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政和元年,杨再兴还在小渔村外的树林深处,琢磨着如何开始习练那“迷神*”的时候,大宋检校太尉、武康军节度使、生辰副使童贯,正在那生辰使节团中,坐于马鞍之上,摇摇晃晃,往那契丹而去。
童贯,字道夫,开封府人氏,大宋权宦,性极巧媚。初任供奉官,在杭州为官家徽宗搜括书画奇巧之物,在杭州停留数月之久。其时,蔡京蔡元长被贬杭州,不分昼夜陪童贯游乐。童贯就将蔡京所画屏幛、扇带之类,逐日送达大内并禁中,且附上语言,上奏给官家,时间稍长,官家逐渐留意蔡京,最终提拔蔡京为相。蔡京念及童贯相助之功,向官家徽宗荐童贯为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时称蔡京为“公相”,称童贯为“媪相”,权顷一时。
大辽天祚皇帝的生日是在那九月,宋与辽是结盟百余年的兄弟之国,大宋自当派出生辰使出辽表示祝贺。当今官家徽宗皇帝初拟以童贯童道夫为生辰使,出使大辽。那童贯是个阉人,出身宦官,让一名内侍充当国使,此举不仅仅在大宋朝是首例,放在历朝历代也极为罕见,大臣们纷纷表示异议。就连二度罢相、远放杭州的老公相蔡京蔡元长也上奏,劝慰当今官家,说那童道夫虽有河湟大捷之威名,但那也是上仗大宋官家运筹帷幄于京城、下靠王厚等将士奋战于疆场,实非他童贯之功,今令其出头为生辰使,童道夫个人出乖露丑乃小事,败坏大宋名声则是大事。
大臣们并不知道,当今官家徽宗皇帝令童贯为生辰使出使大辽,其实别有它意。
话说自那后晋石敬瑭将那燕云十六州割与契丹,以换得契丹支持,建立后晋为王,自此,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尽陷害契丹辽人之手。二十余年后,大宋太祖皇帝开国,深以为耻,奈何甫一建国,国弱兵疲,无力北征。太祖皇帝乃收缴各割据势力所藏金帛至京师,另置库储存,称封桩库,此后将每年节余亦存入此库,准备用封桩库中的存钱,来赎回燕云十六州。
太祖皇帝曾对左右近臣言道:“若是辽人同意,朕就用封桩库中的金银财帛将那燕云十六州赎买回来;辽人若不同意,朕就尽散封桩库的金银财帛,以之招募果敢之士北伐,将那燕云十六州取回来。”
只是直到太祖皇帝驾崩归去,收取燕云十六州的宏愿都未曾如愿。收复燕云十六州,此诚大宋历代君王心中文治武功之最大愿望也。当今官家徽宗皇帝虽因擅长文字书画以儒雅传世天下,内心里却也隐藏心愿,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为念,欲建下不世之功。童贯极为擅长揣摩上意,于是秘禀官家,愿以出使为名,亲自带人察看辽国虚实。徽宗皇帝闻言,自是大喜。
君臣二人这等心事,自不能在朝堂之上为外人道也。于是当今官家徽宗皇帝,力排众议,说那辽主闻得童贯之威名,欲要一睹童大帅之风采,令其出使,可彰显大宋国威,有何不可?官家既是如此强硬表态,众臣子也不好相*太过,君臣各退一步,另推那郑允中为生辰使,童贯为副使,出使大辽。
以郑允中和童贯为首的生辰使团按时起程了,大量的生辰礼品也同时启运。一路之上,那童贯既为副使,也不出头问事,在大队禁军的护卫下,闷身行路而已。那郑允中虽出身富贵之家,进士及第,又是当朝国舅,但大宋朝对外戚防备至甚,小小一个端明殿学士,自然不敢真的在童太尉这个官家面前第一红人较真,大小杂务自是用心做了,不是那特别不得了的大事,也不敢去烦劳童贯。
不一日,生辰使团到达辽国都城上京。虽说历年来宋、辽两国边境之间大小战事不断,在自己生辰之际,邻国来贺,大辽天祚皇帝也是龙颜大喜,自是召集百官,设宴款待来至大宋的生辰使团。
筵席之上,郑允中身为正使大人,对答之间,潇洒自如,泱泱大国风范尽显。童太尉禁中多年,能将赵氏官家陪得团团转,自也表现尚佳。然则,辽国众臣,对邻国这一手挽重兵的内宦,甚是好奇,觥筹交错之间,难免就对童太尉相聚指笑多了一些。
