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在泉州的府邸不大,也就四、五进院落,倒也精致。大家来到客厅,尚未及叙言,陈瓒就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看着沉沉入睡的陈瓒,张克成不由思绪连番。
历史上陈瓒叔父陈文龙(字君贲),福州兴化人。丞相陈俊卿之后。能文章,负气节。初名子龙,咸淳五年廷对第一,度宗易其名文龙。陈文龙累迁至参知政事。历史上在璟炎元年(1276年)元军陷广州,建宁、泉州、福州皆降。福州知府王刚中遣使,问陈文龙降否,文龙斩其正使而放其副手,并让他给王刚中带了一封信,谴责他们忘恩负国。自己召集民兵自守,城中兵不满千,12月元大兵来攻不克,元军又派他的亲家带着书信招降。文龙焚书斩使。有部下劝他投降,文龙曰“诸君特畏死耳,未知此生能不死乎?”。
陈文龙派部下林华到边境侦察。林华投降了元军并引元军到了城下,通判曹澄孙开门投降,抓获文龙与其家人至元军中,无论怎样威胁利诱,文龙指着肚子说“此皆节义文章也,可相*邪?”再三强*不成,只好把他解送到临安。文龙一路绝食,到了杭州就活活地饿死了。文龙的母亲当时被监视居住在福州尼寺中,病重却无医药,看到的人忍不住都哭了起来。陈母却说“吾与吾儿同死,又何恨哉?”亦死。众人感叹“有斯母,宜有是儿。”代为收葬。
就是这个陈文龙之侄陈瓒,在叔父死后,召集义兵,占领兴化并杀了叛贼林华。可是不久县城就被元军攻破,陈瓒自己也战死在疆场。
“自己又有幸认识了一位牛人之后,或许他们的命运会有所改变吧?”张克成看着陈瓒,不敢确定地想。
一夜无话。次日张克成将夜晚写好的保险商行章程交给陈维仁,让他和众海商商量,自己吃过早饭,安排下人去马通判府邸递上拜帖,带着陈维言、马德民一行往秀涂而去。
秀涂船场位于晋江入海口东北约七、八公里处,和西面的法石左军水营隔海相望。北面是泉州穆斯林聚集区。整个船场占地约一百五十余亩。陈维仁在盘下船场的同时,也买下了吕家在船场北面的五百余亩土地。
“陈家寨通往南安的路也修得差不多了,调两营丁壮过来,在北面和船场及码头附近各建五座土楼,安排船匠和丁壮入驻。要保证能环卫船场和码头的周全。”张克成一边走一边和马德民说道。
船场共有五个大船坞,三条三桅四千石大海船已经下水,船坞上有一条正在建上面的船楼,还有一条按照张克成交给的图纸建造的五千石的“克拉克帆船”,它拥有船艏斜桅、前桅、主桅和后桅,上面挂着方型的帆布,长宽比大约是3:1,而这个时期大帆船的长宽比为4:1,因而将在耐波性和速度上更加占优势。这条船刚刚铺设完龙骨。
“承议郎大人,依你画的图形,这艘船的船头将是尖头的。(这时宋海船均为平头)”主持这艘船建造的匠师王传世,一边陪着张克成等人巡视一边说道“高船弦、高尾楼(有三层)、前甲板低、船尾平,船首处有一块突起,犹如轮桨船的撞角一般。船身呈明显的等边梯形(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并且这种斜度一直延伸到尾楼。大帆船的线条是很优美的,船尾则更是出奇的精美,建成后将使得其它那有些单调的船首相形见绌。”
“只是小人不明白,船舷两侧开那么多舷窗干什么用?”王传世恭维过了张克成,接着提出了疑问。
“舷窗门后是安置火器用的。平时窗门关闭,接敌后再打开。”张克成回答道。“克拉克帆船”的图纸是张克成凭记忆画下的,他在那世喜爱看《舰船知识》,看到这艘船型和“哥德堡号”船型很感兴趣,就记下了。至于“哥德堡号”,他打算过几年再行复制。
“让从广州招来的水手过来熟悉船型,调白勇过来负责”张克成又对陈维言说道。
“好,这次从南洋共招来173名水手,会使软帆的有56人。还有1200名造船的工匠”陈维言回答。
“那就让会软帆的过来,其余的交给樊纲,分配到其他各船。”张克成又安排到“彦靖兄,调武海军、武小坡两队上船训练*作,其他几队上船练习登陆攻击,虎爷(陆虎)你负责。”
“是!那大抬杆(大号火绳枪)现在是否可以上船?”陆虎问道。
“夜间悄悄上船,那四门五磅炮也上。要尽快让队员熟悉海上枪战、炮战的特点和武器性能,训练时要开离泉州远一些。”张克成回答。
……
“泉州通判马敬国马大人来府拜访,三少爷(陈维仁)请你回府。”陈风过来报告。
“纪先生、吴爷(吴鹏)、徐爷(徐天川)、柳爷(柳飞)和我与维言回去,马先生、虎爷、大牛你们留下和樊爷、白爷他们一起把事情安排好,另外从今天起这里由猎豹营接防,原来充作护卫的陈家护院,全部打乱编入猎豹营加强训练。”
众人齐声应是。
……
从泉州东门下船一行人骑马穿过通淮门进入土门大街。泉州府文庙就坐落在这里。
