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比警通连的午饭更丰盛，炊事员说这是特勤灶，因为训练太消耗体力，需要大量补充营养。李扬说这可坏了，这么好吃的饭，不吃是罪过，吃了长肉，养半年回去更胖了。刘定军不这么想，跑步是他的强项，这五公里、十公里，武装越野什么的肯定少不了，多吃点也没关系，顺便练练也好。
我属于怎么吃也不会胖的那种，有好吃的就吃吧，不管那么多，胖了就跟他们练练，看这意思练几天就能掉肉，可以体验下减肥。
饭后自由活动到九点，平安无事，不过无聊得紧，被孙胜赶回宿舍，要求睡觉，还把电给断了。我们仨平常都是夜猫子，想聊天又不好意思惊动那些倒头便睡的兵，躺在床上发愣，一会也就睡着了，紧急集合的事早忘到九宵去外去了。
半夜，应该是两点左右，我不是被尖锐的哨声惊醒，各路精英紧急集合发出的动静地动山摇，下床的1号起床时顺便蹬一脚床板，差点没把我掀到地上。
孙胜扯着嗓子喊还不算，手里举着高音喇叭，发神经地喊紧急集合。
兵们动作迅速，飞快地穿衣、打背包，也就一分钟时间开始纷纷往门外跑。可怜我刚把被子叠好，李扬和刘定军比我好不到哪去，快了一拍，在用背包带捆被子。人都走光了，孙胜着急起来，放下喇叭，坏笑着说：“我说三位，算了吧，好歹衣服穿好了，出去站队吧。”
如获大赫，三人急忙往外跑。门前的空地上一片雪亮，四盏太阳灯照得漆黑的夜亮如白昼。总教官丁天一和一个黑塔般的大汉全副武装站在最前面，面前一溜三十二个编着号的家伙，奇形怪状，象是一堆超宽的背包带散落在十多个小背包上。特种兵们排成两排，正在报数。自觉在队尾排好，接着报数，28、29、30，人齐了。
“黑牌牌们，我说你们什么好呢？这要马上开赴战场，你们只能当留守人员了。丢人！算了，反正也没指望你们。我说说为什么要集合，嗯，速度不错，如果不算这三条尾巴，时间一分十秒，够快，说明你们的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丁天一摸出腰间的水壶，拧开喝口水，我突然感觉有点尿急，真不懂他喝水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得有半壶水，才慢悠悠地拧上盖子，这是故意磨人性子，特种兵们鸦雀无声，我悄悄地问刘定军：“集合还有理由？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是吧？”
刘定军碰碰我，警示我别乱说话，万一惹恼了丁天一，二十七个特种兵一块捶我们三个就惨了，神仙也跑不掉。
“为什么集合呢，是因为我忘了一件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的体能教官，司马全中校，不是拳头的拳，是全国的全，不过拳头也不比各位差，关键是他懂怎么用各种最无耻、最卑鄙的办法训练出一群肌肉机器。还有，你们下午浪费了我太多子弹，我睡不着啊，心疼啊，所以叫你们起来诉诉苦。还有，就是大家该到时间起夜了，这么大人要尿床了，得多丢人，对不对？这半年你们都是我的兵，我可不能让我的兵丢人不是？咱们去前面山头撒尿，然后回来睡觉。司马教官？”
“到！”果然气势不凡，声如洪钟，气吞山河。
“我这错误犯多了，也跟着一起去撒尿，待遇一样，现在由你指挥。”
“是！”司马全给丁天一敬礼，转向队列，敬礼，动作跟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丝毫不走样，我要练到他那种程度，没十天半个月出不了效果。
“同志们！现在进行第一次体能测试，放下背包，看到你们面前的背包了吗？这才是今天晚上要用的。按号每人领一个背上，列队准备出发。”
队列后面还有一队，是警通连的战士，接过特种兵们手中的背包，右转按序进屋，片刻就出来了。我们三十人找到自己对应的那堆东西，这什么玩意儿？怎么穿啊。拎起来看看，没给吓一跳，死沉死沉，得有一百多斤吧？李扬也尝试了一下，勉强能提起来，绝望地看着我和刘定军，再转向丁天一求援。
“不知道怎么玩吧？来来，都看这里，我拿司马教官做示范。”丁天一轻松拿起编号02的背包，这回看清了，两根长长宽背带相隔大概二十厘米，两端各缝着三个比砖头略大些的帆布袋，好像还没口子。中间有五十厘米的空间，他给套在司马全身上，这样就象背着老式的子弹袋，前后各三个布袋，腰和肋间都有背带固定。一百多斤压在身上，司马全似乎毫无感觉，任由丁天一摆弄。
“看会了吧？自己背上，快！”丁天一说着，又举起编号01的背包，套在脖子上，拴好固定背带。这边特种兵们也不弱，纷纷往身上背这堆重物。
