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小节:Aria~花非花 其之五
三京田信司彦2015-10-25 03:534,222

  ~有声胜无声~

  “别担心,这里装的是水。”费尔嬉笑着说道,“现在大家无需闭眼,请看好,我再重复一次刚才的实验。”

  他说着走到我们身边,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在经过前面几个人时,他将手里的水瓶放在他们耳边,来回晃动了几次,然后我看到那些人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苍白——刚降到地面的雪也绝不会比那更惨白。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里面那瓶子水上。

  他走到我身边,还是一样的流程——把矿泉水瓶放在我耳边,来回晃动几下,发出异样的声音。我忽然发现同样的实验他在我们的客房里也曾做过,正是他察觉尸体瞬间移动秘密的时候,只可惜我当时愚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这一次我弄清楚了,我刚刚听到的所谓海浪声,以及由此产生的和伊莱莎一起置身海边的画面,全都是我的幻觉,因为听到海涛声而产生的幻觉,而那声音并非来自大海,更不是蜡像室的窗户打开造成的,全部是由费尔手里这小小的矿泉水瓶制造出来的奇迹。

  “这……”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样。”费尔从我们身边转了一圈,回到了壁炉前的位置。

  “刚刚没有人打开窗户,然而你们确实都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或者以为自己听到了海浪声,这也难怪,因为那是我用这只小瓶子创造出来的,这就是孙胤庭会声称自己身在蜡像室的真相。

  “我想在座的诸位都知道,整栋别墅内只有蜡像室这一间屋子可以听到外面海浪的声音,而且必须是在窗户被打开的状态下。作为一幢建造在亲水悬崖上的古堡别墅,这样的情形是十分不可思议的,据说这与大西洋在此处独特的海风朝向有关,我不是地理专家,对洋流和海风的关系完全不了解。

  “但反过来讲,这样的别墅构成也就造就了身处别墅中的我们的一个错觉——一旦听到海浪声或者类似海浪的声音,就会误以为自己处于蜡像室内。刚才诸位因为就在蜡像室内,所以即便听到海浪声也没什么奇怪的。要是换成别的房间,恐怕早就吓得跳起来了。这就是我选择这里进行实验的原因。

  “孙胤庭在打给我朋友的电话中——那通电话很明显是单纯为了求助而打来的,没有恶作剧的成分在——声称自己在蜡像室,而且似乎被人囚禁了,那根本不可能是在撒谎,虽然我也曾认为孙和他的老朋友雷蒙爵士一样喜欢恶作剧,但那不符合孙这个人的性格:胆小、没有主见、除非极端情况不会迸发惊人力量。耍弄警方人士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孙胤庭当时的确被囚禁了,而关于蜡像室的话也是真的,至少他认为是真的。

  “可是他明明没在这里,为什么要说自己在这里呢?我当然不会认为他和凶手一起瞬间移动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也相信我朋友的判断,没有人从蜡像室的门离开,没有人从窗户离开,所以……尸体和凶手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福尔摩斯信奉,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是唯一的真相。这也是我的座右铭。

  “既然不在这里,还要声称在这里,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番话是凶手希望孙胤庭说出来的,凶手要利用死者的证词做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这么一说应该就明白了吧。孙胤庭当时的确被囚禁了,手脚被绑,肯定还被蒙了眼睛,也没有什么奋力挣脱禁锢打出求助电话之类的事,电话是在凶手的授意下打来的,那时电话正拿在凶手手里吧。凶手大概会说让孙打一个电话,给他最后的优待。其实孙自己可能也不知道电话是打到哪儿的,所以听到接听电话的人是我朋友,一定很吃惊吧。

  “接着我的朋友——无论接电话的人是谁——感到情况有异一定会问孙当时在什么地方,这时候凶手只要等着孙说出‘蜡像室’三个字就足够了,只要有这句证词,立马就可以干掉他,万一要是让他有机会再说出点别的什么对凶手不利的就不妙了。”

  “可是如何让死者说出自己在蜡像室呢?难道是之前教的?”

  “这个问题我刚刚不是实验过了吗?我这个冒牌的伽利略就这么不可靠吗?”说这番话的时候,费尔简直像骄傲的匹诺曹,鼻子都快翘上天了。

  “假如在根深蒂固认为只有蜡像室能听到海浪声的大前提下,一个被囚禁、蒙上眼睛看不到周围状况的当事人忽然听到周围响起了类似海水拍打岩石峭壁的声音,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我刚刚的实验已经证明,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立刻想到自己身处蜡像室,如果这个时候凶手让你打一通求助电话——这时候被害人恐怕已经没有精力思考凶手这么做是不是有陷阱——同时被电话里的人问道自己身在何处,为了得救,你绝对会不假思索说出蜡像室这个词,这甚至比提前教上好几遍都管用,无论怎么教,都有最后时刻节外生枝的可能,但这样就不必有此担心了,可说是万无一失。

  “当然,这个办法有一个困难,必须让死者在死前最后一刻自己说出蜡像室的名字,这并不容易。所以我想到了刚刚的办法。这还要多亏我朋友无意识地提醒。当时他在房间睡觉,醒来后声称自己做了个站在海边的梦,而我们的房间是决计听不到海涛声的。这时我发现了放在枕边的这瓶水。”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像我这样,找一个可口可乐的塑料瓶,装上半瓶子水或任何液体,把瓶子放倒来回摇晃,就可以制造出和海水声非常相似的声音效果。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凶手也一定是使用了这个办法让孙胤庭听到海水声,从而使他误以为自己在蜡像室。我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到的,但这个计谋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就这样,一切遵照凶手的计划顺利发展,孙胤庭应该是在深夜的某个时间被囚禁,我想是通过纸条之类将他钓出来的,在剩下的几个人中,孙胤庭是最容易下手的一个。

