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小节:Fugue~鲜血如泉涌 其之三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24,273

  处在蜡像陈列室里的费尔,一会儿看看被打开的窗户,把它关上又重新打开,探出头去,一会儿又用手指敲敲地板,仍然不放弃通过地道移动尸体的设想,一会儿还在壁炉里拨来拨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倒是在把玩壁炉边的勾火棍,说不定和我不同,他把那个认定为凶器了。

  他到底要来这里看什么呢?

  在费尔复杂难懂的搜查过程中,唯一令我欣慰的是,他仔细检查了房门的门锁。门锁是很传统的那种,若真想以此制造密室,诸多前辈们的小说中提供的方法多如牛毛,不过这一次所谓的密室之谜从门锁的角度解释似乎没有意义,钥匙就好端端地挂在门廊,想制造密室根本不必那么麻烦,只要拿着钥匙从外面锁上门就可以了。顺带一提,这扇大门是从外面只能用钥匙上锁的类型。

  与其说制造密室很容易,不如说在我的监视下搬走尸体再制造密室反倒比较麻烦。这时我才意识到,在我们闯入蜡像室之前,它是锁得好端端的,在不经过我面前就可以移动尸体的情况下,凶手居然还从外面把门锁上了,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像个隐形人一般。

  就算移动尸体有秘道,给房间上锁这一行动必须在我监视的蜡像室大门前完成,可我却什么人都没看到,无论是移动尸体的人,还是给房间上锁的人。当然,除非这间屋子里就有秘道,凶手从里面把门锁上然后离开。

  ——原来如此,所以费尔仍然要检查健身房和这间屋子里是否有地窖和秘道,即便是在几乎已经确定这栋别墅里完全不可能存在那么十九世纪的东西的情况下。

  “根本没有……所谓的密室。”

  费尔抬起头,突然吐出这么一句。

  ——没有密室?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我们遇到的这个密室和小说里常见的不同,虽然房间上锁,但钥匙既不在房间里,也没有被扔进大西洋,就老老实实挂在门厅,任何人都可以拿着钥匙从外头把门锁上。唯一的问题是,里面的人和怎样在大门被监视,又没有其他渠道离开房间的情况下,从上锁的屋子里消失。

  ——不是凶手如何进去杀人,而是凶手和尸体怎么逃出来的,新型密室。

  然后……这就是他调查良久的结论吗?就是没有……密室吗?

  “然而尸体确实不在房间里啊,我一直监视房门,没有人离开,而且房门是我确认过上着锁无法打开的。然后我们闯进来,甚至把每块盖在蜡像上的布都揭开看了,连凶手和被害人的影子都没有。”

  这一点千真万确。

  “我的朋友,一般情况下的密室杀人,消失的是凶手,留下一具被关在密闭条件下的尸体,这个时候有两种考虑角度:凶手是怎么进入密室然后从中离开的,或者尸体是怎么被搬进密室的。因为房间里确实有东西存在。

  “不过这一次状况有些不同。这一次……不但没有凶手,连尸体也没有了。”

  “那难道不是更棘手更糟糕了吗?”

  单单是一个凶手不见了就足够侦探们伤脑筋很长时间了,这回是尸体和凶手一块消失了,我们的大侦探难道不需要付出双倍的时间解决吗?

  要付出双倍的时间,那还算什么世纪名侦探嘛。

  ——解决这桩案子,只需要抽足三斗烟的功夫——“要说麻烦也的确是有一点儿。比起前一类密室,后面这一类还要多一种可能性……”

  单单如此而已吗?

  “……如果一间密室里凶手和尸体全部都消失了,那么可以给出的解答有三种:尸体以魔术或者超能力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尸体被凶手以某种方法移动出密室;或者尸体压根儿……就没进来过。”

  当费尔的最后一种假设脱口而出时,我惊讶得张大嘴,哑口无言。

  按照对费尔语言习惯的了解,我能够猜到他一定是想强调第三种可能的。

  第三种可能……费尔认为尸体压根儿从一开始就不在蜡像室。在接连否定了‘秘道说’和‘时间差说’,已经找不到凶手转移尸体其他途径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一种很符合逻辑的解释,我却从一开始就没这样想过。

  当费尔推翻医生的结论,认为雷蒙爵士是他杀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在自找麻烦;当华盛顿以那样一种舞台谢幕般的方式被杀,费尔却以四分之一的杀人作结的时候,我认为他是无法给出合理的推断而在逃避;但当费尔再度将我认为不可理解的密室尸体消失之谜轻巧的说成是尸体从来没有进入过房间时,我无法相信他还是在逃避。

  这一切就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答案。我只能怀疑他的脑子究竟是何构造。

  ——剔除掉不合逻辑的,剩下的结论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是真相——所以,他仔细计算着凶手可能有机可乘的每一分钟,发现凶手想经过走廊和楼梯移动尸体而不被看到是不可能的;他又像壁虎一般贴在地板上,确认每一块下面是否存在暗道,从而得出别墅没有暗道的结论。

  没有暗道,没有时间,那么剩下的……会是怎样难以置信的真相呢?我无法可想。

  不同于单纯的凶手消失之谜,这一次连尸体也不见了,换做一般人的话,不是首先应该问自己一句——尸体真的曾经躺在这间屋子里过吗?

  不,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一个重要的证词费尔忽略了。

  “费尔,你是想说孙胤庭根本不是在此被杀的?”

  “就是这样。我收回之前的话,案发现场不是这里,也不是雷蒙爵士的房间,没有秘道可以为移动尸体的假设提供佐证,走楼梯也没戏。第一现场恐怕就是健身房,这也就解释了台球桌上飞溅的血点的出处,当然还有凶手刻意用台球遮住血迹的原因,是想掩盖健身房就是谋杀的第一现场这一事实。如果一开始就让医生看到那样的出血量,不可能不怀疑案发现场所在。”

  “可是你等一下!不对啊!孙胤庭明明在电话里和我说他在蜡像室的,因此我才从那时开始盯着蜡像室的门。就是说他撒谎了?当时他是在健身房给我打的电话?他为什么要撒谎?”

