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护法也不急着进招,只是紧紧看着对面的王提辖,待那被吓破胆的效用跌跌撞撞奔出去老远、消失在树林中,才一声怪叫,倏地飘到王提辖身前,手中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复又飘回刚才站立之处,胸前衣服被划开,腹部一个大大的口子,手中长剑先是在地上一柱,随即手上内力消失,那长剑回复软剑的形状,李护法没有了支持,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提辖则是高举腰刀,脸上带笑,直立半晌,轰然倒地。刚才两人一番交手,李护法刺出三剑,王提辖还手两刀,李护法三剑均刺中王提辖咽喉,王提辖一刀劈空,一刀斩破李护法衣服,在他腹部划出一道伤口。结果,李护法中刀力竭,王提辖中剑身亡!
过了半晌,那李护法方从地上踉踉跄跄爬了起来,走了几步,从划破的腹间掉下一本染了血迹的书谱来。李护法一把抓了,无处放置,只得暂时捏于左手之中。
李护法来到孙护法的尸身旁,伤感地看了一下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咬咬牙,狠下心来,用手中长剑在他脸上一阵乱剁,剁得谁都认不出来了,这才堪堪住了手。
想了想,李护法又抬腿往适才放置两个孩童的地方走来。拼斗到现在,李护法也是力竭,已经无法将那两名幼童带走。但在他看来,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这两名该死的童子,他和孙护法就不会被这些明显是正军效用的人围攻。现在,孙护法死了,这两名童子,带不走,那就只有杀掉。
李护法没有注意到,其中一名童子,他们是面朝下放在草地上的,而如今,却是仰面朝天,右手压在身体下面。这名童子,正是快七岁了的杨再兴。
李护法站在杨再兴面前,右手软剑卷曲着,他的脸上一片狰狞。他俯下身去,内力到处,右手软剑一点一点直起来。然后,杨再兴猛地跃了起来,右手里赫然一截折断的枪头,狠狠地捅进李护法裸露的腹部,几有五、六寸深,随即用绝对不逊于成人的敏捷,在地上打了个滚,倏地滚了开去,再一个挺身站起来,没有作任何停顿,俯身窜出五、六丈远,方才停下来,回身,目视李护法。
那李护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丈外的童子,手中软剑一点点卷曲起来。李护法不明白,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童子什么时候手里有了截断枪头,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童子怎么如此杀伐果断,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童子怎么有如此大力,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童子怎么身手敏捷得堪比成年人。
李护法有诸多不明白,他就只能死不瞑目!李护法气绝倒地,右手里的软剑掉在地上,左手里的书谱也掉在地上……
杨再兴大口喘着气,少倾,弯下腰,呕了起来。
适才李、孙二贼与吉水县一众效用打斗起来,杨再兴见没人注意,就偷偷翻过身来。偷窥了半晌,见李、孙二贼勇不可挡,估计吉水县一众效用人等没什么戏,就想偷偷溜走。
不曾想才偷偷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破枪头当空飞来,差一点就扎在杨再兴的身上,却是那孙护法打折了哨棒,将那枪手的长枪折去枪头,把那枪杆当做用惯了的哨棒来使,随手把断枪头掷了开来,恰好掷在杨再兴身旁。
紧接着那李护法连斩两人,孙护法也被王提辖三人合力斩杀,场上形式突变,一下子安静下来。杨再兴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躺下来装昏迷,以免被场中众人关注,只是将那断枪头藏于身下,以防不测。
等李护法拼尽全力斩杀完众人再过来要斩草除根地杀他时,效仿记忆中杨康刺杀欧阳克那一出,杨再兴趁筋疲力尽的李护法不备,暴起杀人,果然奏效。可叹那李护法本身武功卓群,又身携无上神功,却莫名殁于黄发稚子之手,真真地死不瞑目了。
那李护法死去以后,杨再兴放松下来,省过来自己适才杀了人,再看四周,断头断肢,尽在血泊之中,好一番惨烈之状,不由得一阵心翻,哇哇呕了起来,直吐得黄胆尽出,吐无可吐,方才勉强站直身来。
说起来,三世为人,这还是杨再兴第一番亲手杀人。杨康那世,小王爷自是杀过人的,但杨再兴穿越成功就很快被挂掉,没有直接动过手,唯有记忆而已。如今第一番杀人,又身处修罗场所,若换作平常童子,早就昏死过去了吧。
