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施展轻功奔出千里之后,见无人追来,便暂时放下心来,找了个僻静之处,酒神子布下潜踪敛迹之阵,两人便休息养神。修养了四五个时辰后,酒神子放出纸鹤,继续赶路。
继续往西飞出五六百里后,便来到了人间界传说的起源之地黄河的上空。苏小方虽从书中看过,但是却是第一次身临此地,而且还是在空中飞过,便好奇的探头出去往下鸟瞰。
只见下方一条大河,河水褐黄,宽有数十里,河水滔滔咆哮,奔流不息,气势磅礴极其壮观。苏小方心中感叹道:这才是李太白诗中所写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比前世之时要壮观的多了。
酒神子怕河洛宗追踪而至,所以途中也不进入城市休息,只寻那荒郊野地露宿。便是如此这般,飞累了休息,休息完再飞,这一天终于来到剑神宫遗址附近。花了十一天,飞了二万多里路,纵是先天九重修为的酒神子也快累的半死,主要还是心神消耗极大。
纸鹤落地后,酒神子取出地图和罗盘,仔细辨认了地形方位之后,说道:“此处往南百里的狼牙山葬剑谷,便是那剑神宫遗址所在,那惊天惨案发生后,那遗址方圆数百里就被划作禁地,虽已过千年,如今也是人迹罕至,极其荒凉。我们在此处先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就去寻那遗址。”苏小方点头称好。
搭起简单的帐篷,两人席地而坐,取出干粮,饱餐一顿。此时天色还早,太阳刚刚西沉,映得四周一片金黄。
酒神子靠在一棵大树下,抱着酒囊,咕嘟嘟喝了几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见那落日夕阳,突然感叹道:“人生真如那白驹过隙,想我七岁入了宗门,踏上这修行的不归路,从第一天起我师傅便告诉我,踏上此路便需勇猛精进,与天争命。人之寿命不过区区百数,我入门之时,符阵宗除了师傅就只有五六个老人了,沦落到为那市井俗人画符驱灾、求雨问卜度日。如今匆匆四十年过去,整个宗门便只剩我一人。”
苏小方静静的听着,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好。酒神子说着说着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又灌了几口酒,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总算我运气不错,被我寻到那前辈闭关之处,得了些前代传承秘法。可惜师傅他们的年纪都太大了,天赋也不高,师傅更是被那河洛宗宗主打伤,不久便伤重离世。埋下师傅时,那是我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人生苦短,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对那死亡的恐惧。之后我更加勤学苦练,废寝忘餐,直到把符阵宗还留存下来的所有神功秘法都学会了,我的修为也到达了人间的巅峰,但是无论我再如何努力,如何苦练,那修为还是纹丝不动,先天第十重完全看不到摸不着,根本不知如何修炼。此次幸得有苏公子相助才能获此机缘,也是老夫此生最后一次希望了,若是还不能寻得那修炼先天十重之法,数十年后不过一堆白骨与那草木同朽。”
苏小方已是两世为人,对生死之事感触更深,也不觉心怀沉重,拿起一个酒囊,和他对饮了几口,缓缓说道:“既然踏上这修行之路,当然便想有朝一日能超脱这生死轮回。我辈既有与天争命之志,便早已将那生死置之度外。”
两人相视一笑,顿生知己之感。那酒神子虽长相有点猥琐,却也是胸有丘壑,心胸豪迈之人,不过是一时感触伤怀。
苏小方想了想又问道:“前辈,你怎么不找其他宗派去打听一下这先天十重到底要如何修炼?”
酒神子苦笑道:“你以为我未曾想过。那先天十重之法皆是各大门派不传之秘,像我宗千年前便是掌门嫡系一脉口传身授。我符阵宗自那浩劫后,许多嫡传功法失传,如江河日下,这千年来都无人再能到十重巅峰。到我入宗之时更是沦落得替人驱邪消灾度日,那些大门大派怎会看得起我们。其次,我符阵宗精通符道阵法皆是辅助旁门之术,虽不知修真界中我宗门如何,但是在人间界却是战力低下,便是想用强,也不是其他门派的对手,那河洛宗便是视我们如猪狗,随意打杀。再说那时,我宗门中只剩三五老人,势单力薄,如何敢于人争锋,到了最近几年,便只剩下我一人。只好到处寻求机缘,只觉危如累卵,苦苦挣扎,连宗门香火都怕就此断绝,更不要说为师报仇。”
苏小方心有戚戚然,总算明白为什么以他的修为,不到五十岁便憔悴成这副样子,实是无时无刻的压力焦虑所致。世人都以为神仙好,却不知神仙也是挣扎求存,优胜劣汰的。酒神子说的不错,修行之道便是不归之路,天赋、良师、机缘、资源缺一不可,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想攀至高峰谈何容易。
