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小节:Introit~奇异恩典 其之二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13,537

  “这是什么地方?”

  一觉醒来的布朗神父发现自己还穿着前一天晚上在教堂清修室就寝时的衣服,却身在教堂外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荒郊野地的一片白桦林中,四下既无任何声响也无人烟存在的痕迹,一闪念之间他以为自己遭到了绑架。一个身形矫健的匪徒趁夜深人静悄悄闯入教堂,弄昏威廉•布朗后将其带到了这里,然后弃之不顾,或许是让其自生自灭,回到城里开始敲诈勒索。不过他转念一琢磨,自己身为圣玛丽教堂神父都被带到了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个犯人还要找谁勒索金钱?何况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他挣扎着爬起来,竟然发现自己既没有被绑住也没有被打断双腿,心中寻求出路的激情一下子凉了半截,假如犯人不做任何防范就将其丢在这里,那么除非他以为神父大人已经到上帝那里报道,否则就是他自己决然无法走出迷宫般的森林——当然按道理讲,把他带到这里的犯人也走不出去。此之广袤犹如当时黑漆漆的深夜一样神秘而深邃。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迷茫,好似坠入一场永远无法苏醒的梦境。

  “救命——”

  这时忽然有隐约的呼救声顺着微风传入布朗神父的耳朵,一时间他竟辨不清拿声音来自幻觉还是现实,更无从知晓叫声的来源。

  “救命——”

  又是一声。这一次神父大人察觉到了求救的来源方向,本着多年来神职人员不可动摇的责任心,他决定向那个方向大踏步地前进,好像他知道那里不但可以阻止一场罪恶,也可以挽救自己的生命。一路上他还在不断修正救援路线,他确信自己的前进方向没有问题,可是供他做出决定的女人的喊叫越来越弱,间隔却越来越长,布朗神父心底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升腾。

  他借助昏黄的月光总算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又走了几步,声音已经完全停下来了,四周还是一样的静谧得浑身发抖,连乌鸦也懒得发出嘎嘎声。正在这时,他前方不远处的地方忽然如舞台灯光布景一般出现了两束光,交汇在一点,照亮了前方直径两米的地面,让那里发生的一切和忽然出现的灯光一起深深刺痛神父的双眼。

  距离他所站之地不足十米的地方,犯罪就那么不由分说地发生着、发展着,直到结束,一切映入神之特使的眼帘。一个女人仰面躺倒在被枯枝落叶覆盖的雨后泥泞中一动不动,她的全身*,眼球如灯泡一样圆睁着,瞳孔剧烈收缩成一团,如玫瑰花娇艳欲滴的红唇像被捏住腮帮强行撑开达到最大,甚至可以塞进去一个苹果,不知道这是被害的女人希望尽可能吸入空气以延长自己的性命,苟延残喘,还是妄图在如此环境中有像神父这般的的良善之人前来搭救,抑或只是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赌咒和悲戚的谩骂,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只有一点要说,人们常言即便是非正常死亡,人的遗容有时候也是可以很安详和满足的,布朗神父从这个被害人的身上看不到分毫。

  但这并不表明神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在女人,正确地说是女孩,因为虽然离开有点距离,但明晃晃的灯光还是让他看清楚了这个被杀害的女性最多只有二十岁出头,手边的提包是有工作的职业女性常背的那种,只是脸上的稚气分明表示她是个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姑娘。神父不禁哀叹当下的社会治安难道只有靠超人这样的虚构英雄才能扭转乾坤吗?

  在女孩光洁的躯体上,匍匐着另一具身体,那分明是一个男人。男人大约有四十岁,应该是属于拥有稳定工作和美满家庭的那种,可是现在……他的双手还牢牢箍在女孩纤细的脖颈上,几乎要把它捏断。女孩的双手无力地摊在身体两侧,但从男人脸颊的道道血痕和不停在大口喘气来看,他遇到了被害人拼尽全力的抵抗,无论是杀人还是……

  男人同样也是全裸,慢慢松开手直起身子,但他和她的身体依然融合在一起,而且……男人虽然紧张地确认着女孩的生死,在得知现实后也曾有一瞬间的后怕,但身为男人的兽欲全面侵占了理智,他带着*邪地笑望着女孩不可方物的脸庞和身体。他仍不打算放过她,即使她已经香消玉殒。

  连一旁的威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不,应该说是和记忆深处的某张脸一样美艳动人,因为他始终觉得这个女孩的相貌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似乎是他当上圣玛丽教堂神父之前的事。

