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后山是一片火成岩洞,自南明谷形成便留下一处洞窟,其内火灵气十分浓厚,据说洞深千丈地下是一座岩浆池,曾经诞生过一只火灵蛇,如此浓厚的灼热气息是修习阳烈法诀的绝佳闭关修习之处。
此刻虽然已是浓重的黑夜但洞内火红的光芒和夹杂的热浪让这里亮如白昼,一个娇俏的身影正盘坐洞前,火红的头发如同流动的岩浆,暗红罗衫无风自动,身后背一把火羽琼扇,丝丝热力比之身后莫测的岩洞也不遑多让,少女大概八九岁,真不知如此小小年纪深夜独坐在这岩浆洞穴中在干什么,暗夜里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她忽然睁开双眼,一双丹凤眼好像夜色里的珍珠,只听她稚嫩的声音对着空中问道“不知师兄此时来此何事?”
一个青衣人来到少女面前抬头看看洞口,“我找老爷子……”来人却是杜伯俊,不知花甲之岁的杜伯俊怎会有一个垂髫年纪的师妹,看他认真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对着年幼的师妹有半分轻视,说罢便绕过少女本洞内走去。
“师父正在闭关,师兄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不然小妹也难以交代。”
“我找老爷子有急事,还望师妹通融“杜伯俊沉声道。
“师父说了谁也不见。”少女竟丝毫不惧眼前年纪大她几轮的大师兄,依然坐在洞口淡淡说道,杜伯俊心头暗自气苦,面色一冷也不顾少女的话抬脚边走,忽然一道红影挟着热力向他面前袭去,杜伯俊冷哼一声倒退半步,一个三尺火扇从天而降插入地下半尺余深,扇面上光辉流转不断向四周散发热浪。“师兄莫要让小妹为难。”少女从地上站起,那火扇正是她的法宝火羽琼扇。
“我与我父见面你为何阻拦,再不让开休怪我无礼。”杜伯俊一边心里着急一边为这少女而气愤不已,手掌微微颤抖面色沉如水。少女小手一引火羽琼扇忽的一下从上飞起落回她手中。看也不看杜伯俊的老脸道“你父是谁我管不着,但这洞里是我师父,他即不让人打扰,我便不让任何人过去。”
“你。。”杜伯俊气的脸都白了,“好好好,那就让我这花甲老叟看看你这天才有几斤几两。”杜伯俊一声大喝,法诀运转手捏印诀,背后一声剑鸣只见一道红光自他背后冲天而起,剑影一分为八道每道剑影闪着炽热的光芒。
那边少女也不含糊,火羽琼扇左右挥舞,每挥舞一次就有一道火焰旋转凝结,最后凝成三丈余长的火焰旋锥,转眼间五道火焰锥集结在她身前,“五火凝锥,去。”火锥如道道流星直冲而去,杜伯俊冷笑一声,八道火光剑影旋转成一道剑花迎上火焰锥,那少女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年幼,怎是在此道上修行数十载的杜伯俊对手,剑芒一闪,八道剑气在空中拼成网状一下子就将火焰旋锥击成碎片,少女见法诀被破身形向旁边一纵躲过迎面而来的剑光,一扇火羽琼扇,一个巨大的火球迅速增大照亮半个山谷,顺着火扇一扇便飞向地面捏剑诀的杜伯俊扑去,杜伯俊面色不改左手在面前画了个“封”字,手指仿佛带着金光,字体写成只可金字正迎上火球。
虽然看起来少女扇出的火球巨大强横,火光*人,但却对杜伯俊面前那小小的封字无可奈何,火球一接触金字便如海绵上的水滴一般一下子被吸进金字中,金字发出一声爆鸣然后归于无形,杜伯俊笑道“哼哼,你还太年轻。。”
火球消失后在抬眼看去,红衣少女却不见了,杜伯俊心道不妙,连忙向右方跳去,一道火刃正从他身后砍在原来站立的地面上,“好丫头……”杜伯俊喝了一声,舞动双手八道剑影再次归于一处。
那边少女见自己攻击落空,心生怒意,再次将火羽琼扇立在胸前,口中念道“南明之火,火出神灭,焚天古灵,听我号令。”念毕只见火扇中心亮起一个光点,一道火焰纹路从中扶浮起,紧接着无尽火焰从那纹路涌出,火焰在空中化为一条百丈火蟒,嘶吼着冲杜伯俊吞去,杜伯俊双手在胸前画一个圆,边画边向后退躲闪掉火蟒凝力一击,火焰长剑在双手画成的圆内急速转动颤鸣,口中喝道“急火剑,去。”
这招急火剑是将剑中所有火元力凝为一点,以点破面,虽然攻击面很小但穿透力极强,正是对待大型法诀的破解之法,只见急速旋转的剑光直接击中昂首扑面而来的火蟒,剑芒在火蟒头部开了个洞,火蟒嘶吼一声,巨大的身体化成道道火苗在空中散开。
火蟒被破少女脸色一白,但她最是争强好胜,从来都是别人宠着她,怎甘心被内心瞧不起的大龄老师兄打败,只是那边急火剑击破火蟒后并未停止,直奔红衣少女,少女来不及避走只得用火羽琼扇向前一挡,先前施展火蟒之术时她以耗尽大半真元,眼下怎还有气力挡住这凌厉一击,眼见剑光越来越近她心下一横,就要施展两伤之术。
杜伯俊只是气她骄横无礼,根本无心伤她,加上少女虽然年幼但却是老爷子关门弟子,身份自然不同,见她无力再斗便停住急火剑,急火剑在少女头顶画了个圈又转回杜伯俊手中,“怎样,还不让我见老爷子吗?”
