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第二次来到西城兵营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期间他送走了伍磊和薛科,薛科那十个鸟铳兵暂时担任了押粮队,杨立从自家的车马行选了十辆牛车,一车装十石粮食。塞外正值饥荒,这一百粮食虽然不多,但却至少可以让伍磊在生存线上挣扎的部落,多撑一段时日。谢了小猪赠粮的义举,伍磊留下弟弟管飞,同薛科一起押着粮草起程回去。后来的几天,小猪几乎吃住都在匠坊,原本工匠的积极性不高,但他们听说是按件按质给付工钱,而且量大价优,这些平时全靠接私活养家的匠户立刻焕发出事业的第二春,没日没夜的干,小猪也亲自住在现场,督促他们抢时间的同时保证质量。
几个总旗,小旗都开始*练他们手下的士兵,原本一百多人的场面并不算宏大,但经过了这些未来不是公侯就是兵部侍郎或一省总兵的将星们亲自*刀,这一百多士兵训练的声威绝对比普通千户所,甚至一个都指挥使司的几千兵马*演的气势还要强悍,用气冲宵汉,声震九天或可形容。
高寒的医疗队除了从无良镇征募来的几名朗中之外,还对外放榜聘请名医。由高寒对应聘者评级,高级医师每月五两银子,中级每月三两,初级一两。短短数日便招募了一名高级医师,两名中级医师和四名初级医师。另外医疗队还有十名裁汰卫所兵里选拔出的担架兵,十五名三十岁左右,从寻常农家招募的妇人,她们将是医师的助手和伤兵的护理人员。小猪来卫所医疗队巡视了一次,看到高寒搞得井井有条,不禁对这位黑黑瘦瘦的少女赞赏有加,不想高寒却涨红了脸。
正当两人处于不尴不尬的境地时,忽然有人来告诉高寒,有一个姓李的公子在外面找她。高寒一惊,抬头时却看到胖子脸上不置可否的冷笑。
“大人别误会,他只是奴家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不必解释。那位李公子,我也早有闻名,只是未曾一见。好了,你忙吧,若是有事……”他竟然话也没有说完,掉头就出了大门。竟似这地方不干净,他想要尽快地逃离一般。高寒盯着他的背影,尽管人都走了半天,却还是一动不动。
“寒!”面容俊雅的李公子来到了她身旁,见她久久出神,轻声唤道。
“李公子,我上次已经说过,奴家曾被建奴掳走,此生已不复为公子所爱,请李公子另觅良配,不要再来找我了。”高寒并不转头看他,却是绝绝道。
“寒!”
“请叫我高姑娘!”
“我……”
“对不住,李公子,是我有负于你,请回吧。”
李公子回头便走,心中恨恨想道,你这贱妇敢对我这般,当初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本公子哪有闲心理你。没想到你去被建奴掳去,这般肮脏身子,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是你与那新任百户是同村人,我李家在城中尚有诸多生意,必然有求于那朱百户,我接近你也不过为了套取那朱百户喜好,或可有机会结识他。没想到这贱妇居然这样不识抬举。哼!那李公子边走边骂骂咧咧,却没提防拐角处一直站着两名女子,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一五一十的落进了那两名女子耳中。
第二次来到西城兵营的胖子,披着由白甲改造的百户甲,骑着那匹一直被他用为坐骑的大黑马,因为那马是唯一一匹他第一次骑上去没把他摔下来的战马,而且个子矮,却极为粗壮,非常适合胖子这种矮肥腿短,体重如猪之人。
胖子身后则是他的一干心腹重将,兰若霖总旗,程炼总旗,斥候掌队梁健,备兵掌队杨立,弓箭掌队张恒,工匠掌队徐娜,以及医疗掌队高寒,李鹏小旗和李科小旗,就连新募官兵中的江山小旗和谭创小旗也跟在队中。当然紧靠在小猪左边的正是锦衣卫掌刑千户,周幼婷大人主仆,以及做为盟友留在军中训练骑兵的,黑暗部落王子伍磊之弟管飞。而驿丞叶俊和税课司大使刘开,虽是文官但也一起过来了。簇拥着这一众将星的便是他的八名亲兵骑卫,李连杰这些天总算是把骑马练得不至于太丢人,竟也率着骑兵稳稳护卫在胖子和众将周围。
“如此威势,便是一卫指挥使也比不上啊。”军中曾经见过些世面的老兵暗想。
而站在较场上的一百多卫所兵,不论武器装备,还是面貌气势较之十天前,也都有了天壤之别。打底是整齐的红胖袄,崭新的衣服体现出严整军容,同时也是激励军心士气的必要手段。一百名步兵都穿上了深褐色皮甲,这种皮甲内层是棉花袄子,中间层是一块完整的处理过的熟兽皮,外层则是将块状硬皮片钉在上面。一套筒状的皮甲工序并不复杂,一户工匠半天时间就能完成,当然不是说一个工匠,而是有一大帮学徒和裁汰卫所兵帮忙。皮甲分胸甲和腹甲两部分,中间有皮带围腰,自肩膀处斜挎一根武装皮带,可以挂一把配刀。