过了良久,杨再兴才缓过神来。慢步走到李护法尸身旁,捡起那柄软剑看了看,忍着恶心,从他腰间把剑鞘弄了下来,缠在自己腰上。搬动李护法尸身时,却一脚踩在那本书谱之上,捡起来一看,封面上却是“迷神*”四个篆字。杨再兴心头狂喜,脑子里浮现出李护法那双妖异深邃的眼睛来,赶紧将这本带血的书谱塞到怀中。
想了想,杨再兴伸手到李护法怀里摸了一摸,摸出一些银子和一块铁腰牌。银子大约有二十来两,也算是一笔小横财了,杨再兴没有客气,毫不犹豫地揣到自己怀中,铁腰牌上镌了一个“左”字,杨再兴没敢要,随手在那李护法衣服上抹了抹,又胡乱塞到他的怀里。
大约是尝到了甜头,其他人的杨再兴没去摸,只是跑到孙护法尸身上摸了一把,摸出约莫三十来两银子和镌了一个“右”字的铁腰牌,照例,银子揣自己怀里,腰牌还了回去。
做罢此事,杨再兴方才找了另一个被虏掠来的小孩子,还俯身在那里昏迷着呢。翻开来一看,居然是那个撺掇着小笨蛋跳水的坏小子王林。杨再兴一番苦笑,回身再去找了条长枪捏在手里,拖了小子王林,看定小渔村的方向,拔腿而去。
来的时候被李、孙二贼负于背上一路疾行,也就两盏茶左右的功夫。现在拖了一个小子,杨再兴力气再大,也只是个孩子。走了半晌,离渔村尚远,就累得受不了。
好在这地方以前也曾来过,不会迷路。半途上,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杨再兴直接把王林小子推到水中,很快就醒了,显是想起先前被歹人虏掠时的恐怖情形,吓得不轻,当时就啼哭起来。杨再兴也不理他,转身拔步就走,王林从水里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边走,一边抽泣。
这么一来,行进速度比起刚才就快了许多。不过两人人小腿短,绝对速度自是不快,又走了三盏茶的功夫,才行到里村子不远的地方,方遇到杨满堂和王家的一帮村里汉子,一个个手拿钉耙之类的东西,却是渔村一帮汉子午间回来吃饭,发现村里少了两个童儿,想到近日来吉水县连续失踪的那些孩童,一时鸡飞狗跳起来,都拿了趁手的物件,正要涌出来漫山遍野地寻找。
一见失踪的两个孩童出现在面前,杨满堂和那王林的老爹自是喜出望外,丢掉手里的物件,抢上来,分别把自家小子抱在怀里。王林自是躲入王老爹怀里纵声哭泣,杨再兴却很忸怩,很快从杨满堂怀中钻了出来,把那柄长枪死死捏在手中。
杨满堂这才询问此前之事,杨再兴当然不会说自己在林中偷练武功之举,只是说自己在村里闲来无事,到水边嬉耍,被二贼如何虏掠,然后说等自己再次醒来,却见林间死了很多人,又看到见王林也在那边厢,就捡了条长枪,拖了他回来了。
村里众人听罢大惊,连忙安排几个人送二童回村,其余的人拿了钉耙诸物,往杨再兴所说那地方赶去。到了那处,果然如同杨再兴所述,犹如修罗境一般。有几个胆小的当时就吓得脸色煞白,躲到一旁狂呕不已。一番检视,有常到县城游走的发现,倒毙者中居然有本县提辖王文仲。
众人这下子惊吓不小。要知道本县王提辖王大人暴毙于渔村之外,众人若说不明白的话,整个村子都有可能吃偌大一个官司。当下有些许懂得点章程的里正,赶紧站出来,先是安排人手把四处把收定当,不许无关人等进入,又指派那腿脚快的,飞奔到吉水县衙报案。
等到了吉水县城,已是日暮时分。报信者也顾不得惊扰郑大人休息,哀求门子前去禀报。那门子起初还桀骜地在那里里摆谱,一副没有例钱不肯禀报的样子,等听闻王提辖王大人暴毙渔村,也是大骇,连滚带爬地去禀报了。郑遂闻言,急忙把人招进去,细细盘问,那人却三言两语说不明白。县衙里正一片混乱之际,那逃走的枪手回到军营,始终不见王提辖等回转,终是觉得不妥,硬着头皮来县衙禀报。没敢说自己是临阵脱逃,只是说王提辖见贼人功夫了得,派自己回来搬救兵,自己路途不熟,迷了方向,此刻才转了回来。
郑县令这才命那捕头李刚,点齐捕快,带了仵作人等,又到大营里点了十个小兵,连夜点了火把赶将过去,勘验现场。到了那里,却又有一开始便被打晕了的两名效用醒了过来,几人述说基本一致,李刚很快就根据数人的供词和现场勘验得出了结论:两名贼人在小渔村虏掠了两名童子,被跟踪而来的王提辖等人拦住,二贼拒捕,双方展开打斗,最终二贼被格杀当场,王提辖等诸位也因伤势过重而殉职。
王提辖等人以及二贼的尸体被人连夜搬回县城,渔村一众人等也得跟了去作一些供述等,自是不提。王提辖等人家属早已经得讯,哭哭啼啼在城门口等着领尸身,郑大人好一阵褒奖,说王提辖等人为了吉水县一方安宁,英勇杀贼,诚为吉水上下人等之楷模云云,又当众把那一百五十两赏银发放下去。众家属自是连连叩拜,各领尸身回家办理丧事不提。
却说那捕头李刚等众人散去,偷偷到后堂见了县令郑大人,将从二贼尸身上搜来的两块铁腰牌递给郑大人,退后不语。郑县令拿了那铁腰牌看了半晌,抬头问道:“可还有别人看见?”
“回禀大人,就小的一人得知,别无他人。”
郑县令长叹一声,将两块铁腰牌笼入袖中,也不抬头,淡淡言道:“本官今日回得后堂,径直就休息了,可是谁都不曾见着。”言罢长袖一抖,转入后堂去了。李刚恍然,自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