少女娇小的身体一挺,口中娇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我们再打过。”说罢将火羽琼扇想空中一抛,娇嫩的小手交叉和在胸前,火扇一声轻鸣,九道火柱从扇面向下笼罩开来,看着这九道火龙一般的火柱,杜伯俊却有种熟悉的感觉,这未见过的法诀让他心中微微惊异,少女得势不饶人,口中还笑道“怎么样大师兄,可敢接我这式?”
杜伯俊满头黑线,有心在教训她一番,只是自己来此却是为老爷子而来,眼下芳若性命危在旦夕,容不得再出差错,摇摇头不理她向那火成岩石洞走去,少女怎肯依他,一道火柱打来,“你不敢的话那我就先上了。”说完又要上来打斗。
这时洞内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南月,住手吧。”声音略显苍老沙哑,却充满气势与狂傲。
听到这个声音杜伯俊面色一喜,而那叫南月的少女却小嘴一嘟,虽然先前对杜伯俊不依不饶完全没有一点小女孩的怯懦与矜持,但对这个声音却百依百顺。生气的收回火羽琼扇,哼了一声背过身立在那里生气。
只见从洞内走出一个老头,想必就是少女的师父,杜伯俊的老爹,杜芳若的爷爷。老头一头花白短发,脸上满是刚毅之色,身材不是很高,甚至有些矮,却极为健壮宽阔的肩膀像一堵墙般结实,虽说修真之人不问年岁,但想这个老人一般的气势实属少见。
此刻他背负双手,挺这身板,看着少女南月脸上露出慈爱之色,见少女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刚要回头时,他又立马换了一幅严厉的样子,南月看他脸色严肃,又嘟着嘴转过身去,杜伯俊这时叫了一声“父亲。我女芳若她……”刚要说话便被老头制止。
“我知道。”老头沉声道“那刚才您……”杜伯俊有些不解“虽然芳若她犯了家规,但毕竟是我亲生女儿,您的孙女,此刻还请您救她一命。”说完一头沧桑灰发的杜伯俊屈膝跪了下去。
老头一挥手将他身体扶正,道“我只是想看看南月进来修为如何,才没有出手阻止,你不要多想,我虽与花家势同水火但芳若毕竟留着杜家血液,嗯……”老头微一沉吟接着道“先前我已想过救小芳的法子,凭借损耗我十年修为或许可以为她求得一线生机,只是常言道‘哀大漠过于心死’她心中若生死志,我也是没法。”
听到此言杜伯俊心下一喜,毕竟是流着他的血液,看着长大的亲生女儿,虽然从前对其所作之事万分愤怒,将其逐出家门,可一旦涉及女儿性命之事,哪个父母能等闲视之。声音有些颤抖对老爷子道“那还请父亲快快去吧。”
老头摇头道“不必,我已十数年没出此洞,眼下时机未到,”说着老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丹丸,上面还有一圈金字,像是什么封印,“你将这个交给回天先生,他知道怎么做。”说完老头不再理会杜伯俊,转身又走回红色的火成岩洞中去。洞内又传来一声“花家恐怕遭遇变故,明日派人去看看……”
杜伯俊知道耽误不得,急急向杜家内堂走去,刚一转身却看见南月正从四周寻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往地面那个刚刚打斗轰出的大坑里添,他面色古怪,感受杜伯俊的目光少女抬头淡淡说道“毁坏了洞府师父会不高兴的。”说完继续寻找石头去,仿佛先前二人的争斗不存在似地。杜伯俊摇头苦笑,毕竟是个孩子,想到这又叹了口气,同样是垂髫年纪,杜芳若那个儿子却遭遇如此命运……
顺着来时路向内堂快步走去,没到一半就碰到一个人影,杜伯俊正焦急时刻,被人挡住不由要开口大骂,见眼前人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却是杜九魂,“父亲……”
“不用说了,你也去找老爷子?”
