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小节:Sonata~雾都物语 其之一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13,403

  对于处在热带的所罗门来说,英格兰的冬天实在是冷得可以,更何况是刚刚结束连续几天的鹅毛大雪,娜蒂亚倒是对“下雪不凉雪后冷”早有耳闻,不过她也只有裹着厚厚的毛毯蜷缩在暖炉旁才能勉强不浑身发抖。即使是在所罗门王国驻英领事馆这样的地方,供暖系统也只能用差强人意来形容。

  所罗门王国位于南太平洋接近赤道的地方,是个和斐济、汤加、基里巴斯差不多的岛国,国土面积不足一万平方公里,甚至还没有威尔士大,在世界地图上即使用放大镜也未必能找得到。好在那里拥有炽热的沙滩延伸到海边,白天到大海中畅游的孩童总是连绵不绝,沙滩的另一侧是成排的棕榈树,树顶直通云霄,在那里艳阳每天都会准时来俯瞰小岛,沐浴在七色光芒下的是海鸟的盘旋和鸣唱。仅有几千人居住的小岛中心是一家被棕榈树包围的豪华度假村,这一切的天时地利都让那里成为了和巴厘岛齐名的旅游胜地,每年慕名而来的游客比岛上的常驻民还要多上好几倍,而这也成为了所罗门王国人民致富的唯一手段。

  所罗门王国目前仍然奉行君主制,百年前曾是英国的殖民地,现在虽取得独立但和不列颠岛关系密切,很多当地人都认为所谓的国王就是英女王扶持的傀儡政权。国家现在的元首是拉古尼二世国王,他于一九八三年登基,在位已达二十四年,是所罗门王国独立以后的第三位国王,也是目前为止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在他之前的两位分别是他的伯父和他亲生父亲,伯父膝下无子,在当上国家独立后首位国王后第五年驾崩,其位传于表弟,也就是当今国王拉古尼二世的父亲拉古尼一世,在位二十年后当今国王即位。

  在所罗门王室中,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即每个王室家庭只能有一个后代,无论男女皆需抚养成人。拉古尼二世在登基四年后有了自己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娜蒂亚,如今的娜蒂亚已经年满二十岁,出落成了婷婷玉立的美人,可是父亲心里很清楚,光是相貌漂亮还不够,在他百年之后,自己的女儿是要接替自己成为历史上第一任所罗门女王的,所以为了给那一天做准备,拉古尼二世将小小年纪的女儿送往英国,成为了所罗门王国驻英领事馆的特派大使。

  这一年的冬天是娜蒂亚公主在英国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所以她觉得非常无法适应,在家的时候,冬天是最惬意的季节,而夏天几乎热得要死。来到英国后她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真正被认为漂亮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皮肤白皙,可是反观自己,恐怕是二十年来一直受到强烈紫外线照射的缘故,她的皮肤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这让正处于青春期、同样爱美的娜蒂亚颇感失落。

  好在来到英国的一年已经让娜蒂亚学会了入乡随俗,她深切地感受到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对于全英国乃至全世界人们最重要的日子,虽然现在距离那一天还有一个多星期,但整个欧洲的狂欢似乎已经提前到来了。

  回想这几个月,苦涩远远多于欢笑,对于娜蒂亚来讲,英国、欧洲、甚至整个北半球都是陌生的,而反过来讲,在英国眼中,娜蒂亚也是位异域来客。记得刚到英国时,她没有普通的英国女孩的衣服,每天上街都穿着别人眼中另类风格的服饰。半长不长、齐耳的棕发遮住了圆圆的小脸,所以她喜欢把头发用发卡别在额头;那时候气候温和怡人,但她还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裹胸,外面再套上一件红色短款坎肩出门,下面则是一条类似旗袍的红色长裙,脚上穿棕色高跟绑腿长筒靴,裙子两侧的高开叉让她在走路时隐约可以瞥见内裤,而尚未成熟的胸部和健美的臀部之间的柳腰没有任何衣物遮挡,以这样的打扮走在皮卡迪利广场也难怪会遭到路人的侧目了。

  现在已经不存在这样尴尬的问题了,娜蒂亚耳濡目染了英国女孩的穿衣品味,就像她迅速地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一样,现在除了能从她略显黝黑的皮肤猜测她的国籍,其他地方她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英国姑娘了。现在她唯一还无法习惯的就是伦敦瑟瑟发抖的冷风和糟透了的中央供暖系统。

