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小节:Divertimento~不可思议的随性演练其之三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24,232

  我的思绪回到侦讯现场时,听到克拉克用打趣的口吻说道:“为什么您会觉得我不是看中富贵和金钱才来的?也许我恰恰正是那样一个人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警长们是如何推理的,对于爱好但不擅长推理的我来说,作出判断全凭直觉——他不是一个坏人,却也绝不简单。

  看没有人回应他的冷笑话,克拉克只好收起笑容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来这里也绝非心甘情愿的,只是当时很不凑巧,我的前一份工作没有了,被迫要改换门庭,正好我听说闻名遐迩的雷蒙爵士刚刚解雇了前任管家,所以经人介绍来到了这里。最初还有些看不起这份职业,同时也担心自己从没做过这方面的训练,不知道能否侍奉好爵士,况且当时我并不清楚爵士是不是一个难于相处的老顽固,毕竟媒体都是这么形容他的。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段故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光怪陆离,又是一堆多年不见面的互不相识的家伙,又是出人意料的遗嘱,结果还有毫无征兆的谋杀,所以就算他说出再怎么惊人的答案我们也是能够接受的吧。

  但还是很意想不到。

  “这和谋杀案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在我看来,管家似乎很不情愿对人说起过去的经历,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乱发脾气,我实在说不准年轻十岁的这位老人的生活是过于不堪回首还是甘甜如蜜不容我们这等凡夫俗子玷污,结果他的这种态度却让我越来越感兴趣。

  “现在看来也许的确没什么关系,但有没有关系需得在你陈述后由我们来判断。”道格拉斯署长冷冷的说。

  一旁的亨特警长则扮起了和事佬,打着圆场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吧,我们也都只是好奇而已啦。你要是执意不说我们反倒要怀疑了啊!”

  在警方二人默契的一唱一和中,管家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可是依然缄口不言,和我之前印象中温文尔雅的管家形象大相径庭,变成了一具缺乏感情的木偶。

  谈话一时间陷入了僵局,看来亨特警长也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于是费尔顺理成章地出马了。只是他的问题让我至今摸不着头脑。如果不是对费尔的侦查方式略知一二,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没头没脑的疯子。

  *

  “今年的雪下的真是大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伦敦上一次飘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十年以前了。”费尔和管家的对话是从时下的天气开始的。

  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可是十年前你不是应该还在法国吗?我心里十分纳闷。不过我必须承认,即便了解内幕,初见时也不会有人怀疑费尔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几年来骨子里法国人特有的浪漫与幽默早就被刻板和谦恭侵蚀得荡然无存了,想必这和他所从事的职业有莫大的关系吧。费尔最擅长的还不是推理侦破,而是能够巧妙的在和英国人对话时让对方以为他是个地道的盎格鲁撒克逊,而在和法国人打交道的时候却表现成一个十足的高卢绅士。

  管家克拉克却似乎很喜欢谈论这些,或者说只要不让他讲成为管家前的岁月,跟他谈什么都行。

  “费尔先生看起来很年轻,一定不会记得三十年前席卷全英国的那场大雪吧。”

  “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费尔笑嘻嘻地答道。

  “我想也是。那一次好像是英国有史以来雪量最大的一次,报纸上有刊登,说什么百年不遇之类的。那一次可真称得上是大灾难啊……”

  一般人会去关注这种嵌在中缝里都嫌占地方的消息吗?我有些狐疑地看着管家。费尔倒是不管不顾,谈得兴起。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一次的已经够瞧了呢!说实话其实十年前的大雪我也只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因为我当时人还在法国。对了,你并不知道我是个法国人吧。人生苦短,一转眼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十年了啊,时间过的真是快,连戴安娜王妃都已经去世整整十个年头了。”

  除去费尔,我们四个人都面带嘲讽或迷茫地盯着他,实在想不出我等当下的处境和早已活在英法两国民众心中的平民王妃有何关系,我们这位名侦探为何要把她搬出来。

  被提问的管家克拉克也只是没头没脑的“嗯”了一声。恐怕他这会儿正为费尔并非英国人而感到不可思议呢。

  接下来费尔的问话与其说是审讯,更像是和老朋友唠家常,完全是东挥一杆,西打一耙,搞得我们几个都想回房睡一觉了。

  “她和阿兰•德隆一样,都是法国人民的全国偶像啊!”费尔又把话题拉得更远,直奔演艺圈而去了。

  “永远的佐罗呀!”克拉克也感慨道。与此同时我惊讶于他虽不是法国人却深知法国人民的审美趋向。

  “就和美国人所说的超人、蜘蛛侠一样的平民英雄。”

  虽然这么说,看得出费尔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冒。如果只是以重新引起克拉克的谈话欲望为目的,效果还不错。

  “平民英雄我也见过不少啦,比起这些虚构的,还是见诸报端的那些真人真事更感人。这些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的英雄才更需要尽职尽责的记者发掘披露出来,让这些应该活在更多人心中、更多受到尊敬的平凡人幻化于风真是当下新闻工作者的普遍悲哀。”

  “是啊,就是。现在的记者们根本不负责任,你明明说喜欢,他们写出来就变成了讨厌;你原本想往东,他们就偏说你是向南去。篡改和编故事已经成了这些人的习惯,真想知道他们平时在家里是不是也不由自主的胡言乱语。”

  费尔饮了口水接着说:“我平日很喜欢体育,特别是足球(这倒是实话,我可以作证),虽然自己已经多年没有接触过,体力颇不如从前,而且也有好久没到现场看过比赛了,但是电视和报纸上只要有比赛消息,我还是一定会去看的。可惜现今的报纸老是搞错,要是把皇家马德里在欧冠夺取五连冠的年份弄错也就罢了,毕竟是人家欧洲大陆的事,和游离于其外的不列颠岛没什么关系,可是把阿森纳的主教练写成弗格森,把贝克汉姆说成是橄榄球队员,国家队的主教练以为还是雷德克纳普之类的,就真是让我忍无可忍了!

