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走后,伊莱莎点了点桌上的钱,只有不到十英镑,可是她从不怀疑姑妈是否从中抽取了回扣,反正既然请她来帮了一天的忙,赚了钱分她些也天经地义。
晚饭后的伊莱莎简单收拾下,锁好大门就直接回到了位于二楼的卧室,对于独自居住的妙龄女孩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人身安全更重要的了。整间花店说穿了就是伊莱莎的家,一楼是花店,二楼就是起居室,曾经父母都在世时他们三个人也是生活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有苦恼,但更多的是欢笑,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空间大了,却迅速被寂寞填得满满当当。
卧室一角摆放着父母的遗照,照片前有袅袅炊烟升腾而后消散,伊莱莎每天临睡前都要到这里来和爸爸妈妈说说话,这家花店和两幅慈祥地照片就是在亲临爱登堡前伊莱莎生活的全部寄托。
“爸妈,我一定会找出害死你们的凶手,为你们报仇!”
在此我需要先行交待一番,导致伊莱莎父母死亡的车祸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春天,当时一家人开车从伦敦前往曼彻斯特旅行,在经过一段狭窄崎岖的山路时,恐怕是嫌伊莱莎一家的车慢吞吞地挡住了路,后面的一辆豪华轿车不停地按喇叭示意叫他们让路,几次三番未果后他们强行从内道超车,结果那里恰好是一个转弯,伊莱莎一家的车就这样翻到了公路下的死亡深渊中。她的父母当场死亡,幸运的是小伊莱莎在用父亲的移动电话求援后获救,只可惜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提供任何有用的情报给警方,所以即便从现场勘察有后面车辆肇事逃逸的可能,但因为唯一的证人不开口,他们也无法捉拿凶手,只好以事故了结。伊莱莎在此所说的凶手恐怕就是那辆将他们的车挤出公路的豪华轿车上的家伙。
“早上好!”
“早上好,伊莱莎。”
卖花少女的一天总是从这样和小镇邻居的互道早安中开始的。
第二天的伊莱莎照常准时开始营业,花店的生意虽然不算太好,但还勉强可以过活,在周围地区也算是小有名气,最主要的原因是故去的父母真诚待人,留下了良好的口碑,也算是给女儿积了阴德,如今经常光临花店的客人很多都是母亲时代的老主顾了,而在她不向困难生活低头的坚强乐观和招牌式的阳光微笑被来访者口口传颂后,每天也都会有不认识的新客人上门。无论对谁,伊莱莎都会莞尔一笑,然后恭敬地弯下腰说“欢迎光临”。在那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到天使花店买花的人,多半都是去领略伊莱莎毫不做作、沁人心脾的微笑的,凡是见过两代花店主人的老人们都说,伊莱莎比她妈妈更动人,简直像从《窈窕淑女》里走出来的“天使”。
故事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天使和魔鬼的距离往往只有咫尺之遥。
那天晚上,熟睡中的伊莱莎接到了一通电话。平日里有电话并不稀奇,但多数是预订花束的电话,而且都会在花店正常营业的时间打来。听到一楼花店里的电话铃响起,伊莱莎迷迷糊糊从床上弹起来,看了下表,竟然是凌晨三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伊莱莎估计是骚扰电话,她有点害怕,会不会在她接起来以后对方就挂断?那是不是说明对方是为了确定她是否在家而打来的?如果是单纯的入室盗窃还好,反正家里没有多少存款,可如果是……
伊莱莎不敢再想下去,她用被子蒙住头,觉得过不了多久发现没有人接,电话也就该挂断了。可惜打来电话的人显然比她预想的执着,声音已经断断续续响了两三分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电话那头的家伙不听到伊莱莎的声音誓不罢休。
百般无奈下,伊莱莎披好睡衣,光着大腿抄了一盆仙人掌,小心翼翼地走下楼,在查看了房间里没有异状后拿起了电话。对于这一连串举动,伊莱莎后来向我解释说,仙人掌上的刺可以防身,而接起电话前如此谨慎是猛然想起了希区柯克的电影《电话谋杀案》中格蕾丝•凯莉险些被杀的场景。
“喂,你好。”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伊莱莎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好,抱歉这么晚打搅,是天使花店吗?”
“是的。”
果然是预订花束的?
“我要找伊莱莎•赫伯恩小姐。”
“我就是。”
(找我?)
“哦,您好,我是爱登堡庄园管家克拉克•麦卡锡,您可能没听说过我,不过这没关系。我的主人休•雷蒙爵士昨天晚间因急病去世,他的遗嘱中提到了您的名字,所以请您尽快到托基市爱登堡庄园一趟,具体的地址您可以从任何一份杂志或报刊上查到。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了,我还要给其他关系人打电话。抱歉失陪。”
“啊?哦,好的。”
直至放下电话,伊莱莎也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休•雷蒙爵士?她倒听说过这个名字,是英国首屈一指的富翁,可是自己并不认识他,也从来没见过面,为什么他的遗嘱里会出现伊莱莎的名字呢?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就像《红发会》那样把她赶出花店,然后从花店下面打通一条通往某银行金库的秘道?
年轻的伊莱莎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喜欢看侦探小说,她听说过波洛的名字就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而痴迷侦探小说的人大概天马行空的能力也比较容易脱缰。
这一整夜伊莱莎都没有再睡着,只剩下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转天是星期五,本来是个赚钱的好日子,生意一定会有一大票,但一大早花店就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这一次伊莱莎没有再让姑妈来帮忙,因为她不希望姑妈过问此事。她下定决心,为了查明整件事而出发亲自去什么庄园跑一趟,假如有遗产要继承,无论多少都是对水深火热中的她的雪中送炭,如若一切都是虚幻的,她也要找出那个打来电话的人,把一切弄明白。
而且,那时候她虽然有感觉,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她觉得这一次险象环生的旅途会揭穿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