背吧，这也不能太怂了。百十斤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有样学样地背好，刘扬和刘定军还在傻愣着。要背上这堆东西也不难，难的是背着跑那么远的路，到对面山头怎么看也得有五公里多。
“哎，我说你们仨就算了，空手跟着跑也算成绩，30号，摘了吧，被压趴下了我不好交代，赶紧。”丁天一根本就是拿我们当观察团，哪儿是对受训的士兵。
“丁教官，这小意思啊，我试试得了。”其实我没有挑战他权威的意思，说的实话，我能把一个两百斤的胖子举起来扔出去，力量应该没问题，只是没试过负重跑步，想试试。
“行啊，试吧。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敢在路上扔了，看我怎么罚你。”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要跑多远，真跑不动了卸掉这身家伙是最好的办法，看他刺激我，倔劲也上来了，满怀信心地说：“放心吧，我扛也能给扛回来。”
重新列队，两位教官排在最后，司马全一声令下，跑步前进。第一次跑步，两位教官其实挺开恩的，前面有引导车，后面有收容车，明晃晃的大灯照着路，山路不平整，这样不用担心意外摔倒。后来就没这么好心了，每次晚上跑，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靠前面兄弟背上的荧光贴辨认方向，前头两个教官开着挎子，一个开一个坐，也不开灯就这样跑。
跑出去两公里，队列乱了，负重太大，这帮鸟特种兵以前也没这么玩过，有的人吃不消，渐渐地慢下来。全队分成五群，1号紧跟引导车不放，刘定军也死死咬住1号紧跟，这是第一梯队，第二梯队人多，除了我和李扬都在那，包括两名教官，第三梯队当然是我和李扬了。收容车上的孙胜一个劲地喊，上来吧，捎你们一程。
这孙子，你要捎就悄悄地说不行啊，非拿大喇叭喊，生怕我们不够丢人的。
我估摸着跑到第二梯队也没问题，咬咬牙也能跟上第一梯队，不过没那么做，出头的橼子先烂，这道理我懂，太张扬了，那帮非常鸟气的特种兵肯定不会放过我，他们就见不得有人比自己强，绝对以后会跟我较劲，没事我不想招惹他们。再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能混到这儿受训的，绝非常人，没两把刷子，连门儿都摸不着在哪里。
说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个位置，连在哪个省都不知道，下飞机时忘问飞行员了，只顾跟他俩聊天，这里气温比北方高，白天看着山上都是绿油油的，应该是南方，具体南到什么程度，那就没概念了，只怨自己没认真学地理，要不就看那些奇怪的树，也能猜到个大概。
好在李扬有点底子，虽说几年的国外特工生活让他富态了不少，当年做新人时，练得也像回事，跟我一起距第二梯队也就五六米，不算太丢人。
很快，汗湿重衣，身上的东西虽重，但不是那么累赘，绑得结实，不会在身上晃荡，影响跑步。真不容易，前导车转个圈停下来，丁天一跳上收容车，要求孙胜举着的大喇叭，高声喊：“集体小便，开始！”跑到一边解裤子放水。
出发前的尿意已经无影无踪，化作汗水渗出，不用麻烦了，我弯着腰，双手按着膝盖，气喘吁吁。
司马全走到我身边，拍拍背，说话不像刚才那么一本正经了，温和地说：“小兄弟，不错啊，以后跟他们一样练怎么样？”
我摆摆手，这一回就够了，下回我也学他们俩，轻装上阵，权当减肥。
司马全不放弃，激励我说：“你看他们有什么啊，你第一次能有这成绩，不错了，有这个实力，就显出来。当特种兵比当特务好，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有啥意思，你要过来的话，我给你申请个上尉干，你想啊，别人要爬到这份上，怎么也得三十岁吧？不用马上给我答案，集训完了咱们再说。”
我继续喘气，脑子里有些混乱，这是干嘛呢？挖墙角吗？干脆装喘得说不出话，不理他。他已经走到一边继续鼓励其他队员，这体能教官怎么还管做思想工作的？
休息十分钟，撤回。用时比去时多出不少，大负重越野的体力消耗太大，这一来一回就是十多公里，换了别人，走着都累得慌。
要说刘定军的飞毛腿称号真不是白给的，回来时他一马当先，远远拉下1号，真争气，只是比人少了一百多斤，赢了也没面子。丁天一讲评时再也不拿黑牌牌开涮，只是鼓励大家要向我学习，明明可以不负重，偏要挑战高难度，精神可嘉。我是有苦说不出，逞这能干吗？非要试试负重，可以回去以后自己在跑步机上练嘛，那种装备也不难做，不就几根带子，几块帆布加上几块铸铁？不过也算给局里争了气，不算白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