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azing_grace,how_sweet_the_sound。
That_saved_a_wretch_like_me。
I_once_was_lost_but_now_I’m_found。
Was_blind,but_now_I_see。
圣玛丽教堂的上空不知道第多少次回荡起这首著名的旋律,悠扬婉转,从天际响彻心田,布朗神父聆听过无数个版本的这首颂歌,唯独圣玛丽教堂每年圣诞节前请来的这些孩子演唱得最动听,他们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发声训练,更不清楚这首歌的含义,甚至根本不是基督教徒,但清澈的嗓音已经战胜了一切,难怪人们都说音乐可以超越种族、肤色和国界,成为全人类的精神财富。
这一天距离圣诞节还有整整两个星期,从现在开始,全欧洲的所有教堂都将迎来最繁忙的“收官战”。
托基是一座幽静的小镇,也是一座即将废弃的海港,镇上能够统计到的人口只有不足五千人,狭窄的码头每天还都有上上下下的乘客,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喧哗,对于他们来说,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就是全城百姓自发的狂欢节。他们会和其他大城市一样在家门口摆上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圣诞树,在上面挂满铃铛、彩灯、星星和斑鸠,大家见面会互道“MerryChristmas”,这里就是这样一座简单朴实甚至有点落伍的小镇,全城几乎看不到一辆巴士,更不要说豪华的奔驰小跑,人们从镇子的最东面出门到达最西端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当然那是在晴空万里的时候,像现在这样,乳白色的屋顶和街道宛如一张拉斐尔的油画,自然不会有人愿意践踏破坏,大约也就选择窝在家里不出门了吧。
圣玛丽教堂位于托基市中心,是托基最大的一座教堂,和圣索菲亚之流比较却更像小学生,教堂总共只有两层,再加上足有一层楼高的哥特式尖顶,在鳞次栉比地托基著名别墅区中也毫不起眼,只是在千篇一律地造型中,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是教堂而非宗教信仰者的别墅。
教堂的大门很新,至少比圣母玛利亚年轻,相比之下教堂外观的其他地方就不那么光彩照人了,顶端的十字架摇摇欲坠好像风向标。教堂四周的窗户都镶嵌着只有教堂才有的标志性的彩色玻璃,上面一概绘制着一些由圣经人物和其他意义不明的图案组合起来的五颜六色的画作。教堂里面还算宽敞,供来宾安坐的座椅有十几排,分成了两大方阵,中间的过道有大约五英尺多,过道尽头是一个高度不足半码的讲台,神父会在那里做弥撒之类的,在那后面是一尊圣母玛丽亚的雕像,因为这里叫做圣玛丽教堂,所以供人朝拜的也就是圣母的雕像了。
“神父,请您宽恕我吧!”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跪在忏悔室内哭哭啼啼。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牧师的声音和蔼而低沉,拥有无限的磁性和治愈力。跪在忏悔室中的男人看不到牧师的脸,而是隔着一扇透进少许光亮的木窗,这让他觉得他更像在和上帝直接对话。
“我……开车撞了人,然后……没有救人就逃走了。”
看得出来,这是个自责感很强的小伙子,一贯善良行事从不允许自己犯哪怕是芝麻大点儿的错误,换作其他人恐怕不但不会来教堂忏悔,还会怀疑躺在自己车轱辘下的家伙是不是故意找麻烦的吧。
“那个人死了吗?”
牧师用不带任何语调的声音说。
“我……我不知道。”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那个人要么死了,要么还活着。”
小伙子觉得“上帝”说了句废话,却又不敢对其不敬。
神父继续说道:“你也许会觉得我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但是我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和你不同:我们假设这个被你汽车撞到的人是个男人,那么假如他还活着,你便没有任何责任,你的确撞伤了他,但并未造成他的死亡,而且你的确发自内心的责怪自己了,我和主都看到了你的诚意,这样就算他落下了残疾,你只要好好祝福他也就不能认为你有什么过失了;另一方面,假如他死了,你到这里来忏悔的行为就是对死者最大的敬意,是为灵魂的超度,受到如此礼遇的灵魂一定会上天堂的,那样死者不但不会怪罪你,反而会感谢你吧。”
一席话后,神父目送年轻男子笑逐颜开地离开了教堂,他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否合适,他也许以后还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飚车,每一次都会说自己只要诚心自责就能获得上帝的原谅,以此为借口而放纵自我,不过至少他不会从此消沉,万一他是一个在某方面百年不遇的人才,而一次小小的过失就断送他前程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哎——祝你好运吧。”
这里每天都会接待很多这样被烦恼困扰的人,而神父就是代替上帝赐予他们未来和希望的。也许神父都应该是这样的吧:虔诚、善良、热心,集一切人类优点于一身的神一般的存在。
威廉•布朗神父走出忏悔室,望着窗外迷人的夜色叹了口气。他是这里唯一的神父,每次有需要教堂出面的事情发生时,担当大任的都是他,虽说已经年近半百,但神父这个职业是不会因为年龄而退休的,他失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上帝抛弃了他,然而这并不表明他的身上没有故事,按照当地人的说法,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了圣玛丽教堂。以前那里是一座废弃的教堂,年久失修连大门都没有,可是几年前忽然有一天,教堂不但拥有了崭新的大门,而且还多了一位神父,人们都说这是上帝的恩赐。
至于到底是否真的是上帝的奇异恩典,恐怕也只有上帝自己才知道了吧。
据说圣玛丽教堂的彩色玻璃曾经给创作中的侦探小说女王提供了灵感,而如今,它们能给世人带来的只有经不起任何考验的伪善。
对于弗洛伊德所谓梦境的研究,布朗神父完全无法理解和认同,但十几年来每当这相同的梦境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就会觉得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