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小节:Oratorio~尸影在火光中摇曳 其之四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24,605

  乘飞机抵达S市是在七月四日的傍晚,于R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之后,我立刻给凌女士打了电话,告之我下榻的酒店位置和房间号,我们约定她在第二天上午来找我。

  我住的是R酒店最高的十层中面向东的一间客房,房间号是1005,楼下是M巷,一条异常僻静的小巷子,即使在白天都很少有人经过,汽车更是完全看不到,到了晚上除了犬吠,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相比之下,走廊对面的那些朝西的客房都对着车水马龙的N大道,热闹是热闹,却也影响休息,这是我没有选择那一侧的主要原因。不过据说来这家酒店的客人只要能订上西面的客房,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抢着去的,结果在这么个旅游淡季,住在R酒店东边客房,且和我的房间纵向在一条直线上的,就只有我一个。早知道会发生后来那些事,就应该说什么也住在对着大马路的一侧,吵是吵了点,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第二天,也就是宿命的七月五日上午,凌女士依约来到R酒店。我深知不能让委托人,特别是异性委托人进入律师入住的客房的道理,万一被抓住了把柄就麻烦了,不仅会给委托人造成很坏的影响,扰乱辩护,更是给自己惹祸上身,所以我们定在一楼的大厅见面,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详谈。

  和凌兰女士有过两次通话,从电话听到的声音判断,我的委托人估计三十岁左右,声音略带沙哑,但很性感,应该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见面之后发现,果然如此,而且十分要命的是,虽然谈不上漂亮,但见了她第一面之后,我竟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一点被她迷住了。

  世间就是有这么一种女人,像带刺的玫瑰,浑身上下充满将每一个遇到的异性都吸引过来,并将其刺伤,给予致命一击的诱惑力。

  那天的凌兰穿了一件水蓝色的旗袍,大概因为知道要见面的是个外国人,所以想彰显东方女人的气质吧?结果反而露出白皙的胳膊和纤细的大腿,裙子短得上楼的时候都可能走光。虽然贵为人妇,却留了个少女常见的齐肩长发,被染成栗色的头发也阳光下变得火红。

  “你就是那个帮我打官司的律师?我说中文你能听懂吧?”

  “你好,是的,我能听懂。”

  “哦——年轻人就是好啊。”不知她为何无缘无故蹦出这么一句。“我能抽根烟吗?”

  “请便。”

  人们都说女人吸烟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瞬间,我有了第一次近距离的体会。

  接下来我们围绕案件讨论了很多,我也得知她现在在一家IT公司工作,和丈夫邢思是相亲认识的,结婚已经五年,却一直没有孩子。邢先生在东方航空公司工作,是国内好几个航线的机长,每年几乎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夫妇二人很少见面,渐渐的就算见了面也没话说。根据凌兰自己的说法,她觉得最近一年丈夫越来越疏远自己,床弟之事更是毫不积极,她怀疑因为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你应该知道,那些陪着机长成天飞来飞去的空姐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是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然后在最近,丈夫提出了离婚,凌兰也觉得这样的婚姻生活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离了对双方都好。

  “既然如此……”

  “可是如果我手里能有他和别的女人外遇的证据,就可以在出庭时获得法庭的同情,进而在财产分配时有理由索要更多。”

  ——所以我希望你能找到丈夫和其他女人幽会的确凿证据。

  “这……”

  这根本不是一个律师应该承担的工作,简直是让我去当私家侦探啊!太强人所难了吧!我向凌兰表明了我的态度之后,她忽然态度强硬地说道:“如果你办不到,那就只好我自己去找证据了,这么一来我也就不必委托你们帮忙辩护了。”

  她这番话的声音很大,恐怕整个酒店大厅的人都听见了,而且肯定认为我们是在吵架吧。

  本来想调解,结果事与愿违,反而把案子办僵了,闹了个不欢而散。最后我冲着凌兰离开的背影说我会再考虑一下,希望她也能冷静想想,如果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住到明天晚上。