  威廉•布朗神父,请原谅我仍然用这个他根本配不上的职位称呼他,他作为已经拥有十二年工龄的神职人员,从某种角度上说就代表了耶和华上帝对人间疾苦的反馈和希冀,我相信即便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普通人在这个时候也会上前制止男人的兽行或者至少将一切通报警方。可是他,他并不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是他仅仅低下了头,害怕看到男人后面*靡、恶心、龌龊甚至可以用变态来形容的行径,先前促使他向案发现场飞奔的正义感和责任心都被丢进了波涛汹涌的北大西洋。这个懦弱的家伙颤抖着双腿,怕得要死。披着虔诚外衣的伪善者,这是我对他最客气的评价。

  你可能根本无法想象,他害怕,却竟然也在期待,所以他只是闭上了眼,却竟然没有捂住耳朵,他当然清楚这样会听到什么,可是似乎这才是他希望的。我相信在他生活的社会里,无论任何国家的法律或者宗教的教义,都是明确指出强行奸污女性所要受到的法与德的审判,更何况眼前这个疯子竟然在和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亲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神父慢慢抬起头,看到男人的身体已经完全离开女孩,在灯光下好像故意做给台下观众看似的自豪地展示着什么,那是一根挺细但足有小臂长的枯枝,从上端开始超过一半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染红,因为女孩是被扼杀,尸体不可能有外伤出血,所以布朗神父一下子明白了,却咬牙也想要忘掉这个杀人犯用那根枯枝对女孩的尸体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罪犯的脸,在灯光与月光形成的光与影中,那张脸看上去那么熟悉和亲切,好像……像极了威廉•布朗那张脸,只是明显要更年轻一些罢了。

  接下来,身处观众席中的神父看到光影斑驳,舞台的灯管开始令人眩晕,然后全都照到了威廉•布朗脸上,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和那个杀人犯竟然调换了位置,自己成了奸杀的罪犯,手腕上戴着冰凉的手铐背在背后,面前是木头搭成的支架,中间吊着一根弯成圆圈状的绳子,他的头被强行塞进绳圈里,在台下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中,他的脚下一沉,咽喉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他的头,霎那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在他头脑中最后回响的声音简单得令人咂舌。

  “不——”

  在呼喊声中,布朗神父坐在黎明前的睡榻上,额头细汗涔涔,心跳有平时的两倍快,所以他一直捂着胸口,试图以此让脆弱的心脏跳动减慢。

  这便是那困扰其半生的噩梦。作为一个上帝的使者却每天被这样的梦搞得焦头烂额,谁听了也会觉得可笑,如果他马上去向上帝忏悔的话,也许能够得到宽恕,然而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倒不是他认为这件事没必要麻烦上帝,而是他很有自信没有哪个国家的神可以赦免他的罪。

  然而他打算自己赦免自己,假如不是那天黎明前的那通电话的话,他真的已经做到了。

  “喂,这里是圣玛丽教堂。”

  这个时候天还没亮,能打来电话的只有两种人:觉得自己实在罪孽深重的和急需在当天使用教堂的,除了这一次是个例外。

  “请问是威廉•布朗神父吗?”

  布朗神父当然回答说是,心里却抱怨这教堂虽然不大,但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常驻也实在是上帝有失公允。

  “我是爱登堡庄园的管家克拉克……”

  庄园的名字他当然听说过,不仅仅是在各大报纸上,它的主人雷蒙爵士本身就是教堂的常客,每个月都会来关照一次,他和爵士的年龄跨度又还不大,至少比和孩子们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所以经常聊天也就成了关系还不算的朋友。只是威廉自知愚笨,想不出这个时候爵士管家找自己什么事,这个月明明要到圣诞节才来的。

  “我必须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您,敬爱的休•雷蒙爵士于昨天傍晚因急病去世……”

  威廉的脑袋轰的一下子就炸开了,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的生命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在爵士的遗言里提到了让我务必找到您,并请您今天马上赶到爱登堡庄园,律师将在所有候选人到齐后宣读爵士的遗嘱。”

  威廉还想问问遗嘱的内容是什么,为什么会让自己也去,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简短地答应下来,脑子里却依然琢磨爵士为什么会留遗产给自己。他们的朋友关系已经融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所谓的“候选人”是什么?难道不是所有被通知的人都能获得遗产?

  不管怎么说,有遗产可分总是好的,这个电话及时地将噩梦的阴霾一扫而光,他迅速换上神父特有的黑色长袍,戴好象征上帝权威的十字架,拿好从不离身的圣经,无需做过多准备就可出门。

  他在教堂门口立上了“暂时歇业”的声明。

  全镇拥有汽车的只是为数极少的几个大户,圣玛丽教堂算是其中之一。从教堂到爱登堡庄园只有不到一小时车程,威廉•布朗距离死亡也只有这么短的距离。

  现在回想起来,那……才是上帝的奇异恩典。

  也许我们对上帝的要求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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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色的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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