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训练日程安排,前三个月侧重体能训练,后三个月侧重技能培训。前三个月不是一般的难熬,我不服丁天一没事还是拿黑牌牌开涮,只要有一次我不按特种兵的标准参训,他的话就变得又酸又辣,为了荣誉,我是硬着头皮上。
李扬和刘定军乐得清闲,负重从来没有,大运动量的训练很少参加,经常是两人聊着天,抽着烟,旁边孙胜还给端着茶水,好像他们俩是教官,但真正的教官都在跟我们一起训练。
这天训练集体协调动作,举原木。十个人一组,分三组,李扬和刘定军不用说话,丁天一就说:“我也手痒了,司马教官,咱们一起上。”
这样还是十人一组,李扬和刘定军坐在地上看我们玩。我估计丁天一会后悔自己做的准备工作,太狠了,原木在水里泡了得有好几年,死沉死沉的不说,还滑溜溜的,稍有不慎就会脱手。教官下场了,孙胜负责喊号子,一二一二喊得很带劲。我们,连同两位教官,都小心翼翼地托着,生怕这硕大的原木掉下来砸着谁的脚。那帮特种兵应该庆幸我逞强,否则他们会九个人一组玩原木,两位教官参加哪一组也不合适,当然也愿意呆着虐待别人。
集训期间,每天晚上都有一小时的思想政治教育课,前一个月都是唱歌,所有军歌唱个遍,我也不管会不会唱,跟着吼就是。要说当兵的唱歌也太简单了,嗓门够大就好,调不调的不用管,到是海空军的几个兵有些才艺,让我鼓捣得露了一手。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丁天一进来时,一堆人正麻烦着呢,互相之间聊着天,讨论着今天唱什么歌,晚上会不会又被拉去集体撒尿之类无关紧要的话题。
教室里没有那些繁文絮节,他进来我们安静下来,听他指挥就是。他习惯性是说:“同志们,今天咱们唱几首军歌好不好?”
按理说大家应该齐声喊好,不过白天练得太累,都寄希望于别人喊一嗓子,自己偷个懒,居然没有一个人张嘴。问题就是我在这个时间张嘴了,说的不是好,而是不好。要是他们齐声喊好,就不会那么显著地听到我说的不好。
刚说完,屋里安静得要命,丁天一会不会罚我做五百个俯卧撑?我都领教好几回了,做就做吧,这司马全还不好好数着,一边数一边喝水,明明数到三百的,喝口水变成二百五了,就是存心折腾我。每回罚五百都得做八百个才够数,我也不好说什么,司马全这么明显的打击报复,我也只能忍了,人家好心挖墙角,不给人面子就得付出点代价。
很幸运,今天丁天一格外开恩,居然没有动怒,笑嘻嘻地问?“30号,你说说为什么不好?”
我是豁出去了,要让我说完,罚我一千个俯卧撑都行,当下站起来:“教官,天天唱这些军歌,大家都嫌麻烦。谁当兵也当不了一辈子,退役了,在社会上跟人应酬,人家说咱们唱歌去吧,咱就会唱点军歌,流行歌曲一个不会,能唱也是吼出来的,多丢人?新世纪的军人应该多才多艺,唱歌跳舞都得会点,才不会和时代脱节。弄个文工团就代表军人的才艺了?照我说就该解散他们,文工团能打仗吗?就会浪费军费,他们还特费钱,省下来给兄弟们涨涨工资多好?我提个建议行不行,晚上唱军歌就免了,谁都会唱,咱们发掘点艺术人才行不?谁会唱流行歌曲的,给大家露一手。”
丁天一挠挠头,看司马全,司马全怒目圆睁,瞪着我,我一看要毁,这五百个俯卧撑又跑不掉了。
“有点意思,天天听你们吼歌,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行,咱们唱流行歌曲,要不你先来一个?”