  后来都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大概就是走访凌兰的邻居,她工作单位的同事,反正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从前台要了点酒,又问了问有没有谁打电话来,得到的答复是没有。看来无论是玛格丽特、所长还是凌兰都没有和我联系的打算,这趟门出的真是无趣。

  后来我径直回了房间,把门一锁准备先洗个澡,然后饱饱地睡上一觉。这时候我还没喝酒,所以清楚地记得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洗澡的时候房门也是锁好的,不可能有人进来,而且洗完澡出来,两张床上也是什么都没有。

  接着我就打开电视,躺在床上喝着啤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吧。

  醒来的时候,就出现了梦中那一幕,我旁边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拥有栗色齐肩长发的女人,头发还湿漉漉的,散发出洗发水的清香。女人的胳膊和腿露在外面,是背对着我,所以看不到长相,但……从发色和背影看,总觉得很熟悉,好像不久前刚见过。

  我慢慢下床,走到女人跟前,推了推她的肩膀。肩膀很僵硬,而且是冰凉的。我“喂,喂”地叫她,也没有反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女人身上的被子——红色的被子,与此同时,女人的身体也被翻了过来,变成仰躺的姿势。这时候我终于知道被子变成红色是怎么回事了,也终于知道这个看着眼熟的女人究竟是谁了。

  正是我当天早上刚刚见过面的,此次工作的委托人凌兰。

  此刻凌兰正一丝不挂全身*地躺在我房间的床上,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刚才因为背对我,脖子被长发挡住,所以现在看清楚,凌兰的脖子上好像带着项链一般,有一条紫黑色的痕迹,围着她的脖子环绕了一圈。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满眼无神,满脸惊恐。

  她……已经死了,而且很明显是被人勒死了。下如此判断根本不需要专业的法医知识。

  紧接着我意识到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是应该马上报警还是立刻逃走呢?我很明白,警察一旦到来,看见此情此景,我必然会被当做谋杀凌兰的嫌疑犯逮捕。

  所以……

  我得逃跑。当然,我入住酒店时用的是真名,警方一经介入,马上就会发现我,到时候全中国都是对我这个外国人的通缉令,除非我在那之前逃出中国,否则必死无疑。在另一个国家杀死那个国家的公民,会成为全民公敌的。

  明明没有犯罪,没有杀人,为什么非得逃跑不可啊?

  就在我犹豫之际,门铃忽然响了。

  “您好,请问是您叫了客房服务吗?”

  客房服务?我什么时候叫了那玩意儿?而且偏巧在这时候来……完了,万事皆休,一切都完了。

  正在对方感到奇怪,说要拿万能钥匙开门的时候,我从里面把门打开了。然后只说了一句报警,便再无说别的话的力气了。

  我不清楚男服务生是否明了状况,总是中国警察抵达现场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快到我根本没有时间畏罪潜逃。后来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我先是作为凌兰被杀案的重要嫌疑人被传唤,而后几乎不到一天就被拘押起来,玛格丽特也从北京飞过来,但我没能见到,我猜她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可不管她怎么为我辩解,说我不可能杀人,看来也没啥效果。从那天起我就戴着手铐,过起了长达一个月的牢狱生活。

  据说认定我是杀人犯的理由有两个。其一,凌兰遇害前曾有过性行为,分析*的可知男方血型为A型,和我相同,当然进一步的确认还需要DNA比对。另外凌兰的衣服也在我房间的床下被找到。

  其二,案件发生时,我的房间是一间完全密室,窗外距地面十层楼高,除了蜘蛛侠没人能爬上来,警方搜查后也排除了犯人从楼顶绑着绳子降下来的可能。而房门使用的是全球先进的防盗锁,除了客人手中唯一的一把磁卡钥匙和前台的万能钥匙,没人能打开。万能钥匙当时在服务生手里,而我的钥匙就在我上衣口袋中,所以当时除非我从里面把门打开,否则无论凌兰还是凶手,都不可能进来。

