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小节:Attacks~耳畔传来浪涛声 其之三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24,307

  然而,我的身体没能如我所愿地离开,我的腰被一双手紧紧箍住。

  “如果不是在此遇到了你,我大概会后悔来庄园参加葬礼,什么遗产,我根本不需要那东西。这地方……越来越让人待不下去了。”

  我分明能感到她的肩膀在不停颤抖,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很害怕,真的好怕……如同在一条废弃的地下水道里前行,身后和前方都只有黑暗。”

  我的衣袖马上就要被她扯断了。

  “虽然不像费尔那样头脑敏锐……但我仍会尽全力保护你。”这恐怕是如此状况下我能说出的唯一语言了。

  伊莱莎顺势主动将脸凑了过来。

  ……

  几分钟之后,伊莱莎已经枕在我的腿上躺倒在我怀中。就在半小时之前,我对此情此景还完全不敢想象。

  “伊莱莎,你……不是地道的英国人吧?”仿佛这个时候,我才忆起费尔让我接近伊莱莎的目的。

  “嗯,我的母亲是中国人。不过……已经去世多年了,和身为英国人的父亲一起。”

  “啊——对不起。原来你……”

  “没什么,你不必在意。已经过去七年了,我也差不多全忘了。”

  七年,凭我之前对雷蒙家做的功课,我记起正是在那一年著名影星苏珊•泰勒与雷蒙爵士的次子马克结婚并从此退出影坛。有什么若隐若现的联系在黑暗中涌动。

  “这个……虽然很难说出口,不过你能否详细说一说呢?关于……你父母的不幸。当然我知道这样是对你的不公平,所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连我自己都恨这时候的我,完全是在依靠泡妞的技术进行侦查,彻底沦为不入流的侦探了,看来我意外的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不过我内心深处也真实地想要了解面前这个少女的全部。

  “不,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伊莱莎直起身子靠在我身旁。

  “这是你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请求,所以……”

  虽然这么说,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寂寞。无论和费尔以及这桩案子是否有关,我想要更全面地了解伊莱莎,了解哪怕是她的痛苦,然后与她分担。七年来她都是孤独的一个人活在世上,但我真心希望我的出现是她寂寥人生的终结。

  接着,她开始用她动人的声音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

  “那一年我不到十五岁。在那个五月的春天里,我们全家自驾到曼彻斯特旅行。前往曼城的路上,有一段山路,虽然海拔不高,坡度也不大,但狭窄颠簸,并不好走……”

  我凭借粗浅的地理知识回忆了一下,如果是高速公路的话,一定是在伯明翰西边的奥尔德伯里。

  “……开了不知多久,我们发觉在我们的车后面,有一辆红色敞篷保时捷不停地按喇叭想要超车,但是山道很窄,根本没有能允许两车并行的可能。这种状态保持了很久,保时捷使劲按喇叭,我们虽然想靠边让路但也没有那个能力,而且父亲当时还是驾车新手,没法开快。最后——这只是后来我记忆中的片段,不见得准确——在一个比较急的转弯,由于控制不力,我们的车和山体之间留出了一条缝隙的破绽,车子顺势飞到了山下,从山坡上飞出去前的一刹那,我看到红色的幻影从身旁呼啸而过,那是紧随其后的保时捷趁机超过了我们。

  “后来当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山道下的密林中了。车子为何会跌下悬崖,我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见是被保时捷强行超越时发生了可怕的事故。现在回想起来,我隐约觉得在车子飞下山崖前的瞬间,曾遭到了身后车辆的撞击。

  “车子里,母亲已经……头破血流失去了意识,父亲虽然还有意识,但腿被夹在驾驶席下面,无法动弹。他让我打电话求救,只要我能活下去,父母怎么样都能安心了。

  “不过我的脑海里并没有打电话的记忆,所以我猜应该是父亲帮我打的求救电话。等我再醒过来,已经躺在不知何处的医院里。从那样高的地方坠下,能够生还甚至没受多少外伤,连医生都大呼奇迹。可惜我是奇迹般地活下来了,父母却……”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那表情好像在说:如果我的父母能活下来,我宁愿死去的是我。

  原本以为有七年的时间伊莱莎的眼泪已经哭干,她还是伏在我的肩头啜泣。

  “那么这七年来你是怎么……”

  “母亲留给了我一家花店,天使花店,还有一位卖花少女的名字,伊莱莎•赫伯恩。从那以后我不分日夜的经营着花店,卖花成为了我生活的全部,让我忘却父母的惨死。”

  天使花店,果然是唯一和她相配的名字,就算是伊莱莎,也早晚有一天会成为赫本。从伊莱莎虽然简单的叙述中,我看到的却是面对双亲不幸遭遇的坚强以及迎接困窘生活的乐观。

  这是一个比相貌本身更值得用一生去爱的女人。这时候我在此感受到自己以此刺探对方底细的可耻,我赶忙把这种念头抛在脑后。

  “你爱你的父母吗?”

  “当然,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悲伤和痛苦里,那样……反而让逝去的亲人无以释怀。”

  伊莱莎的一切已经占据了我的内心,我甚至丝毫不会去怀疑她是不是在故作坚强。

  “那么……你恨那个肇事者吗?”

  她沉思了片刻,脸色越来越阴沉。

  “如果说不恨,那是谎言。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虽然不宽裕,但原本应当是其乐融融的。就在我还来不及享受这种欢愉的时候,上帝从我身边夺走了全部。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把心中的怨恨发泄,但我找不到发泄对象,保时捷是凶器,但凶手又是谁呢?”

  “警方立案调查过吗?”