来就来,谁怕谁啊,我最大的特点是不怕献丑,一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唱得声情并茂,一堆兵使劲鼓掌,只有戴蓝、白牌的兵们不买账。
“我说空军、海军的兄弟们,露一手吧?别剩着了是不?要唱好了,教官晚上说不定就不想起夜了。”
众人哈哈笑成一片,丁教官无奈地看着我笑,还不错,当天晚上真没拉出去尿尿。
蓝牌牌的海军陆战队特种兵11号站起来,虎背熊腰,怎么看也不象会唱歌的,自己报幕说唱个周华健的《*》,一亮嗓子,满场掌声,太像了,不过内容有点不合时宜,一帮人都在闭关修练呢,非弄个*撩人心思,跟我那首其实类似,都是吃不到葡萄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
空军的兵不服气,没等掌声停下来,直接走上讲台开唱《小城故事》,特警也接着唱《假行僧》,本来好好的思想政治课,一下变成了联欢会。我算是抛砖引玉,重新认识了这帮特种兵,作战技能一流不说,还多才多艺,比我家那老头子强多了,除了军歌,其它什么歌连哼都不会哼。
后来这课变成军校教员过来讲马列毛邓三个代表,听得乏味,照本宣科不说,还一口一个大理论家的派头,听得没意思,我托着下巴闭着眼睛打磕睡。上课时间练功增强体力,应付第二天高强度训练,还不用担心跟晚上睡觉时那样,突然被紧急集合的哨音惊着。
这教员姓李,说话啰嗦,也不做板书,站到讲台前直到下课也不带挪窝的,他讲得味同嚼腊,我下面睡得舒服,说不出的那种神清气爽。
有一天,他讲“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似乎是来了精神,不再照本宣科,居然发动大家讨论。我们都郁闷了,本以为他是按丁天一的意思,随便讲讲,让我们多点时间休息,还要费这脑子陪他上课,真没劲。
兵们都不怎么尿他,他磨破嘴皮子也没人配合他,看他那么失望,我有些同情,人家也不容易,跑到这深山里给我们上课,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不是?
“我个人觉得这种说法不怎么对,有些片面。”
李教员当下就截住我的话头:“这句话是邓小平先生在文革后说的,当时有人提出两个‘凡是’的概念,怎么会不对?”
“这在当时应该没错,拨乱反正的需要,但要放到现在,就会出问题。时过境迁,一时一地的真理换个地方,就不一定能适合。”
“你说的理论有一定道理,不过你怎么支撑你的论点?”
“好,请问,什么是真理?按这句话说的,有检验真理的标准,实践嘛,但真正意义上的真理是什么?”
“枪杆子里出政权是真理,党指挥枪是真理,党是工人阶段的先锋组织,也是真理,这有什么问题?”
“喂,李教员,这些话题太过敏感了吧?咱换个别的行不?”
“不用换,咱们就事论事,真理不辩不明。”
“行,说错了你不要见怪。咱们就说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讲的是军事斗争的重要性,如果它是真理,应该放之四海而皆准,你以为呢?”
“当然,真理就是数学上的公式,大家公认的说法,当然在哪里都能行得通。”
“好,如果不采取军事斗争,就不能出政权了吗?”
“当然不行,当权者不会心甘情愿地把政权拱手送人,肯定会作垂死挣扎,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都是这样。”
“我就想知道一个问题,你看现在的国家,国家机器十分强悍,民众根本没有武力推翻政权的机会,不管是美国、日本,还是那些小国,军事斗争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对不对?”
“军事是政治的延伸,没有政治斗争哪来的军事斗争,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单,政权更叠不一定是通过军事斗争,比如美国,皇帝轮流做,发动群众选一个就行了,哪儿用得着打仗,自己人跟自己人打着好玩吗?一个南北战争就让美国人意识到内战不可靠,选政权比用枪杆子争政权更人道,更符合大众利益。”
“行,这个话题咱们以后再讨论,时间差不多了,下课。”
辩论不了了之,次日上课他也不讲政治了,开始给我们讲军事战史,这个大家都有兴趣,虽然被丁天一和司马全折腾了一天,依然劲头十足。
两个月过去,我明显感到身上的肌肉更有力,弹力更足,这司马教官的训练水平真不一般,劳逸结合,甚至引入气功休息法,在大运动量后及时休整,调整状态。那些残酷的训练我不认为是地狱式的,顶多是强度大些,不过大家的体能直线上升,晚上起夜有的兄弟居然要背两套铁板背包才过瘾,我就算了,老实背一套跟着跑,不出风头也不落后。到是李扬现在的速度有所变化,能跟上第二梯队了,第一梯队也壮大不少,第三梯队就剩我和两教官边跑边聊。
体能训练花样太多,没事负重跑圈,越野,动不动罚个几百上千的俯卧撑,就连跳绳也加到训练项目里。训练里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格斗,这回算是学全了一招致敌的招式,也学会了怎么和队友对练而不伤人,两人在泥水地里摔得泥浆飞溅、身上脸上糊成一片,却不会受伤,不过想不通为什么不弄海棉垫子,天天洗衣服多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