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蒙德•希福的房间在二楼最角落,而且对面就是警长的房间,一般人大概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安排吧,总让人有种时刻被监视的感觉——当然实情或许是无论你住在哪个房间,只要那位苏格兰场的警长大人想要监视你,你就如同赤身裸体一样光溜溜的无处藏身——可是戴蒙德却似乎不太在乎这个。
这样一说,也许读者朋友们会认为戴蒙德更在乎遗产,也就是推理小说的比赛,可是在乎比赛的话就应该尽快着手开始创作了吧,他倒不是这样的。准确的说他一回到自己房间就把管家送来的稿纸扔到了一边,人歪在沙发上看书,书是他自己从家带来的《明智小五郎和怪人二十面相》,我曾经说过,在所有的虚构人物中他最喜欢日本的二十面相和法国的亚森•罗平。
和亚森•罗平一样,戴蒙德这个人还有个特点就是喜欢珠宝,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呆在待遇并不丰厚的珠宝店里日复一日当柜台店员。
可是对珠宝特别是钻石有研究并不代表他就会喜欢金钱,喜欢去追求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好比这次老爵士的遗产。我后来从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份日记,上面只记了呆在别墅一周的情况,想来应该是觉得被迫关在在庄园里无所事事,于是用写日记的方式进行消遣。在入住别墅的第一天上面,他就写道:“不管什么原因,这份遗产不属于我,我不必去争抢这本来也不应该归我的钱财。除了遗产中传说存在的那颗钻石,我对其他的没有丝毫兴趣。”
他对遗产什么的,或许是真的没有兴趣,不然创作推理小说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他打发被囚禁在爱登堡庄园里这一周的业余时间了,又何必去记日记呢?他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有原则的人,所以如果将来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以我的感觉,读书是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的,而现在的他不适合做这件事——满心的烦躁不安正在侵蚀他的思想,不是为了唾手可得的遗产,而是为了别的事。他把书扣在桌子上,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按下开关后,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幅图画,是一颗硕大耀眼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正是它让戴蒙德那颗真实跳动的心蠢蠢欲动。
他说到做到了,我真的是由衷地佩服他,尽管警方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他的故事我会在后面另外抽时间告诉大家。
*
在二楼走廊里遇到管家克拉克是在从律师房间出来后的事,当时我和他差点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
“啊,抱歉,是我太冒失了。”
我们两个还客气地互相道歉。正巧这时候没什么存在感的管家看到了费尔。
“费尔先生,我正好有事找你,还有警长先生,可以请你们随我一起到他房间去吗?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们。”
虽然不清楚找我们所为何事,但我和费尔二人还是跟着去了,反正不远,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而已,况且我们也很好奇,历来在任何推理小说中都没什么存在感的管家,能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管家很有风度的先是敲了敲门,然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的男低音,好像一头刚刚睡醒正在打哈欠的雄狮。
“哈,是你们啊,快请进来坐。是有什么事要向我请教吗?如果有哪里想不通的尽管来问我啊,我可是一个对学生很有耐心的教授啊,哈哈哈……”
一看到是我们来了,警长大大方方地迎我们进来,还不忘开个把毫无意义的玩笑,继而干笑一阵,在他看来似乎我们才应该是来拜访他的客人,而管家反倒成了附属品,或者他根本不知道管家要来找他有事,所以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亨特警长,你恐怕弄错了,其实不是我们来找你,是这位管家有事情找我们。”
坐定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向晕头转向的警长解释道,还特意在“我们”处加了重音。我知道如果我不解释的话,费尔很快又要展示他落井下石的嘴上功夫了。
警长闻言像看犯罪嫌疑人一样迷惑的盯着管家,这让他不从实招来都不行了。说实话看到那样一双眼睛,连我都差点要把中学时给一位拥有金发的美女老师写情书的糗事吐露出来了。
“其实……我是想请你们做这次遗产分配比赛的裁判评委。”克拉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毫无感情,可所有称职的英国管家一样。你听不出他对这一决定究竟是赞成、反对还是困惑。
是的,诸位不必惊奇,没有丝毫存在感却又在这幢大宅子里无处不在的老管家来找费尔和警长就是为了这件事。警长对此肯定是大吃一惊的,费尔倒还好,不过我认为平静的面容也难以掩饰他出乎意料的心情,他肯定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他没怎么说话,倒是警长一直在推辞。
“可是我们不可能只让一个人当评委,那样对候选人也是不公平的,虽然雷蒙爵士的遗嘱中提到会有另一个神秘嘉宾和京极先生一起充当评委,但两个评委又很可能产生诸多分歧,所以京极先生似乎认为三个是最理想的。”
老管家不断阐述着他的理由。
“你们两个都是在刑侦方面的行家,再加上一个专业的小说作家,这样的组合不觉得是冥冥中有力量凑到一起的吗?这个提案已经得到了所有候选人的同意,就等你们点头了。”
“这个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位日本小说家的意思呢?”
“是他的意思。”
尽管克拉克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他在这个家中扮演的并非一个简单的管家角色,似乎庄园里的大事小情都需要他的参与才能正常运转。
终究我们还是敌不过克拉克的软磨硬泡,连费尔也在中途倒戈(兴许他从一开始就乐于做这些不同寻常的工作),警长也只好委曲求全,答应跟着已故的老爵士胡闹一把了。至于这其中的种种经过我就没必要在此详细叙述了。
这么折腾了一场,一个下午的时间也花去差不多了,地狱之旅的第一个晚上已经降临,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料到,刚刚过去的那个白昼对别墅里的一个人来说是最后一个夕阳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