  结果警方得出结论,是我以晚间找委托人继续商谈相关事宜为由,将其约到酒店客房,然后借酒劲乘机强暴被害人,不料遇到持续性的反抗,遂将被害人用领带勒死,企图逃跑时被服务生发现。

  窗户进不来,门又锁得好好的,前台的人作证万能钥匙也没失窃,可是一具尸体从天而降,凭空出现在我房间里也是事实,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啊?被警方这么一说,连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意识模糊间成了*杀人犯。

  后面的事可能各位读者也能猜到了,因为这件案子,我第一次和费尔相遇了,并托他敏锐头脑的福,最终将我救出,同时将真凶绳之以法。

  真是一个好长的梦啊!这一觉睡了多久自己也不清楚,更不知道费尔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身边的费尔歪在椅子里鼾声如雷,看来他也累坏了。我用胳膊撑起身体,摇摇头驱散头脑中的混沌,露出无奈的笑。

  顺着费尔的睡脸,我发现在我们两个的枕头中间,竟然多了一只装了半瓶水的矿泉水瓶横躺在那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玩意儿以前怎么没有?

  *

  “这是我的习惯。”

  当我将这件事告诉醒来的费尔时,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敷衍了我。

  “你是要用来喝的吗?”

  “这是自然的吧。”费尔说得好像鱼必须生活在水里一样理所当然。

  “别墅不是准备茶和咖啡了吗?干嘛要多此一举?”

  “我的朋友,你的观察能力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呐。从发生孙胤庭案件以来,我就一直自己打水自己烧开,再它们弄到这个瓶子里。你得理解,我也害怕哪天被凶手干掉。小心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

  所以从喝水到吃饭都自己料理,将凶手谋害他的机会减到最小。难怪他最近都是亲自到厨房去找吃的,就算由克拉克准备,他也会站在旁边看着。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我竟然一点不知道。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

  我婉言拒绝了他的好意,反正我这么无足轻重,在小说里登场也不会被记住名字的小人物,和他这样注定要在案子最后跳出来长篇大论的家伙不同,也没人会费尽心机杀我。

  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结。

  “我的朋友,你说你是从孙胤庭被杀后才在枕头底下放这么个玩意儿的?”

  “正是这样。”

  “这么说是从昨晚开始的喽?”

  “可以这么说吧。有什么问题吗?”费尔有点不解,“其实从华盛顿的案子发生以后,我就一直有这样的念头……”

  我摆摆手打断他。“这么看来,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我昨晚和刚刚都做了和蜡像室有关的噩梦,梦见自己被绑在能听到海浪声的地方,像孙胤庭一样,原因就是我听到了海浪的波涛声,进而联系起蜡像室。你觉得听到海浪声会不会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听到了?因为听到海浪声,想着这个家里只有蜡像室能听到海浪声,所以把自己联想成被关在蜡像室的被害人。可是那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

  费尔指了指我们两个中间多出来的东西。不愧为名侦探,立时懂了我的意思。

  “不,我并未那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可是不等我说完,他就抄起扔在床上的矿泉水瓶,先是举到眼前盯着看了半天,然后又将它放到耳边听,好像那不是一个矿泉水瓶,而是一台小型收音机。

  “无所谓,我的朋友,事实胜于雄辩。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推理能力虽然差,想象力可一点也不少。”他走过来说,“把眼睛闭上。”

  我不明就里,只得照做,然后……

  我不知道费尔做了什么,但……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不等费尔吩咐,我立刻睁开眼,环视四周。看到自己仍然在爱登堡庄园自己的客房里,没有被魔法师瞬间移动到别的什么地方,心里顿时踏实下来,可同时又有一丝困惑涌上心头。

  “这……这是……?”

  “不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事实就是如此。我的朋友,托你的福,孙胤庭案件的谜团已经解开一大半了!”费尔说这番话的时候,像个因中了彩票而兴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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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色的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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