第二天清早,两人收拾好行装,便往那狼牙山葬剑谷而去。百里路程,两人全力施为,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谷外。谷外立有一石碑,高有两丈,上面刻着九个大字:葬剑谷绝地,擅入者死。由于年代久远,碑上已是斑斑驳驳,大字上原有的颜色也脱落的几乎无法辨认。
望前方看去,只见那谷内怪石嶙峋,遍地杂草丛生,远处隐约可见一些石碑、石柱之类的物体。酒神子叫他停下,然后掏出罗盘和一叠符纸,细细观察后,念了几句咒语,喝道:“天地无极,乾坤解法,急急如律令,疾!”那符纸化成一个四五尺高的人形,向前飞跑了两里多,眼看进了谷口,“轰”一道天雷劈下,那纸人便化为碎粉。
酒神子点点头,对苏小方说道:“这是神霄天雷宗设下的五雷正/法禁制,专克阴邪,厉害非常,先天五重以下,可谓触之即死,便是你我也要去了半条命。”酒神子从包裹中取出一套阵旗,约有六七支杆小旗子,颜色各异。然后对苏小方说道:“此处内外皆有各宗各派设下的禁制,你跟着我身后,沿着刚才符人所走路径,千万莫要乱闯。”
苏小方对禁制阵法之道涉猎甚少,刚才见那禁制之威,也是心中凛然,当下便紧跟在酒神子之后。酒神子那罗盘是一件宝物,便是早年他师傅被河洛宗人打伤强抢而去的那个五行罗盘,后来他功法大成先天九重后,那河洛宗宗主早已去了修真界了,幸好五行罗盘还留在了人间界河洛宗内。他花了无数心机,坑蒙拐骗,半偷半抢才把这宗门宝物夺了回来。手握罗盘,输入真元,那罗盘发出一阵淡淡红光。酒神子细心感受刚才符人触发禁制时,四周天地灵气的波动,一直走至刚才纸人触动禁制前的十丈左右,才停下脚步。
手捧罗盘,另一手抓住阵旗,往前一挥,一共七杆阵旗错落有致的排列在前方七八丈之处,酒神子口中念咒,咬破指尖戟指一点,喝道:“金木水火土,东西南北中,五方五极,天地元气听吾号令,破!”
那阵旗范围之内,应声便起了一道直径三四丈的黑色旋风,往那禁制所在卷去。只听到“砰”的一声脆响,好像是砸碎玻璃的声音,酒神子说道:“那五雷禁制已破去了,走。”
两人继续前行,偶尔可见到地上零落着一些早已生锈腐烂的兵器、衣甲、弓箭等物。从谷口一路进来,短短十五六里路,酒神子便破去了什么正气门、五行门、神匠宗、丹元派、五毒派等等数之不尽的宗派所布下的禁制机关,还有很多是因为年月久远,那宗派中没有派人来重新布置,自行失效的。苏小方跟在后面也不禁看得目眩神迷,眼花缭乱。
酒神子这个符道阵法的宗师,也被搞得满头大汗,心悸不已。以力破,以巧破,以阵破,以符破,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苏小方都被他叫上去,剑芒出手,生生劈毁了一个难以破解的机关陷阱。这短短十多里路,便说是刀山火海都毫不为过,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小心一步走错,不说万劫不复也起码搞个半身不遂,下半生不能自理。
花了将近两个时辰,两人总算是来到那剑神宫遗址之前,只见前方满目颓桓败瓦,一些碎裂的石碑、石柱歪歪斜斜遍地都是,还依稀可见前方那上百级的汉白石阶,石缝中却早已长满了乱草。
酒神子吁了一口气,掏出酒囊灌下几口,说道:“此处便是原来剑神宫的山门之处,此处到那石阶前都再无禁制了,我们先在此休息片刻。据典籍记载,那石阶之上便是剑神宫大殿,也就是上古剑神绝阵所在。”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两人便登上石阶往那大殿而去。两人此时都全神戒备,一步三望,一级一级的往上走去。
一路再无禁制陷阱,两人一直走到石阶的尽头,看见前方有一个广场,广场之后便是一座大殿,那大殿大半都已坍塌成一片废墟,还有那看似主殿之处还算完整。
前方这个广场不大,长宽不过三四百丈的样子,散落着一些骸骨,兵器,衣甲,广场中间有一个十丈方圆的大池子,依稀可见刻有三个大字:解剑池。
酒神子感慨道:“剑神宫强盛之时,来往之人至此便需解剑以表敬意,可惜却已成昨日黄花。”
苏小方点头说道:“盛极而衰是天下至理,从古至今无永盛不衰的皇朝,也无那长胜不败的门派。要想在这世间立于不败之地,未有自强不息而已。”
文艺青年和猥琐老头感慨了一番之后,终于想起要做正事了。酒神子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进入那个大殿之中,先把五行罗盘掏了出来,输入真元。罗盘毫无意外的散发出一阵阵淡淡的红光,酒神子再次念念有词,咬破指尖,迅疾无比的在罗盘上虚画了一个繁复的符箓,凝在半空,口中喝道:“金木水火土,东西南北中,五方五极,天地元气听吾号令,敕!”那符箓便化作虚无融入罗盘散发的红光之中,向那广场四周弥漫而去。酒神子闭着双眼,全副身心在追寻那红光,感受天地灵气的细微变化,寻找破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