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小节:Overture~公民雷蒙 其之四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12,038

  《窗口报》是伦敦当地的一家小报纸,无论是在伦敦还是全英国来讲都没什么名气,报社的规模也小得可怜,每星期四出一次的周报也就只能卖上几百份,版面还几乎全部是被演艺界和政界名人的花边新闻充释,在《泰晤士报》、《镜报》、《卫报》等大报社的夹缝中,这种没什么经营头脑的小报社最多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莫说是每星期赚上一笔,即便想要收支平衡,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奢望。

  现在算起来,这家报社从开办以来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差不多一直都是这样半死不活:既不会一夜之间倒闭,似乎也从来没在民众脑海里存在过,然而它依然奇迹般地活着,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而存在,直到有一天改变命运之神的降临。

  现在的《窗口报》已经今非昔比了,虽然还不能和上述几家大型报社抗衡,但如今的《窗口报》已经改为每天一出,发行量和员工人数都不可同日而语,在看惯了教条、严肃、像哈巴狗一样为皇室和政府摇旗呐喊的“官报”的市民眼中,为老百姓说话、反映的都是身边事,与伊拉克战争这样遥远的话题丝毫沾不上边的《窗口报》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欢迎,相信假以时日,大有赶超前人,成为伦敦市第一大报的希望,这一切都要感谢两年前成为报社新社长的马克•雷蒙。

  光是说出马克•雷蒙这个名字,不熟悉的人可能没法马上反应过来,但是提起他的父亲休•雷蒙爵士的大名,所有英国人都会立刻肃然起敬。他可以说是一面旗帜,在几十年的商海沉浮中,无论遇到多么猛烈的风浪,即便是诸如金融危机这样的全球灾难,他和他的玫瑰花蕾石油公司仍旧屹立不倒,成为英国经济复苏的丰碑。《窗口报》如今的社长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雷蒙爵士的次子。

  滑铁卢大厦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位于滑铁卢车站前的约克路上,是一座十层楼的漂亮建筑,在百米以内也就只能看到威斯敏斯特教堂可以和它媲美了。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从大楼四周窗玻璃反射的太阳光耀眼夺目,人们经常会觉得,古老的泰晤士河好像一条冥河,河的这边是以滑铁卢大厦为代表的现代社会,科技人文气息浓厚,而河的另一面,与滑铁卢大厦交相辉映的是有近千年历史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面埋葬着从伊丽莎白一世、亨利八世到达尔文、牛顿等形形色色在英国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人物,好像大家都是从对岸通过泰晤士河把他们送来这里的,虽然这样说可能对在议会大厦里办公的议员们不太合适。

  《窗口报》的大本营位于滑铁卢大厦的三到五层,都是一整层完全被报社包了下来,从朝向西面的落地窗望出去,左手边就是“冥河”对岸的威斯敏斯特,右手则是因费雯丽而名声大噪的滑铁卢桥。

  “社长,今天的特刊已经全部印刷完毕,开始销售了。”

  年轻的女秘书走进来向社长马克•雷蒙通报当日报纸发行的最新进展。今天是星期四,按照报社的惯例,因为《窗口报》最早是只有星期四才出刊的,所以为了怀旧或者说纪念,在马克入主后将星期四定为每周固定的出版特刊的日子,因而每星期一到这一天,全报社的人就要从前一天傍晚开始忙活,排版、校对、出小样……按说一般只要看到了小样没问题,社长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的,但马克有自己的打算,在出特刊前的那个晚上,他总是要通宵留在报社的,直到第二天天明秘书来告诉他一切停当。

  对于秘书的汇报,社长没有答话。他坐在椅子里,椅背朝向大门,马克的脸面对窗外,他的手不停地在扶手上打着拍子,似乎在哼唱什么节奏明快的乐曲,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坏。

  在马克大把金钱的投入下,报社从他坐上社长宝座后的第一年就开始扭亏为盈。有很多人都觉得他其实并不懂得经营报社,只是靠着殷实的家底注入了大量的钞票,同时仰仗父亲的关系得到了很多新闻界老前辈的帮助,才挽救了报社。但不管怎么说,报社的所有员工要感谢马克的鼎力支持。

  然而在感谢之余,报社的员工心中有一个共同的疑问迟迟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为什么家境富足到根本不需要自己工作的马克会想要拯救这家不起眼的报社?有的人猜测是雷蒙爵士授意儿子这样做,因为这家报社的老社长和雷蒙爵士是莫逆之交,有的人则认为是马克本人与报社有瓜葛,是不是有人要在《窗口报》上发表对他不利的言论,所以他想干脆将这家不听话的报纸控制起来,成为塑造自己正面舆论的宣传阵地。

  马克一夜都没有合眼了,现在他想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心烦意乱。

  他总体上给人的感觉还算俊朗,虽然已不再年轻。皮肤保养的很好,光从脸上看不出是四十岁的中年人,他和哥哥格里高利的相貌非常相似,只是他的脸没有哥哥那样极端的修长,而是圆润了很多,少了突兀的棱角分明,额头要更突出一些,这使眼睛看起来凹陷得很厉害。他的眼睛是深蓝色,而不是格雷的那种棕黄色。他戴眼镜,如果摘掉眼镜,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模糊的一片。

  他悠闲地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两眼直勾勾盯着模糊一片的天花板,鼻端传来沙发表面散发出的皮革气味。他挣扎着想要阻止自己合上双眼,但是不断涌上心头的困倦最终让他不得不屈服。

  他,害怕入睡。确切地说是害怕看到虚幻中一再重复的永远没有出口的迷宫。一直以来,他在重复这样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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