  费尔沉默下来,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用左臂支住下巴,大概是在思考如何能用最简单的语句将最复杂的道理解释清楚。

  “有一种最简单的解释——孙胤庭自己弄错了。他没有撒谎,他确实以为自己在蜡像室。医生的验尸报告你也听到了,孙在被杀前被绑住了手,蒙住了眼,可能弄错了房间。摘下眼罩准备打电话求救的时候,也未作更多的确认,才会误以为自己在蜡像室。”

  蜡像室和健身房差这么多。一个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另一个摆满了蜡像,只要看一眼也不会把这两间屋子弄错吧。

  “所以还有一种解释,孙胤庭打一开始就在恶作剧,只是最后因某种原因弄假成真。

  “在这种大前提下,故事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别墅里有一个人是孙的帮凶,两个人合谋搞一次假绑架,然后由孙在某处给别墅打电话求救,故意说自己被监禁在蜡像室,等到蜡像室的大门被打开,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时,他再出面告诉大家这不过是一个玩笑。当然,电话线被剪断的情况下如何打电话到别墅,以及他们这个计划是来庄园前就有了,还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兴起的,这些事暂且不论。

  “他这么做有什么理由我不清楚,然而计划在执行过程中出岔了,原本应该和他一伙的帮凶转而成为了真正监禁和杀死他的凶手,而他自己也从假死变成了真的被害人。在设想这一切成为现实,从而偷笑我们的张皇失措并乐在其中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握着电话拼命演戏的身影后面,另一具剪影举起罪恶的棍棒,狠狠朝身前之人的后脑砸去……孙胤庭就此在一无所知的傻笑中一命呜呼。

  “当然,一切的分析都必须建立在打电话的确实是孙胤庭的基础上……”

  那是肯定的吧!

  “所以你应该很清楚了,你的证词至关重要。”

  谈话又重新回到了求救电话是否为孙胤庭本人所打的问题上来。

  “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说过孙的声音很小,战战兢兢的,而且你和孙本来接触就不多,何况在别墅是第一次见面,不会听错吗?”

  “不会吧……尽管刚开始的确没听出来是谁,但越是回想,就越觉得那人是孙胤庭没错,况且我总不至于四天来第二次碰上冒充别人打电话的情况呀。”

  “谁知道呢?”费尔耸了耸肩说,“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应该就能解开孙胤庭声称自己在蜡像室的谜团了。”

  这时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记得在发现蜡像室中没人后,你我和管家三人搜索了一楼每个房间,可当时并未在健身房发现尸体啊?”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障眼法,这些请允许我稍后再向你解释。这起案子现在唯一困扰我的,就是孙胤庭明明不在蜡像室,为何会自称在那里。”

  说罢他作离开房间状。我只好跟在后面步入走廊,看着他把门锁好,活像个跟班。

  “电话的疑团呢?你说过的,能跟客厅那部电话取得联系的只能是楼上爵士房间的分机。如果健身房就是孙被杀的第一现场,电话又是怎么打来的?”

  他晃了晃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里的移动电话,说:“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我的朋友,现在……我们该准备点儿吃的回房间饱餐一顿了。”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门厅附近。说罢,他把蜡像室的钥匙重新挂回门廊的墙上。

  *

  看着从厨房端来前一天的剩菜剩饭,还美滋滋吃得带劲的费尔,真不知道该说他胸有成竹还是神经大条。

  从蜡像室回房间的路上,我们巧遇管家麦卡锡,以为他是要给大家准备晚饭,谁知只是自己饿得受不住了,顺便还要在这三个人呆着都嫌狭小的屋子里向我们抱怨一番。

  “你们的心情我当然能理解,已经死了两个人,谁也不敢打包票下一个被害人就不是自己,所以能不吃我们准备的东西就不吃,能不离开房间最好就呆在里面。可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就算我是凶手,也决计不会想出在酒里下毒这种自己首先就会被怀疑的杀人方法。客人们如此小心翼翼真的让我和蕾娜处境十分尴尬。”

  费尔之后的劝慰也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些“不必在意别人眼光,我们自然知道你是无罪的”之类的话,却似乎有点效果,管家不再多说什么。好像费尔也提到了自己想吃点东西,饿着肚子是没办法查案的。这个提议终于彻底打消了对方的抱怨,于是管家专程为我们准备了三人份的晚饭,虽然都是前一天剩下塞在冰箱里,只是单纯的热一热而已。他拿走了一份,剩下的两份留给我和费尔。

  吃过晚饭,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在这样一幢像监狱牢笼一样的建筑物内,来到爱登堡庄园的第三天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一旦习惯了这种看似异常的生活,连再想想办法联系救援,尽早离开这鬼地方的建议都不复存在了。

  晚餐桌上,我们都尽量避免提及案情,我是怕打扰了费尔的思绪,而费尔恐怕是担心我被连日来的高强度超负荷运转所击倒。饭菜比起费尔的手艺略胜一筹,但喝酒不是我的长项,可能是之前和费尔喝了几杯烈酒的缘故,很快脑袋就昏昏沉沉的,身子倒在床上就懒得动,也好,与其担心谁是凶手,伊莱莎是不是牵涉其中,这样反而轻松一点。我能感到费尔收拾好东西,把西服挂在衣钩上。我们两个当天就寝都出奇的早,我是迫不得已,费尔看来也需要让灰色的脑细胞多多休息才是,不然凶手被抓住了,他却要领便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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