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宋时期还没有专门的“钱庄、银号”等商业机构出现,在张克成的记忆中,它们是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约在明中叶以后)出现的一种信用机构。起源于银钱兑换,其后逐渐发展为办理存放款项和汇兑。
当下倒是一些规模大的货栈、商社,因为大量银钱的转运十分麻烦,在内部开始使用一些与银票性质相仿的飞票进行异地汇兑、结算所用。蒲家、曹家、林家、陈家、吕家、许家都是泉州信誉较好的商社。
这些商社除了内部进行结算外,也仅对很有限的一些人,通常都是有生意往来的乡党、士绅开据一些飞票。
由于南宋通货膨胀的原因,铜钱在不断的贬值,时人进行大宗交易往往都是以白银黄金进行结算。一笔交易额少则有四五千两银子,多的则四五万两银子,甚至还有十几二十几万两的。这样一来银子的称重倒也罢了,常常还会因为银两成色的好差,要争执上半天。
坐船还好一些,四五万两银子不显重,不过也有覆船和遭遇海盗抢掠之危。走陆路的,四五万两银有三千多斤重,用几辆马车拉着,不是更引人瞩目、勾引江洋大盗去偷、去抢吗?
若是有人在泉州出发,到临安或广州贩货,大量的银钱带在身子极不方便。可以先将银钱存入汇通在泉州的钱庄,拿着钱庄开具的票据,到汇通在临安、广东的分号取现,就省中许多不便。反过来也是一样,押着货物去临安、广东出售,将卖得的银钱存入汇通在临安、广州的分号,回到泉州后再提现银,就不用担心路途给江洋大盗惦记了。
“成立钱庄是一桩好事,只要建立‘小额支付用铜钱、中等支付用银锭,大宗支付用银票’的钱庄体系,就相对简单得多,好控制得多。在座的诸位在我朝各地都有商号,当今陈家在泉州、广州、健康、临安、扬州、剑州等地的十五处分号中,已有泉州、广州、健康、临安、扬州五家开展了飞票业务。在座各家的分号加起来,共有十七八处,分别在江南和沿海一带。分布在我大宋一十六路五十四州的九路十八州。成立各地分号的条件还是有基础的,只要把这项业务单独独立出来,对以前从事这项业务的人员整合培训一下也就是了。章程、方案都已制定好了,你们不必为这些细节探讨这么久。”在解释了“钱庄”、“支借”、“钱息”、“银票”、“票息”几个概念后,张克成又听了他们介绍的钱庄运作的方案、章程,感到和乔致庸的“复盛公”票号运作情况大致一样就开口劝说他们道。
“啊!什么事到了子安这里就变得简单了!经您这么一说倒是省了不少周折!就这么办!我们也该歇歇了。”曹渊听到张克成轻描淡写的指点,恍然大悟地揉着额头感叹道。
“本来嘛!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是最行之有效的。再说那些从事过票据事务的掌柜们最熟悉业务流程,便由去他们补充细节好了!”张克成有点得意地说。
众人听到张克成这般说均感到有道理,纷纷如释负重地站起身来……那边陈维仁等人忙着成立汇通钱庄、钱澧、马德民忙着向朝廷上奏章,张克成除了忙婚前准备,还要那两处跑跑,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转眼到了五月初七,各项事务也告一段落:汇通钱庄顺利开张,由于平安保险商行信誉好、根基深,加上朝廷发行的会子贬值太严重,所以在外经商泉州、临安等地的商贾,都愿意利用汇通钱庄的飞票进行银钱汇兑。
朝廷户部、吏部对泉州市舶司的奏章,也有了回应,批准了二十二条章法,并要求在泉州、广州两个市舶司和临安、明州(今宁波)场、务照行。自泉州市舶司成立后,原临安、明州两个市舶司不长时间就改制为场、务了。
公函中对张克成大加褒扬,同时也批准了钱澧、李章国副提举的任命(八品文职),稽查司也于昨日挂牌了。
刚好赶上陈维义、李国章两夫妇陪同陈辅国夫妇护送明珠和秀萍及嫁妆从陈家寨来泉州。因为了解泉州的形势,所以离大婚之日尽管还有两日,也就都提前赶来住进了城内陈家府邸。陈维仁夫妇也要搬回城内。
张克成得知陈辅国夫妇已到,匆忙和陈维言一起与陈维仁夫妇从法石赶往城内的陈府。
先到后宅拜见了老夫人,老妇人看到张克成,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高兴”问了问婚事准备的情况,对张克成说道“明珠可真是我掌上的明珠啊,本不舍得这么早早将她嫁出去,这可是从我心头割了一块肉,你将来一定要好好待她啊。”
张克成当下连声承诺“请伯母放心!子安一定会好好相待明珠妹妹的!……”
从内宅出来,张克成前往书房拜见了陈辅国。一个多月没见陈辅国的精神愈发显得抖擞,倒好像年轻了几岁。
张克成来到陈辅国面前撩起长袍前襟,双膝跪地给他问安“子安给伯父请安了!伯父看上去倒是显得年轻了许多!”
