时的而已,果然,那半会一过,日军就又易地再战,对着那些石雕像猛打一阵。刘言本想再给他们甩上一两颗手雷的,但是却被日军的乱枪给扫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