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小节:Fugue~鲜血如泉涌 其之四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24,345

  以前我从不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因为我从没有梦到过玛格丽特,但……住在爱登堡庄园的第三个晚上,我确信这句话是有科学根据的。

  这一晚,我本就不好用的灰色脑细胞完全没有得到休息,有关发生在别墅的三件杀人案在脑海中此起彼伏。

  酒精似乎起到了推波助澜振奋精神的反作用。

  凶手有什么理由杀人?即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侦探以及苏格兰场历史上最年轻的警长莅临仍然不放弃既定的杀人计划,这样做的凶手到底居心何在?

  凶手一定有非在这个时候、这幢别墅杀人的理由,经验告诉我,这个理由的尽头往往是心殇。比如我四年前曾经历过的那场悲剧。

  有杀害雷蒙爵士动机的人数不胜数:比如隐瞒了真实身份很多年的神秘管家和女仆,他们是来为安洁拉•怀特报仇的吗?可是他们是从何种渠道得知雷蒙爵士与安洁拉的死有关呢?我们也无非是从爵士临终的喃喃自语中略有窥探,尚无证据;再比如只靠金钱关系维系的子女和兄妹,每个人都有杀死父亲夺取遗产的理由,不过结局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还有手段和方法都炉火纯青的医生与律师,他们的组合在谋杀犯罪领域真的是绝配;看似结盟实则可能居心叵测各怀鬼胎的几个老朋友,他们多年前就认识老爵士,并似乎对他言听计从,难不成他们有什么把柄落在老爵士手里?

  再加上代表整个国家和英国首富对抗的异域公主;父母惨死大仇未报的纯情少女;因为爵士的关系没能进入理想学府的小提琴天才;还有连为什么被邀请都不甚了解的钻石商人……

  然而,雷蒙爵士的死因本身否定了一切,故事回到了原点。

  解决谋杀案件不害怕没有嫌疑犯,怕的反而是嫌疑犯太多,而其中有动机杀人的没有作案机会,有作案机会的人却没有动机。

  当我们发现在雷蒙爵士之死中,目前别墅里活着的人都勉强有动机却无机会的时候,华盛顿众目睽睽下的被杀将事件引向了另一个极端。

  所有人都有机会下毒,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存在杀人动机。

  当然,有机会下毒与有办法让被害人自己把毒酒送进自己嘴里还差一步,这通往将谋杀手段送进博物馆至尊殿堂的最后一步,我和费尔似乎还没想好该如何走。

  在我们抬起脚,还在犹豫着最后一步向何处走的时候,第二件名副其实的谋杀又发生了,我们不得不把已经伸出的脚收回。现在的局面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我们被困在茫茫大漠,四周就是致命的流沙,我们半步也不敢移动,生怕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葬身于此,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依然在流沙的侵蚀中越陷越深。

  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然后又在另一个地方出现,就好像魔术师让硬币从手掌消失,再从裤管里拿出来一样,对于了解内情的人来说毫无秘密可言,而在外行人看来,这简直比百米飞人世界纪录一次次被刷新还神奇。

  费尔说健身房就是第一现场,孙胤庭不是在蜡像室被杀的。这不可能,因为孙胤庭亲口告诉我他在蜡像室的,而且那的确就是孙的声音,我敢保证。

  因为我的存在,从蜡像室到健身房的短短几步路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然而我确信总有一条沟通天堑两端的路途存在。

  不行,让这条天堑变坦途的神秘道路,一定要由我亲手挖掘出来。

  ——那名为“狮子大道”的空中巴士轨道。

  正那么想着,我发现自己站在门厅,眼睛直勾勾盯着蜡像室的门,和“猫王”对视一直到费尔下楼来,甚至眼皮都没眨一下。除非是鬼魂,否则有什么东西离开蜡像室,就算是一只苍蝇蚊子也不会逃过我的视线。