肩甲就是两块打磨处理过的硬皮,缝在皮甲的肩膀结合部,为了赶工显得有些简陋,不过防护性能还是足够。整套皮甲还包括一双护腕和一套腿甲,而且腿甲也只做了五十套,因为通过一番争论,决定只给长枪兵配置腿甲,这种腿甲实际上就是两片巨大的钉满鳞状护腿片的过膝长甲。考虑到长枪兵才是对抗骑兵,特别是建奴的弓骑兵的主力,所以将重甲优先配置给了他们。而刀盾兵属于近战肉搏兵种,又长又厚的腿甲反而限制了其速度和灵活性,因此还是程炼先提出来的。
士兵们头顶都戴着明军制式的圆顶平底宽檐锅盔,铁尖上飘一簇红缨那种,不过徐娜很细心的设计了一条帽带,用来系在士兵的下颌处,这样冲锋或战斗时帽子就不易掉落了。这种平底头盔的性能就不赘述了,最妙的作用在于,这种铁质的帽子一翻过来就是一铁碗,士兵们可以用来盛汤吃面,那叫一个相当方便。直到后来徐娜造出了专门的铁饭盒,还是有相当多的士兵用头盔盛饭。小猪鉴于摘帽时一片清汤挂面的脑袋实在有碍观瞻,所以命令在头盔内置一软皮层,美其名曰是为士兵头部健康着想,加层皮即可保暖。但大部分将领对他这骗人鬼话完全不信,更有甚者还对他嗤之以鼻,说他有这闲功夫倒不如多研究出些杀人利器。
五十名刀盾兵,左手垂握蒙皮圆盾,右手竖刀胸侧。五十名长枪兵,三米长枪宛如枪林。弓箭手未配皮甲,但也全换上了明军制式的红胖袄,只是许多猎户出身的喜欢在军服外再罩上一层自己原来的皮袄或皮甲,虽然看上去有些杂乱,但在严密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的军阵中,倒是别添了一抹亮丽的风采。
“我,爱你们。”胖子进了场,照例像士兵们挥手,同时发出了他每次演讲前的专属口号。回应他的却是刀盾兵以刀敲击盾面,长枪手拔枪刺天,弓箭手挥弓狂嚎。三军齐呼,哦,目前只有一百二十人的三军场面,不过那种气吞万里山河如虎的豪情,哪怕是京师三大营的数万人站在此地,也未必能表现得出来。
“十天,我给你们十天。你们却还给我一支虎狼之师。若霖,面团,若你们能各统数万精兵,那天下何愁不定?”他这一番意气风发之下发出的肺腑感慨,其他人听了倒还没什么,一个目前还不属于他阵营的刘开,一个对他一直持怀疑态度的周幼婷,都是微微皱了皱眉。小猪也不避讳,勒马上前,径直策骑奔驰掠阵。
“此人正是生逢其时,真真一个拿乱世枭雄模子刻出来的家伙。”周幼婷暗想。
“这朱胖子难道有不臣之心?密信暗告?咦,怎么梁健那家伙看我的眼神,总觉得有点邪乎!不好,难道老子已经被他的人盯上了?唉唉,我可是个大忠臣耶,如果不小心上了这大反贼的贼船,却叫我以后怎么见人?不过,这大明天下,哼哼,内忧外患,我也是时候为自己谋条后路了。”刘开心里却是百转纠结。
“众将士,本官前次说了,半月之内,把你们变成一群吃鞑子肉,饮建奴血的虎狼,至今才过十日,我们的赌约,你们说,是谁赢了。”胖子骑马至台上道。
“是百户大人!”几乎是所有声音同时呐喊道。
“好,把银子抬上来。”胖子大喝一声,八名亲兵将两箱白银抬上将台。一百二十名卫所兵,每人十两银子。一千二百两银子,对于目前经济上极度拮据的胖子来说,绝对是一笔剜肉的大开销,但他给台下士兵发银子的时候,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用他的话来说,老子用这么点银子,换来老子以后发家的根本,值。
每个卫所兵捧着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元宝,有的木桩子般站在那儿,有的却是热泪盈眶。当了一辈子的卫所兵,几时拿到过十两银子的军饷?每月几钱银,换成米粮发下来,还被当官的七弯八绕扣去一大半,现在这情景简直恍如做梦一般。就在这一刻之后,在场官兵无一不将胖子列为了此生永远追随的唯一长官。
“我无良卫,威武!我大明将士,威武!”胖子振臂山呼,超大嗓门功率全开。
“万岁,万岁,万岁!”没有任何人教过他们,所有的士兵却在十天之内形成了难以言明的默契,所有人同时振臂高呼,发出令人费解的极为一致的山呼声。
“天下,难道真要归这胖子了吗?”周幼婷不单是锦衣卫千户,她从小师承龙虎山张真人门下传承,其实还是一个精通阴阳易经,深谙解卜算卦之术的相士。
小猪手下一干重将却也热血沸腾,一起跟着官兵振臂高呼。那一天,据说凡是西城兵营外的人都看到了异象,只见天上隐有龙云翻腾,霞光万道笼罩着兵营。
“将士们,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能够统率你们,是我的荣耀。你们注定会被写进史册,你们是好汉,你们是英雄,你们是我大明,千万百姓的守护之神。”银子激励之后,再搬出这一套忽悠人的正义之言,听得台下士兵无不生出下一刻立马愿为台上那头猪赴死的冲动。有的人,如果不是军纪束缚,真想冲上去对着胖子顶礼膜拜了。饶是这样,所有人都涨红了脸。此刻,建奴神马皆为浮云。
“大人!”一名亲兵策马而来,远远跳下马,腾腾腾奔到近前。单膝着地奏道,“邹千户大人已到营外,请大人出迎。”胖子一愣,告身这么快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