  “更有甚者不惜损害公众的利益,只要获得他们认为独家的新闻就足够了,他们可不会为得到消息的来源后怕,那些不堪入目的花边新闻八卦消息充释各大报刊的醒目位置,而民众中间还就是有那么为数不少的一批人买账。真希望什么时候议会能够出台一部专门制裁新闻记者的法律。”

  “多年之前的新闻社可不是这个样子。他们可以在王妃去世后声讨无动于衷的英国皇室,是民意的最高代表。女王之所以像打了败仗一样逃到温莎城堡狩猎,被迫同意民众在白金汉宫前吊唁,最后甚至让查尔斯王子代为向已故王妃表示哀悼,这些都是舆论的贡献……”

  “可是王妃死于狗仔队的纠缠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只能说新闻记者这种职业亦敌亦友,让人又爱又恨。”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眼见费尔做了“终审”陈述,克拉克•麦卡锡便也不再争辩。

  趁这当儿,我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他:“你问他这些干什么?”

  费尔只是一味笑吟吟的,也不答话,让人看上去怪恶心的。比起他的这些怪异举动,我更吃惊的是管家先生的一番言论,我能想像出的是,他的健谈和对各种杂学知识的广博一定与他来到爱登堡庄园之前的工作有关,我相信着也正是费尔绕着弯子迂回向他提问的理由,可是有怎样的关系呢?我愈加糊涂且不甘心了。明明强迫他说出来就可以,虽然对一个在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这样做不太礼貌吧。

  “但不管怎么说,即便网络再发达,信息再全面,报纸还是人们不可或缺的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就像手机再怎么普遍,也不能取消邮局一样。你最喜欢报刊上的哪些版面呢?我的话肯定关心体育和社会版,再怎么说身为一介侦探也不可能不关注发生在英国各处的恶性凶杀,不然被称为五十年全球刑案大全不就听起来好像自吹自擂了吗?”

  关于费尔口中的“刑案大全”,我会在下文进行简单的说明。

  “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几乎所有的版面都要浏览一番,有时候连中缝里的影院广告也不放过,倒不是有什么嗜好,只是多年来已经形成习惯了。有一些报纸就爱把诺贝尔奖获得者名单这样学术性的消息刊登于那样不起眼的地方。”

  “你说的是《快乐报》的前任社长,叫……什么来着?”

  “约瑟芬•迪福。现在应该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啦。”

  “对,就是这个名字!他们那里还出版很多给人们带来欢乐的杂志,这些刊物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从不浪费分毫版面。他那个人总是力争每一期报纸都不留空隙,也很少登载广告,他的至理名言就是……”

  “还世界一份原汁原味的新闻读物!”费尔和管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互相对视了几秒钟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呆滞地盯住费尔,从他并无二致的笑意中我看到了某些发自内心的东西。

  但且不管费尔发现了什么,他的无厘头已经招致了道格拉斯署长的不满,从刚才开始他就在不住的咳嗽。费尔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空气中的紧张。

  “啊,抱歉,我好像离题太远了。麦卡锡先生(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对管家用这种称呼),下面我们恐怕不得不要谈谈有关发生在庄园的一系列事件。”

  说到这里,费尔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搞得我也有些紧张,倒是警长二人翘着二郎腿颇为悠闲。莫非他们是认定对时政和其他与案子全然无关的东西胡扯了一通的费尔是个名副其实的绣花枕头?(已经和费尔共事多年的亨特警长应该很清楚他的实力才对。)

  管家也板起脸,重新调整了下坐姿,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再怎么健谈,从现在开始也不能胡言乱语了。看到克拉克的那副表情,我忽然想到也许费尔之前的东拉西扯就是要让管家放松警惕,从而让他一个不留神,提供给我们更多有用的线索也说不定。

  “庄园里除了已故的雷蒙爵士,还有什么人住在这里?”

  “我和女仆蕾娜,常驻人口就只有这些。”

  “我不清楚这样问是否合适……你的家人?”

  “父母早就去世了,在家乡沃特福德还有他们的墓地。”

  “你没有成过家?”

  “是的,所以没有妻子和孩子,可以说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因而才要一年到头每天住在这里。”

  “那岂不是很无趣?没想过结婚然后离开这里?或者至少搬出去住?”费尔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好似他已经娇妻相伴、儿女成群了一样。“不说别的,有了妻子就可以一回到家就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寒冷难耐,工作遇到麻烦的时候你可以找人倾诉,也有人可以给你捶背,替你出主意。虽然我的职业恐怕决定了我不会爱上任何妙龄女子,但我真心觉得没有爱情的人生是支离破碎的。容我说一句心里话,你的年龄虽然似乎不允许你像年轻人一样招蜂引蝶了,但我敢说你的容貌仍然可以吸引一大群喜欢成熟男性的少女,说不定……”费尔说着还打了个响指,好像他忽然冒出了什么好主意似的。

  “没那个必要。”管家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费尔的滔滔不绝,把我们吓了一跳。

  “你看我一把年纪一个人不是也能生活得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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