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方站立在峡谷之前,剑仍在手,目光依然停留在远方的天际,瞳孔却突然收缩,眼神中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和狂热。
苏小方低声喝道:“宇文铬你立刻回到城上去。”宇文铬单膝跪地,恭声应道:“是,公子。”宇文铬现在对苏小方已经敬如祖神,哪怕苏小方现在叫他去把宇文渊杀了,他都会毫不犹豫马上动手。宇文铬起身,躬身退开几步,才转身越过护城河飞身上了城楼。
宇文铬刚上了城楼,正想与苏云飞说几句话,突然感到从天地之间降临一股无比恐怖,无比强大,无比狂暴的无形威压,那是一种神魂震颤,天塌地陷的感觉。他身为修者比凡俗中人对这种天地间突变的感应要敏感的多。
立刻转身回头,见到远处天际一团浓墨般的乌云在快速聚集,那来自天地间的无形威压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得让他只能死死的抱扶着城楼上的城垛,双手已经深深的爪入了城垛之中,才勉强能够站立。
峡谷对面的那十几名修者还跪在地上,这时全都转过头去望着身后那异变突生的天际。大军中的凡俗之人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只是觉得突然间极度的压抑,好像喘不过气来,尽皆慌乱起来。
远方那片浓墨乌云已经布满天际,如惊涛骇浪海啸般正往镇南关这个方向汹涌席卷而来。
突然,“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无数的惊雷连环炸起,震得人双耳欲聋,震得大地隐隐晃动,震得所有马匹都惊嘶狂跳,失去控制,随即软瘫在地,四蹄屈膝。
说时迟,那时快,浓墨乌云已经铺满整片天空,漆黑如墨,白昼顿成午夜,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狂风卷着战旗,猎猎作响。
苏小方站立在峡谷前,目光终于收回,紧紧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伸手轻抚剑锋,自言自语道:“来吧。我已经感觉到你催促我很久了,我也等你很久了。”
漆黑中亮起一点光,淡淡的青光。
苏小方手中长剑,化作一道三丈余长,凝如实质的淡青色剑芒。
苏小方剑指长空,仰天长啸,声如九霄龙吟,响彻天地,回荡缭绕,甚至掩盖过了那震天雷鸣。
啸声停,雷声静止,万籁俱静。
漆黑如墨的空中,出现了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的金色银色电蛇,慢慢的往苏小方头顶那片天空游去。
慢慢的,其实却是极快。
苏小方头顶的天空上瞬间汇聚了无数的金银色电蛇,耀眼璀璨,形成了一块圆饼般的电云。
金蛇银蛇交相辉映,相互纠缠,越缠越多,越缠越密。
“轰”一声雷响,震彻天地。
“咔哧”雷光交织着电蛇,一道丈余粗细的光柱对着苏小方直劈而下,宛如光瀑倾泻,星河倒卷。
苏小方早已剑气离体,在头顶上方三丈处形成穹顶般的护罩。光柱直劈而下,到了头顶三丈之处,与护罩强烈相撞,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苏小方全身一震,只觉头上有如天塌一般的无上威压,双脚不禁一曲,随后咬牙一挺腰身便又站直。
仰起头颅,看着在上方三丈,直劈得电光四溢,火花飞溅,银蛇乱舞的光柱。
突然,身形暴起,迎着那光柱,逆流而上,冲天而起。
苏小方飞起离地约有百丈,头顶威压更重,如泰山压顶,头上的剑气护罩被那光柱劈得只剩下不到一丈,隐隐已是触手可及。
苏小方身在半空,衣袂飘飘。
仰头。出手。挥剑。入鞘。
一道淡淡的青芒迎着光柱而去,那犹如星河灿烂的雷光电蛇也掩盖不住这一抹淡淡的青色。
青芒如梦似幻的闪过,这时候,时间像是被突然停止了,天空中那道光柱竟被拦腰斩断。天上的电云顿时失衡,金蛇银蛇飞舞乱撞,相互湮灭,噼噼啪啪乱闪一阵。
雷光散去,电蛇无踪,电云消散。
苏小方身形落地,风吹过长发,轻舞飞扬。
然后便觉得一股来自天地间,无形无质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渗入体内,确是极温和,极舒服,好像有无数双小手在轻轻的推拿揉捏,四肢百骸都像被柔润温暖的水流包裹,滋润。因体内已无经脉存在,那股能量很轻易的就流转遍及三百六十五处周天大穴。那些穴窍就如嗷嗷待哺的婴儿般,贪婪无比的大口允吸吞噬着那股能量,已如本能般的压缩提纯吸纳凝聚的功法自然运转而起。正在心旷神怡间……
忽然,毫无预兆的,心神中响起一道古老,浑厚,沧桑,疲惫,却又无比温和的声音:“孩子,你记得吾吗?”