“哈哈,子安真会说话。难怪狡猾奸诈的蒲回回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不过,你也该改口了,怎么还叫我伯父?”陈辅国哈哈一笑,亲自走过来将张克成挽起。
陈维义、陈维智、李国章都上前道了贺。李国章说道“还没来得及与子安相谢!您这一个多月在泉州折腾的是风生水起,我可是错过了许多热闹,没想到还让子安给我整了个八品副提举,当真是无功受禄啊!惭愧惭愧!谢谢子安抬举了!”
众人寒暄了片刻,就一同移步到花厅入席就座,因为还有事情要谈,这顿酒席倒也简单,虽然几兄弟多日不见,也只是互相表示了一下意思,用过宴后众人又来到书房。
“子安,你上次的信我看了,纸上所说终是有限,不知你究竟是如何应对。”陈辅国待众人坐下后就开言道。
张克成急忙起身对陈维言使了个眼色,见陈维言出去巡风,便对陈辅国打躬道“让伯父担心了!根据军情司这几天的探报,这些天可疑船只和人员不断在秀涂、法石附近出没。据探,澎湖海匪昨天就已是倾巢而出,计约2000余众,分乘大小海船三百余艘,分两路就在东北、东南海面漂移。可以断定,他们一定会在后天发动袭击的。根据我们研究的方案,此次战役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诱蛇出洞,也就是首先要……”
……五月初八,按照当时宋朝的风俗,张达夫妇和陈瓒代表男方到陈府送催粧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盏、洗项、画彩、钱、果之类。
陈家则答以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件,中午陈家留下张达等人用了酒宴以后,陈维仁夫妇和李国章夫妇代表女方,和张达夫妇等一起来到法石庄园,张克成率马德民等亲自相迎。(催粧仪式见《梦梁录》卷二十)
众人见礼以后,男的到了客厅叙话,陈璧娘、谢小环陪同王氏、冯香梅先和一众丫鬟到后面新房所在,铺房挂帐幔,放置房奁、具和珠宝首饰等物,今天他们还要住在这里,然后还要以“至亲压房”,又要作为明珠亲信妇人及从嫁女使看守房中,从现在起新房就不令“外人”入房了。新房要一直等到新人明珠来时才会开放。
相对于明珠的场面来说,武秀萍的规格可就小多了。只有武大牛媳妇等几个妇人作为女方代表帮着张罗,这就是要体现妻妾的不同所在。
张克成对这些规矩很是不以为然,又怕委屈了武秀萍,但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听凭他们在后面折腾,反正有陈璧娘在那里。自己只是在客厅陪着陈维仁李国章等人叙话、谈天。
尽管张克成已做了周密的安排,陈维仁还是放心不下“子安,城里陈府的护院还是调过来吧,谅那蒲贼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府城动手作乱,伯父和我们都担心这里和秀涂人手不足,毕竟这次是‘闹海龙’匪众倾巢而来啊!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这里其实使用不了多少人手,有姐姐(陈璧娘)率领的二百来个女将就足以应付了,我之所以留下武大牛一队战士,也是作为预备队使用的,连姐夫带来的六十多位徒弟,都被我安排去了连石尾岛,一来这里用不上,二来也是想让他们锻炼一下,经历一次大场合的锻炼对他们今后是有好处的。还请伯父和诸位哥哥放心,就怕‘闹海龙’不来,来了我们就让他现出原形,看他到底是不是蒲师斯!城里的人手不仅不能抽调,我已让海波率市舶司的三十名税丁前去加强了。回头文渊兄再辛苦回城一趟,把我的话传给伯父,请他老人家放心看一场热闹的好戏!”张克成信心满满地安慰着陈维仁。
……蒲家大厝客厅此时热闹非常,蒲寿庚和他的心腹亲信都齐聚了这里。孙伏胜正在向众人通报最新消息“二少爷说了,到时兵分三路,以攻击秀涂为重点,以攻打法石作牵制,另以六百余众进攻刺桐港码头。希望夏统领到时能暗地出兵相助,加大对法石的压力。此战定要拿下秀涂,毁掉张克成的根基!”