  也许尸体就是变成了鬼魂,孙的鬼魂携带自己的尸身离开蜡像室,飘飘然降落在健身房。

  那东西从天花板的缝隙探出头,亦真似幻,宛如一阵雾气,胳膊里夹着一团肉酱似的东西——那是它的尸体。据说日本这个国家的志怪传说中,有一种被称为魍魉的妖怪,专吃人类的尸体,好像还有一种音译为休喀拉的妖怪,喜欢趴在天窗上窥探屋子里的动静。好像我一下子成了孙胤庭,对这种之前根本不可能了解的知识如数家珍。

  它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我,露出看不透意思的微笑,并将空出来的手指抵在唇边,做出闭嘴的手势,示意我不要出声。

  可是……这么超自然的景象怎能不让我大叫。我的声音大概两英里之外都能听到。

  鬼魂生气了。之前淡然带点微笑的似笑非笑的脸彻底不见了,手中的肉酱被它扔在了一边,它的目标变成了我。

  一阵阴风张牙舞爪冲我扑过来。我像被食人花生吞一般失去了知觉。

  醒来,眼前一片漆黑。没有月光,甚至没有雪地反射的微光。

  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别墅自己的房间里吗?

  我想说话,嘴还能自由使用,但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应该还是半夜。我试图开灯,这才发现双手被扭到身后绑住了。

  我叫费尔,依然没有人回应。

  我被凶手偷袭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紧接着我想到的是,费尔恐怕也遇难了,这是比我自己遭遇不幸更糟糕的。

  我扭动身子,发觉眼睛被眼罩蒙上了。难怪连一丁点儿光亮都看不到。那么现在是什么时间,深夜还是清晨?

  这是哪儿?阴间吗?哪怕谁来仅仅是告诉我身在何处也好,至少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恐怕这是不可能的啦。我想起来了,我是被鬼魂袭击了——变成了魍魉还是休喀拉的孙胤庭的鬼魂。一张恐怖狰狞的脸在眼前乱晃。被吸血鬼咬伤的人会变成吸血鬼,那么被幽灵整个吞进肚子呢?大概也会变成幽灵吧。

  这时候,我的耳畔响起了本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这是地狱,是阎罗殿,却怎么会有……海浪的声音?

  但那分明就是海浪的声音,是海浪一波又一波拍打岸边岩礁的声音,甚至有熟悉的腥味窜进鼻子,那是海水标志性的味道。

  这里能听见海浪声,而整个爱登堡别墅能听到这个声音的只有一个地方。

  ——蜡像陈列室。

  我果然是被孙胤庭的幽灵吞进肚子了,不然怎么会在房间里睡得好端端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周围大概有一圈蜡像人偶什么的正注视着我吧,用宛如在观察同类的眼神观察我这个不速之客。

  费尔在哪儿?没有他只剩下我一个人一定什么也做不到,就连从这里逃出去也做不到。恐怕我还不如孙胤庭,孙在被监禁时至少还试图脱身,打求助电话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我现在正面临和孙胤庭一样的局面。双手被绑,眼睛被蒙,身处蜡像室中动弹不得。像一头扔上流水线准备被屠宰的猪。

  希望他们对我的海关检疫能够合格。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睡去,没指望还能醒来。

  *

  过了不知多久,我感到有人推我的肩膀。应该是费尔吧。我努力睁开眼,竟然能够看到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

  我的眼没再被遮住了。

  天还没亮,看来我睡的时间不长。

  可是……周围并无一人。是谁将我推醒呢?

