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九日下午,太子带着众多汉文帝所赐物品,着侍卫抬着,前往左相陈平府中慰问,以示皇家对陈平忠心耿耿于国事的褒奖。
陈平自听说窦皇后晕阙在长公主宫中,虽已推算到长公主与周胜的婚约已生出变数来,但实没料到会是太子亲自出面来找自己。于是,装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急迎出中门,将太子迎至大厅。
太子刘启装模作样地宣读了圣旨,陈平拜受毕起身,请太子上坐待茶。
陈平虽知太子此行,意在于长公主与周胜之婚约。但太子未明言,陈平也只能装糊涂地对皇上的厚赐,作感恩戴德状,涕零地说着受浩荡皇恩有愧于心之类的闲话。
不多时,太子言退众侍卫。陈平见状,忙屏退家佣人等。
太子见已独对陈老丞相,微微叹了口气。
陈平心中会意,立即作惊讶状,问:“天恩浩荡,四海升平,此大汉顺心胜意之时,太子何故叹息?”
太子再叹一口气,微皱着眉头望着陈平,欲言又止。陈平知太子在等自己再问,便顺竿爬着问:“太子辅佐皇上,未见失当,皇上倚重正隆。太子此时慨叹,着实令人费思猜忖!若可言及,祈请太子明示,老夫也好相助于太子运算一二,以为太子阅考。”
太子斟酌再三,终定主意般再一次微叹一声,说:“老丞相有所不知,国事政事诚如相爷所言,天恩浩荡,四海着实升平。可一小事却令得父皇母后烦至极点,本太子亦无法替我父皇解忧排愁。”
陈平心中虽是明白,却装不明白地说:“若可对老夫言及,请太子明言。老夫不才,也存为大汉尽忠,为皇上竭诚,为太子解忧之心,或可思得一策,化解皇上所烦,太子所忧之事。”
太子似是欲言又止,陈平鼓励地朝太子点点头。太子未言再叹,说:“本是皇家之家事,却相烦于老相爷,本太子实是汗颜。昨日母后至长公主宫中叙坐,见长公主愁眉不展,便问何事心烦。长公主提及欲解除与周胜婚约,母后不允,后气郁于胸同,以至晕阙于长公主宫中。为长公主此事,父皇母后着实忧烦多多,无法思得三全之法,令长公主遂愿,令周相满意,令诸臣无可指谪。故而,本太子在老相爷面前无意间叹出气来,扰到相爷,着实不该!”
陈平诚惶诚恐地说:“为皇上排忧解难,乃臣子份内之事,岂敢言扰!老夫忝为丞相,若不能解得皇上忧烦,便是有失人臣本份。此事如何解法,容老夫仔细斟酌再秉太子如何?”
太子见陈平果然应允,开心地说:“承相爷助思,容当后报。本太子出宫时久,恐父皇有事,这就先回宫去,静候老相爷佳音。”
陈平也不相留,起身送太子到大门前坐上车,温声说:“恭送太子!”等太子的车驾远去了,方才转身走回大厅。
送走了太子,陈平独自坐在厅上,边自斟自酌着小酒,边在心里运筹着如何替皇家与周家解套的法子。
到了傍晚,陈平想得头痛,也没想出一个三全之计来。正自叹人老智弱之时,门人来报,上将军周胜在巡城时为暴徒所袭,幸被吴王门将韩怀冰所救,只是伤得不轻。
陈平心中一动,立即嘱人暗中查问吴王刘濞今晨是否去过周府。
不多时,门人来报,吴王刘濞于晌午时分,曾往周府拜访周相。陈平暗自一笑,已然知道周胜遇袭乃吴王之计,以解周家危急。
但陈平想不通的是,一向不和的吴王刘濞与周勃,怎么在周家面临暗潮汹涌之时,不落井下石,反而施以援手呢?
陈平以吴王刘濞的身份出发,设想了好几个对周家暗施援手的理由,均一一被自己否决掉。
在削藩策上,周勃可是最为得力的支柱之一。
削藩策直接威胁到七王的集体利益,吴王刘濞更是首当其冲。
此时周家有可能蒙难时刻,吴王刘濞不推反拉,太出乎陈平的意料,也与常理极为不合,更与吴王秉性格格不入。
但陈平深深知道,吴王此举,必有其深意。
吴王的用意为何呢?陈平决意要推想出吴王刘濞向周勃施以援手的动机与目的。
陈平相信,吴王刘濞决非为了救周家而施援手。
突然,陈平心中一动,不由嘿嘿冷笑出声,自言自语地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到底何人何事可为吴王刘濞舞起援救周家之剑的“沛公”呢?
将神仙来朝与长公主悔婚合在一块仔细一想,眼前立即浮现昨日廷议之时,吴王刘濞先倨后恭地对待林凡的事项,马上意识到长公主悔婚定是与某位神仙有关,这吴王才会出手相救周家,以成全长公主心愿,成全神仙之愿,成全皇上皇后之愿,成全周家之愿。
吴王刘濞援手周家,此举所期望的,是令神仙们于无形中欠下吴王刘濞一份人情,是让皇上和众朝臣知道,众神仙与七王是一条心的。
纵然事实证明神仙们未必会与吴王刘濞等七王同心,不会成为维护其诸侯王国利益的得力助手,吴王刘濞也要在皇上的脑海中,深深地植入对此事的印象,让皇上在用神仙们时,心中无形地会生出一层顾虑,不得不对神仙们的忠诚存疑三分。
想通这些,陈平暗自赞了一声:“好计谋!”心中对吴王刘濞的警惕之心又强了三分。
陈平决意好好地提醒一下周勃这个武夫,免得这个忠君爱国的相爷,落入到吴王刘濞的奸计中去,毁了一世英名。
同时,陈平也想好好地试神仙一试,看看以他们的智慧,是否能识破吴王刘濞的诡计。
决定好了,陈平吩咐备车,以慰问周胜的名义前往周府一趟,顺水推舟,既完成太子所托,又点醒忠直鲁莽的周勃。
路上,陈平都在想,窦皇后晕阙在长公主宫中这么一件小事,竟然牵动如此多的权臣贵胄,演绎着这一出出耐人寻味的大戏来。
可见,皇家无小事,可谓至理名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