“张克成此子绝非善男信女”泉州都监林纯子蹙眉说道,“秀涂到现在还没有停工的意思,虽然探报说护卫力量没加强,可是从陈家寨运送嫁妆的两艘船只,在法石卸下嫁妆后却去了那里停泊,也不知道他们干些什么勾当……”
宋代设有路“都监”,掌管本路禁军的屯戍、训练和边防事务。有州府“都监”,掌管本城厢军的屯驻、训练、军器和差役等事务,也是个从五品的文职官员。
“知府大人,你怎么看?”蒲寿庚在烛下容颜愈发显得清瘦,此时他微蹙着两撇八字眉问田真子道。
“张克成那厮不是善男信女倒也罢了,此子的手段不容我等轻视啊,”田真子坐在那里,目光只瞥了蒲寿庚一眼就转移到烛火上,揉着额头慢条丝理的说道,“眼下有几处疑点,其一张克成不可能不知道秀涂对他的重要性,为什么不加强人手?其二为什么调税丁去加强陈府的护卫?其三张克成和陈家的武装商船为什么还停留在连石尾岛海域?其四为什么法石现在戒备森严,我们的卧底连一点消息都送不出来?这些事情令人想不明白啊!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此子留有什么后手!”
“他又能留什么后手?”夏璟开口问道,“将他和陈家都也考虑上,他们在泉州能调多少兵力?陈家武卫大半在连石尾岛和泉州城内,就算在陈家寨的乡勇都调来?满打满算他们现在能调的人手现在也不足五百人、还要分守三处,这不,连那些软脚蟹的税丁都派上用场了。哈哈”说都这里夏璟轻蔑的笑起来。
林纯子说道:“据我所知张克成此时已是不容小窥了,一是他那三四百武卫还是很让人头疼的,二是据说他的突火枪还是很犀利的。”
“张克成能耐再大又当如何?”左翼军观察使尤永贤不屑的说道,“算的上老卒才二百多人,其他武卒都是新募,只怕连血都没有见过,一个月的时间,能练出多强的战斗力来?再说事情发生后,连石尾岛也得有时间将武卫都调上秀涂啊?就凭他现在法石五六十名武卫,二公子一围攻,怕是那时秀涂的武卫也要前去法石救援,秀涂又能剩下几个人?到时再集中力量猛攻秀涂,还不是一鼓而下?林大人真是多虑了。”
“对呀!二公子也不是笨蛋啊”原泉州市舶司监门官金泳自知说错了话,忙站起身来向蒲寿庚施了一礼后放接着说道“二公子难道就一点都不防?我看二公子的兵分三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谋略就很高明!定会让那小子防不胜防。”
林纯子还要说话,蒲寿庚接了话“好了,别争了!宣武你们且自做好准备,到时候看形势的发展再决定行止!师斯那里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且不管他那里的效果如何,我们这里最好还是稳妥一些,不到稳超胜券之时,还是不动为好!以免到时引来灭顶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