  我向窗户望去,迎接我的是久违的阴冷光线,还有……

  我霎时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在嗓子眼儿乱跑乱撞,险些从张开的嘴里冲出去。

  我得说,我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胆小的人,尽管也许我害怕看恐怖片,害怕听一丁点儿有灵异色彩的故事,但有一种常用的渲染惊悚气氛的场景是我最无法抵抗的,每次在电影中见到这样的镜头,我会像个孩子似的把脸捂起来,不然噩梦会接连好几天萦绕在心头。

  在那扇射入月光的窗子上,我分明看到了……一张浮在半空中的人脸。

  我无法描述那张人脸,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的确是一张属于人类的脸孔,至于性别、相貌、有何面部特征,我一概不知。与其说是我说不上来,不如说我根本就没去看,当我的神经突触将“那是一张人脸”这一信息传递到大脑神经中枢的时候,神经系统立即支配眼睑肌肉收缩,表现出来就是闭上双眼。

  所以说,我几乎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非要让我说说对那恐怖场景的印象,那张人脸好像不是活着的,相比于人脸,更像面具或者蜡像,苍白可怖,而且……那一瞬间我没看到身子,换句话说那张脸就只有脸而已。

  人脸只停留了区区几秒钟,我甚至没有时间和力气尖叫,它就飘然远去。

  我眼神迷离,眯着眼望着窗外,甚至分不清刚才看到的是实景还是梦境。明明刚才还是暗夜,不知何时天已经大亮,估计应该超过七点了。没想到从那张脸消失后,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我的身旁,费尔已经起来,关切地望着我。

  “你刚刚出了很多汗,还一直很紧张,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东西的样子,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他边说边整装待发,看来今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

  原来推我肩膀的果然是他,而飘走的不是人脸,是我的梦魇。

  我揉揉脑袋,振作精神,昨晚的酒效果不错,比起苯巴比妥有用得多,不过会产生让人做梦的副作用而已。这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窗户一眼,噩梦中的人脸再度浮现,奇怪的是,这一次不是做梦,却更清晰一些。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年轻女人的脸,是——伊莱莎•赫伯恩的脸。

  那张脸极度苍白,就像我之前说的,根本不像还活着。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眉宇间依然可以判断是谁。和梦里不同,这一次的脸恍惚间也有身子,而且窗外的“伊莱莎”在用手拍打窗棂,声音振聋发聩。

  是不是酒还没醒,出现了幻觉呢?

  她把脸整个贴在玻璃上,嘴唇上下翻飞不停说着什么。她像是在向我求救,然而她说什么我听不到,我很想凑过去听个清楚,但我什么也听不到,只是一层玻璃的间隔,却好像隔了两个光年那么远。

  “喂,喂,我的朋友,你没事吧?”

  随着费尔的喊叫,伊莱莎的脸消失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这个早上的我似乎陷入了一种类似吸食迷幻剂后的恍惚。

  “你没看到吗?”我指着窗户的方向朝费尔大喊。

  他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看到什么?”

  “脸!伊莱莎的脸!贴在窗户上,在向我求救。我想听清她说什么,可是我听不到。”

  费尔紧蹙眉头,一脸的困惑。出于礼貌他走过去打开窗户确认,然后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我。

  我知道,他什么也没看到,再有十个证人得到的也是相同的证言,我看到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景色。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异常的究竟是我还是伊莱莎,抑或是这个世界?

  一股不祥感涌上心头。

  紧接着在耳畔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很小,但又很近,好像只是单单让我一个人听见似的,一种辨不清男女的声音。

  “糟了!”

  我像是早有预感被神明附体一般大叫一声,飞快冲出房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只穿着睡衣。

  我的目的地是伊莱莎的房间,潜意识告诉我刚才的惨叫来自那里——这就是我所谓的预感。我暗暗告诉自己,假如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站在伊莱莎的门外,我试图直接转动门把手冲进去,但门被锁住了,我用力敲门,并告诉屋里的人我是谁,没有反应,再敲,还是没有反应……整栋别墅在我的咚咚声和叫喊声中摇摇欲坠。

  终于,门被打开了,尽管只是错开了一条缝,门上的链扣并没有放下来。迎接我的是伊莱莎的室友,只穿了一件纹着中国龙图案睡衣的伊丽莎白•李小姐。

  ——从那仅有几厘米的缝隙中,没有看到伊莱莎的影子。

继续阅读:第3小节:Fugue~鲜血如泉涌 其之五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鲜红色的四重奏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