杜九魂没回答,只是问“爷爷怎么说?”杜伯俊将老头的话对他说了一便,杜九魂不由喜道“如此就好了,快去救小妹吧……”
二人再回到内堂时只剩杜二爷和回天先生,那女人兰纷已离开,杜二爷坐在门口桌边,品着茶,见杜伯俊来到没有说话,只是一笑,回天先生对杜伯俊施了一礼,“大老爷来此想必是带了什么救命法门吧。”杜伯俊将那红丸教给他道“有劳先生了。”
看到手中其貌不扬的红色丹药,回天先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伸出一指按在其上,只见一道火光从中射出,回天先生的手指被弹了回来,他沉吟一下,枯干的手扶着花白胡须微笑道“原来如此。”又对杜伯俊道“老夫就全力一试,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说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排针具,长短不一,颜色材质也不尽相同,老头对昏迷中的杜芳若道一声“得罪了。”
说完将她外衣尽数褪去,染满血迹的衣服早已粘在杜芳若白皙的身体上,不得不用剪刀小心剪下,见此状杜九魂有些不忍,即不好看小妹*的上身又怕回天先生出什么差错,杜伯俊也是如此,只有杜二爷杜祝奇在看到红色丹丸时眉毛一挑,咕噜咽了口茶,见回天先生将对其施展医道秘术,这才起身向外走去。回天先生看了看还在屋内的二人,一报拳道;“老朽要施展我门之术,两位请外面稍候。”
听到这话杜伯俊与杜九魂才恍然大悟,在修真界每一家族每一门派都有些奇妙异术,往往被看做镇派之宝或门派标志,只是每一个都对门户之事看的极重,对自己门派的修行方式看做不传之秘,像杜家所修法诀大多是阳烈类的,每个子弟所学也不同,有一些法诀也只有本族直系子弟才能休息,但花家却有些不同,世间各类法诀千千万,大类都出不了阴阳与五行之类,各个门派家族修习的也不知几种,唯有花家举族上下之修一门,那就是花家的标志法门“御天诀”
回天先生乃修真人士自然也不能坏了界内规矩,他所学的是没什么攻击力的医道,虽然武斗还不如一些修真大派的普通弟子,但他这一门在修真界却大大有名,应该说医道类门派都没有什么敌人,修真界的竞争斗狠远比人间更残酷,轻则重伤身亡,重则魂飞魄散,所以每个修士都多多少少欠下这些医道中人的人情,故而没人愿意做个异类去得罪一个医道门派,这也是数千年医道虽然没有在残酷的修真界泯灭。但做到这样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医术足够高明,不然没有治活反而治死的话,不说修真界就是医道界也饶不了。
这样一来。保守自己门派的医术秘法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在修真界多年的杜伯俊如何不知道这事,先前太过关心杜芳若而一时忘记,此刻经回天先生一提醒连忙道声抱歉,带着杜九魂也走出门外。
外面夜色如水,这一夜已经发生太多事,杜伯俊在院中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怕救治失败,怕她醒来自己不知如何面对,怕杜家不能接受这个苦命的女儿……内堂里除了灯光依旧没有半点声音,他心头渐渐急躁起来,不住在院中来回踱步,杜祝奇见状笑着对他说道“大哥,回天先生医术通神,芳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但我如何静的下来。”
相比于杜伯俊的焦躁难安,杜九魂只是抬头看着璀璨的星空,自幼体质多病的他常年处在病痛的折磨中,他的病就是修真也难以治愈,所以对于生死之事看的也比别人更轻一些,但正因如此对于身边的人他也更懂得珍惜,更难以接受亲人的离去,他昏暗的目光中看不出担忧还是焦急,他只是等着回天先生的消息,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回荡在脑海里,对于命运,一个人或许只能叹息吧。
北斗星转过半个星夜,夜渐西倾,人皆入梦,失眠的浪子们对着酒杯轻叹。窗外传来远处山寺辽远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