  她时常会为此埋怨自己的父亲,倒也不仅仅是因为父亲执意要求女儿离家万里来到遥远北方的陌生国度,还和她接受的另一项任务有关。

  像所罗门这样的小国,原本依靠度假旅游就足以支撑起国家经济,而不久前,他们在上帝的垂青下又找到了新的致富之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到所罗门岛度假的玫瑰花蕾石油公司开发部经理大卫•齐格在小岛东部沿海的水下发现了石油,而且估计储量可观,如果能够获得开采权,对公司里的任何一个员工都是一笔不可估量的收益。然而我们都知道,在另一个主权国家的土地上开采矿产都必须经过当地国家政府的批准,所以在休假中的齐格改变计划担当了与所罗门王室谈判的先头军。

  听说了齐格经理的回报,身在爱登堡庄园的公司总*控人雷蒙爵士当然喜出望外,因为是首家发现那里藏有石油储备的公司,一旦形成合作所得到的声望和对全球石油的进一步垄断将是史无前例的,所以爵士几乎是命令前方的经理一定要把事情谈妥,价钱对于玫瑰花蕾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时隔一个月后,已经因父亲希望其更多参与政治事务而远赴英格兰的娜蒂亚公主接到了祖国打来的越洋电话,她被光荣地委任了和玫瑰花蕾洽谈太平洋所罗门王国海域石油开采一切事宜的重责,可是公主从小生活在王宫中,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重要的政治事务,更不要说和人谈判,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所以此次英伦之行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起玫瑰花蕾和休•雷蒙爵士,娜蒂亚公主并不陌生,身为皇室一员和下任王座继承人,从父亲那里当然听说了不少关于英国首富的消息,知道他已经被英伊丽莎白二世女王授予了爵士勋章,目前处于半退休状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如果能和爵士直接交谈,说不定反而令涉世不深的公主容易放松心情,毕竟和精打细算的年轻人相比,有点犯糊涂的老绅士似乎更容易糊弄。

  不过不管她对爵士这个人了解多少,在石油开采的问题上她一点儿主心骨也没有,甚至不知道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本方又应该以何种要求应对。就在这样混沌的情况下,她第一次见到了雷蒙爵士。

  如她所愿,因为是和另一个国家王室公主商谈,公司当然派出了资格最老的中流砥柱,不过由于上了年纪,公主被邀请到了爱登堡庄园,路途上自然有专车护送。

  那一天刚刚入秋,天气还没有现在这么冷,娜蒂亚只穿了一件露腰的长袖衬衫和一条只到大腿根的短裤,尽管不乏时尚但沿袭了她一贯的着装风格。

  那一次是娜蒂亚公主和雷蒙爵士的单独会晤,除了管家克拉克在开门时见过一面,没有人知道那天公主来过托基郊外的宏伟别墅。

  “想不到贵国竟然派出一位少女来洽谈此事。”

  和娜蒂亚公主一见面,爵士就表现出了不小的吃惊,也许在他的头脑里公主应该是像女王那样年老色衰的女强人吧。

  “你好,请坐吧。”

  因为从小生活在皇宫,受到严格的礼仪教育,所以无论走到哪里,公主的坐姿都是十分标准的。

  “你的家乡听说是块旅游胜地,一定非常漂亮吧。”

  为了打消公主的紧张情绪,爵士从聊家常开始了谈话。

  “好像的确是,不过我从来没有到那些游人如织的海滩去享受过日光浴。”

  这样好像祖孙两代人的日常对话确实让第一次面对这样大场面的娜蒂亚轻松不少,但相对的,爵士的戒备之心也有所收敛,以致于公主渐渐看清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真实的雷蒙爵士。

  “关于我公司希望获得贵国海域石油开采权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那样的谈话没有进行多久,爵士首先改变了话题。对于娜蒂亚来说,她只有被动地进行阐述一种选择。

  “说实在的……我……”

  她很想说自己是被迫来到这里的,可是碍于面子她无法说出口,她很希望爵士能够看出来,从而放她一马,遗憾的是她抬起眼皮,看到的全是爵士注视自己裸露双腿的目光,她顿时感到一阵恶心。

  “小姑娘,有话直说吧,不会是你的父王想使用美人计吧。”

  休•雷蒙在商海沉浮多年,他可以洞悉谈判对手的任何企图,即便他们也许根本没打算使用。

  娜蒂亚忽然发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明显没有自己想象的容易对付,虽然坐在轮椅里,但身体的行动不便似乎反而促使其大脑更加灵活,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大多数名人都是沉迷于安乐椅中的了。

  “我想……今天还是先告辞吧,我还需要回去谨慎考虑一下。”

  从目送自己远去的余光中,她分明看到了为了拿下这片石油开采权的不择手段。她的身体一阵阵战栗。当然,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关于石油开采的谈判并不顺利。娜蒂亚提不出更多的条件,又不敢对石油公司提出的提案一并接受。就这样反复了三五次,对所罗门王国海域的石油开采仍然没有获得实质性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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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色的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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