  “调查过,但因为当时唯一的证人我因惊吓暂时失去记忆,现场勘察也没有任何结果,更别提寻找目击者,案件进展缓慢,最终只得以不幸的事故结案。但我知道那不是事故,如果没有保时捷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想过自己找出凶手吗?”

  不知为何,看着伊莱莎的脸孔,我情不自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想过,但……没有能力。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和费尔先生或许会好一点。”

  “那么假如有朝一日凶手被找到了呢?你会怎么做?”

  “我……大概会杀了他……”

  美丽的脸瞬间消失了。这句话到底是一个玩笑,还是出自她的真心呢?我眼前出现的幻觉让我不寒而栗。现在我是尤里乌斯•凯撒,统治整个欧洲的凯撒大帝,怀里拥着克利奥帕特拉。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伊莱莎口中说出,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发抖和冒冷汗,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乐观的人心中往往埋葬着最悲哀的绝美,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

  换成是我,我也会杀了这位不知名的凶手,所以伊莱莎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原来她也是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因为不幸失去了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自己走下我心目中神坛的年轻女性。她可以乐观地面对生活,如何窘迫难熬都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即使再简单的人生也可以被卖花少女装点得多姿多彩,除了……父母惨死的案件。那是永远都不能再碰的潘多拉魔盒,我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我和伊莱莎的明天就会像她的笑容一样——到此为止了。

  “怎么?被吓到了?我只是想想而已,这总不算是对自己的指控吧,何况即使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面对重新挤出一丝笑容的伊莱莎无暇的脸,我无法再提出委托费尔帮忙调查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天使与魔鬼,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伊莱莎•赫伯恩。

  这时,我的心灵深处忽然有个声音在说:雷蒙爵士究竟为何将伊莱莎邀约到庄园来呢?从伊利莎白•李的情形可以发现,这些继承人的选定并非我们之前以为的乱点一气,老雷蒙生前选择他们是有自己想法的,而且他们的人生并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和老雷蒙毫无瓜葛,事实上,或许在很多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休•凯恩•雷蒙已经面试过他们,确定他们有资格继承自己的万贯家财了。那么伊莱莎的情形又是什么呢?

  ——说不定恰恰和她自己刚刚叙述的父母惨死事件有关。那么她本人又和老雷蒙的死有没有关系呢?

  *

  为何要将伊莱莎单独约出来?事后我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大约在伊莱莎看来,我是一个意图将一切被我相中的少女弄到手,玩弄一番后再如垃圾般丢弃的浪荡公子。假设真是那样,伊莱莎倒是可以欣慰了,因为她临别前的最后一番话足以吓退所有图谋不轨的恶狼。

  “啊——我听到有脚步声,应该是费尔要回来了。”我用胳膊推开她的肩膀,慢慢加大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以后有机会能经常见面的。另外……无论遇到什么麻烦,我会尽力保护你帮助你的。”

  保护什么的,当然不是违心的,至于费尔要回来之类,显然是拙劣的托词。我拭干伊莱莎的眼泪,我可不想给她和我自己找闲话。

  伊莱莎没有困惑,没有迟疑,破涕为笑起身准备离开。

  在将客人送到走廊上时,说巧不巧的,费尔一行刚好从走廊另一端迈着悠哉的步子过来。看到从我们房间走出来的美丽少女和她的红眼圈,费尔露出了一种奸邪的笑。

  “嗨——”我没精打采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结束了?反正我是鸣金收兵了。”

  “哦,那很好!”费尔的样子如打了高浓度吗啡般异常兴奋,“那么我想赫伯恩小姐可以自己回房间的吧。我亲爱的查斯蒂斯,下一站让我们一同前往吧。”

  在费尔的不绅士要求下,伊莱莎离开了我们。

  此时是我们抵达爱登堡庄园第二天晚上九点二十分。

  “下一站是会客室,有一大群朋友早就等在那儿了。”

  在继续调查旅程之前,我需要代替费尔对我在伊莱莎身边这段时间他的调查进展做一个简要介绍。

  费尔三人首先拜访了娜蒂亚公主,那个时候卡罗尔•雷蒙恰好不在房间。费尔他们很顺利地对公主进行了问讯。虽然是一堂堂主权国家的驻英代表,谈吐间偶尔会流露出成熟和公事公办的架子,但毕竟是年方二十的少女,难免处处彰显童真可爱。

  在询问过程中,娜蒂亚透露自己和雷蒙爵士相识良久,或许这可以成为被邀请参加葬礼的理由。当然每次接触都是事务性的,是关于在所罗门王国所辖海域开发石油资源的合作意向。说到公主的嫌疑,也可以说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合作最终流产的推手不是爵士而是公主,虽然其父王力挺玫瑰花蕾全面接管石油开发,但公主出于对国民的保护回绝了这次合作,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这件事非但不能成为公主谋杀雷蒙爵士的动机,反而可能使爵士记恨娜蒂亚和整个所罗门。因而别说是有机会分享遗产了,爵士应该永远不想见到她才对。

  至于华盛顿的死,娜蒂亚几乎完全没有动机,虽然从作案方式上包括公主在内的庄园里所有人都有嫌疑。

  结束了对公主的拜访,费尔转而奔赴戴蒙德•希福的房间,当时他大概也在掐算我和伊莱莎的谈话有没有结束。

  在分配房间时发生的一件小插曲让费尔一直耿耿于怀。原本的安排是安东尼•爱德华与希福同住,公主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单人房间,但希福执意要求独处,声称那样便没有人可以影响他的小说创作,所以房间的分配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希福的借口并非没有道理,但看费尔的样子他似乎并不是那么想的。

  对于被邀请来到庄园送爵士最后一程,希福感到恨荣幸,但他始终没弄明白为何爵士会对他垂青。非要说和爵士有过接触的话,只能算是很久以前在某家书店的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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