要知道,童太尉和那些自幼净身入宫的小太监有所不同,进宫前也算得上饱读经书,经文根底甚厚;年近二十岁方才净身入宫,拜于同乡前辈宦官李宪门下,在西北边境上担任监军多年,颇有些战功。因是成年后才入宫,故此童太尉下巴上,“生须十数”,加之跟随李宪出入前线,“皮骨劲如铁”,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一眼望去,阳刚之气十足,浑然不象一个宦官,童太尉历来也以此自傲。然则,今日被那辽国群臣如此探视,虽是言语不通,隐隐也知多半不是什么好言语,心头自是大怒,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筵席之后,连着几日,童太尉等这边厢和辽国官员交割外交官牒、生辰礼品诸物,手下的那专门挑选的懂得契丹语言的禁军人等,却换了装束,借故淡出辽国官员人等视线,或是在酒肆中饮酒,借以打听消息,或者纵马出游,按着既定的目标去观看、窥视辽国虚实。待使节团完成使命,带了大批天祚皇帝回赠礼品回转大宋时,童太尉不知不觉中已经收集到不少的相关情报。
那大辽国相关官员,自是按照相关惯例,将大宋生辰使团送出上京城十里,方才作别而返。童太尉手执马鞭,冷笑着望着辽国群臣的背影,暗暗发誓:筵席之上这口恶气,本太尉终究会还回来的!
大宋生辰使团南归,在那卢沟河时,却有一燕人拦路求见大宋检校太尉,自谓有机密要事相禀。恰好那日童太尉心情大好,也就令其进见。来人自称叫马植,本为大辽国光禄卿,燕云十六州去国已久,却日夜盼归,今天朝上国使者来辽,故弃官,投于童太尉门下,为故国效力。童太尉此刻正百般寻求辽国虚实,自是大喜,问询那马植,马植把自己所知都一一禀告太尉,最后还奉上结好女真、伐辽取燕之策。
童太尉哪里能料到事到末了还能凭空捡得如此好处,当即重赏那马植,为之易名李良嗣,令其跟随左右。
大宋生辰使团回到东京,上朝向大宋官家交付使命,郑允中、童贯上下人等,各有封赏不提。待到散朝之后,童太尉又带了那李良嗣秘密进得宫中,先是将此番出使辽国探得虚实对官家一一禀报,最后将那李良嗣荐上。李良嗣进得殿来,五体投地,对官家徽宗皇帝再此奉上自己谋划的结好女真、伐辽取燕之策,最后叩首说:“朝廷若能派遣使臣,从海上与女真结盟,相约攻辽,必可收回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上下人等心系故国多年,王师一到,必壶浆来迎!”官家徽宗皇帝闻言,似是燕云十六州复归在即,喜不自胜,当场对李良嗣赐姓赵,任秘书丞,专司谋划伐辽大计。
童太尉出使辽国胜利归来,又密引南来子赵良嗣觐见皇上,献上那平辽复燕之大计,受到皇上的嘉奖,自是圣眷日隆。又暗奉官家之圣令,招募那健壮之士,加紧*练,筹备北伐不提。
这些,却是那大宋政和元年年末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杨满堂终于凭借杨门,将那找上门来寻找“迷神*”黑衣蒙面人打发掉,一家四口回复以往平静的生活。杨满堂不知道,大宋的百姓也不知道,发生在辽国上京以及大宋东京朝堂上的这些事,使得宋、辽两国,以及还在白山黑水中的女真族,正一步步滑向战乱的边缘。
原本,穿越而来的杨再兴是应该知道的。很可惜的,那世的杨翟荇对于历史,没有半点兴趣。他知道辽国最终被宋、金二国合兵夹击而灭,也知道那金国灭掉辽国后,很快掉转枪头,狠狠扑向大宋,然而,这些事件因何而起、何时而起,一无所知。
此刻的杨再兴,习文练武,潜意识里,还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市民,没有丝毫要改变历史进程,去改变大宋多年积弱的颓废,去摆脱即将到来的靖康耻。杨再兴,练习武功也好,打熬身体也罢,只是为了让自己强大,为了比他所知道的那个杨再兴更强大,只是为摆脱数二十多年后被射杀小商河的悲壮而凄厉的宿命而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