文庙始建于唐开元末年,当时的宰相张九龄题匾“鲁司寇庙”。北宋太平兴国初年移建文庙于此,其后几经修缮,左学右庙,规制经多次整修、完善日益完整,规模也不断扩大,占地面积近百亩,形成了以儒学为中心的中华传统文化在东南沿海,乃至东南亚地区广为传播的重要基地。是东南地区最大的文庙建筑群。
刚过文庙,就见伴宫附近围了一大群人。张克成一行待要转身绕路,就听见一个汉子高声嘶叫“蒲家小狗,尔等如此欺人太甚,我张达与你势不甘休。”
“张达?蒲家小狗?”张克成一听,翻身下马“吴爷、维言你们和海云、陈风几个护好纪先生。徐爷、柳爷,我们进去看看。”说着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四个家仆护院打扮的壮汉死死摁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旁十五六个家仆护院正帮着一个油头滑面的富家公子,猫戏老鼠地与一个二十多岁的俏丽美妇和四个畲族打扮的俊俏小姑娘缠斗,那恶少还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戏道“小娘子,看你累的香汗淋淋,还是快些跟我回府,让我好生伺候伺候你。”
“小贼,我陈璧娘与你誓不两立!”那美妇和四少女奋力抵御,已是渐渐不支。
张克成见状与徐天川、柳飞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去解救张达,自己把儒衫下摆一掖,一个箭步冲进场中,左右开拳打到两个恶仆,一个摆腿又扫到三个,与那富家公子对面站定,护定身后的五个女生。
“你这厮是何人,那个王八蛋的裤裆烂了让你跑了出来?竟然敢搅本少爷的好事!来人!都给我上!把他给本少爷劈了。”那花花公子色厉内荏地退后一步,指挥众仆向前。
张克成一个旋风腿、连环脚将扑上来的四个恶仆打到,疾回身向前隔开迎面打来的的一拳,辟领揪住恶少,照腿弯一脚,将他摁跪地上“都住手,不然我就杀了这厮。”
众恶仆一见主人被擒,只得纷纷住手。两个机灵的仆人挤开人群,匆忙报信去了。
那恶少发髻给张克成揪紧,右膝跪地,膝盖弯又给张克成一脚踩住,想挣扎都挣扎不动。口中却不服气,一边用血红的眼睛扭头盯住张克成,一边嘴里恶狠狠地骂道“日你先人板板,你他娘的过来坏老子好事,还敢打老子,你是活腻了。快快把爷爷放开,跪下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待会爷爷饶你不死!”
张克成转过身来,左手依然揪住恶少的头发,扬起右手“啪,啪,”就是两巴掌。就见那厮张嘴吐出两个牙齿,拼命挣扎,口喷血沫、状若疯犬。
“你若向张达夫妇磕头赔罪,尚可饶你性命,如若不然我结果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张克成勒紧了恶少的头发,恶狠狠地说。
那恶少眦目欲裂,但看着张克成那森冷的眼神,心头也觉有寒意。这明明是敢杀人的眼神,他绝不想自己无比珍贵的性命丧在一个失心疯的亡命之徒手里,脖子梗在那里,虽然肚子都快给气炸了,还是能保持理智闭上嘴,却也不愿轻易磕头认错。
正在僵持,只见西面人群纷纷散开,一众家丁护院拥簇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混血儿走了过来。
“在下蒲师文替我这不成器的弟弟赔礼了,还望这位英雄饶恕我舍弟均文一遭。”蒲师文说完一躬到底。
张克成一听蒲师文说得谦卑,倒也不好再为己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在府城大街上当众强抢民女,实在恶劣甚甚,还望蒲家以后能多加管教才是。”张克成一面放开蒲均文,一面对蒲师文说道。
“那是、那是,我回去一定禀报家父,以后定当要严加管教。不知这位英雄高姓大名,能否见教?”蒲师文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我叫张克成,字子安,就住在你蒲府东面的陈府,如果蒲家要为蒲三少出头,尽管过来找我”张克成嘴角含着讥笑,不客气地回答。
蒲师文惊道“啊,尊驾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张子安?张大人,在下唐突了,还望承议郎恕罪。我改日一定登门谢罪。”
这蒲师文也算拿得起放的下,不愧是历史上做过元朝正奉大夫、宣慰使、左副都元帅兼福建道市舶提举使的角色,一听是张克成,便前倨后恭地连连打躬鞠身,带着蒲均文和一众蒲家仆人、护院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