苏小方惊喜交集,这正是自己穿越时梦境中那个看不清楚面目的巨人的声音,心神立即回应,答道:“记得,我记得你的声音,但是我记不起你跟我说过的话。”
巨人浑厚温和的声音响起,说道:“吾乃盘古,也是开辟这方天地之人。孩子,当时你还太过于弱小,心神无法承受,现在你长大了。”
苏小方极为惊讶,不由问道:“就是传说中的开天辟地?是你把我带来这个世界的吗?”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着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只是内中详情就不过是后人杜撰想象而已,何曾知道其中的辛酸血泪。
巨人温和的说道:“不是吾把你带来的,但是其中也有些关连,很难去解释当中的因果,如果以后你能达到那一步,你自然就会明白。吾现在只是一缕残念,许多记忆支离破碎并不完整。只记得人族当年被天道一再*迫,无路可走。吾实力未至,开天辟地也是无奈之举,这缕意识就是抗衡大道时,被强行剥离而出,羁押于这片天地中身代天道,本体重创,以致最后功亏一篑。
后来,吾感觉到本体陨落,便一直沉睡,随大道意志运转。依稀间记得,轩辕镇封此界时,吾曾醒过一次,那次大道把人间界重新划分。之后无数年,直至你的到来,吾才有所感应再次醒来,开始关注于你。
适才那天劫,是重新划界后,此界第一道天劫。吾也不知是何缘故,致使天劫激发,原本此界不可能会容纳你这般力量存在的。现如今,你虽是抗过了天劫,但是也要尽快离开此界,否则天道定不容你,到时与你有关连的所有人等都要化为齑粉,尽灭于天道之下。”
其实盘古残念所说轩辕是指轩辕剑,而不是黄帝轩辕氏,只是这些都不是苏小方所知道的。
苏小方听他所言,因为不知前因后果,只听这片段很难想象到当年所发生的事情。还有涉及诸如天道,大道这些超出认知之外的存在,实难理解,便静听不语。又听他说道天道必不容己,还会牵累与自己有关之人,不禁心中大惊,又觉焦虑。
盘古残念继续说道:“吾被大道从本体强行剥离时,几乎就要丧失自我意识,却因为本体那无比的执着和不屈之意志,保留下来,虽是遵循大道意志运转,但并未被大道完全同化。当年本体强行开天辟地挑战大道,大道将吾剥离时,却被吾从中窥视到一丝大道的破绽。大道不是无可抗拒的,大道不是完美的,大道是有缺陷的,但吾已经无法再与本体有丝毫联系。
现在吾把吾所理解和领悟的盘古之道传给你,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够走到那步,面对大道时,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这也是吾对人族能尽的最后一点心力了,你现在的修为还太微弱了,到了化神期之后,你就可以修行参悟吾之道,望你好自为之。吾去也。”
随后,一部晦涩难明,深奥无比的篇章便直接烙印在苏小方的心神之中。以苏小方那被碎脉奠基磨练的浩瀚深邃如渊海的心神,和坚韧强大无比的意志力,也才堪堪容纳。
之后,盘古残念的声音再无响起。
苏小方闭目静思,站立不动,把心神中那篇章稍稍诵读,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大道废,有人义…………立刻便觉心神撕裂,脑海里一阵刺痛,两边太阳穴突突狂跳,果然是修为未至,连读都读不下去。(这里只能剽窃一下《道德经》了,你懂的)
苏小方睁开双眼,见漫天浓墨乌云已经烟消云散,头顶上晴空万里,白云缭绕,时近黄昏,夕阳西下,映得天际之处一片金黄。
峡谷对面那百万大军早已不知何时逃散,只剩下满地狼藉,许多吓瘫的战马正挣扎而起,马上的骑士早已逃去无踪,茫然四顾,然后悲鸣着落荒而去。
那跪着的十数名各派修行者,早已被震撼的无以复加,但是亲历天地之威和苏小方剑断雷光的壮举,心中感悟,对于日后修行的好处却也是无与伦比。望着峡谷对面的苏小方,如见共祖,齐齐跪下叩了三个头,已是执的弟子之礼,然后便起来躬身离去。
苏小方负手而立,抬头仰望天空,心中充满无数的疑问,但现在也是无法强求,或许有朝一日自己的修为到了,就能找到当中的一些答案吧。
随后,一整衣冠,正色敛容,拱手躬身深深一揖,向着天空遥遥一拜,心中感念那为人族费尽心力,慷慨悲壮的盘古祖神,也谢过传道之恩。
苏小方回身,越过护身河,飞身上了城楼。城楼上,除了苏云飞之外,哇啦啦跪下了一大片人,此刻所有人心中都觉如见祖神。
苏小方怕苏云飞也要跪下,连忙拉过苏云飞,说道:“大哥,两国联军都已退去了,应该也不敢再来犯境。如今爹爹病重,我心急如焚,痛似刀绞,这十几年我从无一日尽过为人子之责,我先回家好好侍奉爹爹,你安排好军务,也尽快回家去吧。”
苏云飞其实也是心中震惊,震撼的有如痴呆,如果这个不是他的亲弟弟,他早已和其他人一样跪伏于地,这是一种对凌驾于天地之上的力量的敬畏,和身份,骄傲,骨气这些没有什么关系。
苏云飞慢慢回过神来,神情复杂,缓缓说道:“也好,这十多年来,爹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挂念着你。若你在旁,或许爹爹的病会好一些,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了。两国这次心胆俱丧,皇帝也驾崩于此,短期内不可能再来侵犯。你快回家去陪伴爹爹吧,我随后便回。”
苏小方对着苏云飞,深深一揖,便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