  “接近早上时凶手出现,让他打一个电话,就是打到别墅的电话——估计凶手用什么办法隐藏了自己的声音,因为他就是别墅里某个孙认识的人,万一让他听出来声音,在和别墅通话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就麻烦了。

  “在打电话的同时,利用我这个‘伪’伽利略先前想到的办法制造海浪声,孙很自然吐露自己在蜡像室,而他其实是在健身房——也就是他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那里就是案发现场。这时候,就站在一旁的凶手见时机成熟,用凶器干掉了死者。”

  “这……实在是个离奇的故事。”亨特警长不无震惊地说。

  “的确离奇,但完全属实。”

  “证据呢?”

  “第一,查斯蒂斯从头至尾都监视着蜡像室,然而没有人从那儿出来。当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第二,如果当时尸体就在蜡像室,那么它是什么时间被移动到健身房的呢?无论是我们到二楼找失踪的孙的时候,还是把女人留下,男人们到院子里找人的时候,时间都不足以将尸体移动,何况还要避开可能遇到的目击者。

  第三,凶手当时一定就在被害人身边,然而我们又知道凶手让死者说出蜡像室肯定是要制造不在场证明,但假如他那时就在蜡像室,还谈什么不在场证明,不被当场抓住就不错了。”

  “哈——真是复杂的推理啊。”警长边说边挠头,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可是制造虚假声音的那瓶水并没有被找到吧?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凶手是制造了假的海浪声呢?”

  “通过这个实验,我只是想说明,制造虚假的海浪声,让被害人误以为自己在蜡像室是可行的,至于凶手是不是真的用了我的方法,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可能而已。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简单易行又不容易被发现,事后只要将矿泉水瓶扔掉就万事大吉了。”

  “那么凶器呢?”

  “就是健身房的台球杆。”

  警长立刻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对了,还有电话。”下面又有人插嘴,“电话不是不通吗?怎么能有办法给前厅拨电话。”

  “有一点你们应该没注意吧?虽然因为电话线的故障,别墅无法向外打电话了,但别墅的内线电话仍然可以照常使用。而雷蒙爵士的房间还有一部分机,这你们都知道吧?

  “可是你们光知道那有一部分机,却不知道分机其实是无线的,因为你们很少有机会进入爵士的卧房。我也是在第二次去那里调查时才发现的。如果拿着无线的分机去案发现场,再从那里向前厅的主机拨号,就完全没问题了吧。

  “剩下的,像是把孙胤庭约出来的手段、人偶和手稿之类的细节就很容易解释了。约孙出来的办法可以有很多,我猜的应该是把写好的纸条塞进房间门缝里的老点子,但实际情况如何还得等凶手自己告诉我们。至于纸条上写了什么,我说不定能猜出一二,不过这涉及凶手杀人的动机,我需要在解释了所有命案后,最后解答这个疑问。

  “手稿和人偶,就像我说过的,体现了凶手的游戏心态。”

  “那台球呢?”这次发问的换成了我。“被刻意摆在桌上相应位置,盖住了斑斑血点的台球有什么意义吗?”

  “啊——那个呀,瞬间移动什么的都已经解决了,那点小事还有必要在意吗?我的朋友,就当是上帝的恶作剧好了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费尔在庄重地解说案情时露出如此戏谑的表情,因而疑惑地眨巴着眼睛,忽然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事。

  “费尔,还是不对吧!在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后,我们不是搜查了一楼所有的房间吗?然后才去的二楼,当时也看了健身房,不是什么都没找到吗?那里只有一张台球桌,要是有具尸体横卧的话,我们不可能……”

  说到这里我呆住了,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看来被你发现了,”费尔又恢复严肃的嘴脸,“其实想到这一步,凶手的名字也就呼之欲出了。”

  “可是……然而……他后来不是……”接下去,我已无话可说,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纹路在脑海里翻滚,最终纠结缠绕于一团。

  “我的朋友,还是听我把故事讲完吧,后面还要更加百转千回,比任何一本收藏于爵士书房的推理小说都要精彩的故事。”

  可是我喉咙堵得难受,已经快忍不住了。现在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

  *

  “你们两个是在打哑谜吗?不要说我们听不懂的话!”警长看看我,又瞧瞧费尔,“赶快从实招来!”要不是署长在旁边拉着,他大概会大发雷霆臭揍我们一顿。

  “你们两个都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费尔惯例地耸耸肩,表示肯定,而我一脸茫然,与其说明白,不如说更糊涂了,虽然我们想到的可能是同一个名字。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知道的话就快告诉我吧,我他妈的都快急死了,算我求求你们了!”

  警长都急得开始爆粗口了,那副样子就差向我们下跪。如果我真的知道答案,我肯定会立刻告诉他吧,可是我现在还算不上知道,充其量只是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既然需要我将一切公之于众,那就且听我慢慢道来吧。”

  费尔咧开嘴,露出不容置疑的微笑,这让我想起了在中国一次偶然看到的,十九世纪日本妖怪画家葛饰北斋所绘《笑面般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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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色的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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