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护卫两位小主人安危、把守在走廊入口的六名劲装大汉,当他们听到从内院所传出的两声巨响,众人随即便拔出长兵,急速奔来查看。
待出了幽深通道,众侍卫见两位小主人安然无事,心下稍定,正欲开口问询刚才发生了何事。
一声入耳。
“小心。”
布达拉楚见红袍人猛然消失,心下一沉,暗呼不好,赶忙凝神搜寻。不想,就在这时,从通道之中跑出六名大汉,仔细一看,少年僧人随即便识出了这些人乃是关堂青知所带来的下属。现下红袍人不知所踪,而六人又不明目前形势,布达拉楚识海之中闪过一道不好的预感。
时差微许,事变千般,“小心”二字刚一脱口,六人已然人头落地,一时间,血溅三尺。
时下黄昏,活佛小居沐浴在夕阳之中,左右两边的绿茵草坛本是朝气蓬勃,但经夕阳辉光的照耀,绿茵之肤不由染上了一丝昏黄之色。时移,境变,血注飞溅而出,刹那间抛洒在了那略带一丝昏黄之色的绿茵草坛之中。被血注所抛洒到的小草们,如今绿、黄、红三色皆有,色彩妖异之极。
九成的血注直接就溅到了草坛之中,余下一成则在飞溅的过程中形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血雾。血雾眨眼间便弥漫开来,似一只血手般抓向关堂真章等人。
这时,一阵微风刮来,血雾被吹的漂忽不定。可它仍想强逞凶蛮,微风忽下变大,血雾招架不住,雾布被风击的个千疮百孔,渐渐七零八落,最终化散在天地之中。
关堂真章在第一时间便伸手将小孤羊的双眼捂住,暗下叹息,随后又摆正了心境。这大敌当前,自己若想带着妹妹逃出生天,绝不可恍惚了神智,当提十二分警惕严加防范。
“你们二人小小年纪,难道就不害怕吗?赫赫赫……老夫还真给忘了,你们二人之中可是有一位乃是新任的活佛,试问红宫之主,藏佛领袖,岂会易与?是老夫的不对,不该如此轻视于你。”
话听到此,关堂真章与布达拉楚同时看向前方。仍是原先红袍人猛然消失的位置,现下,那名神秘的红袍人,似未离开半步一般,静静的站在那里。
布达拉楚肃然道:“既然阁下知道楚乃新任活佛,那也定当也知道“佛觉”。楚身代表红宫,但楚本心不愿与你魔党天燕结怨,阁下如若现在离开,楚绝不追究今日之事。”
“如此说来,老夫还要感谢与你了?哈哈哈……活佛能有现下这一身修为境界,全凭“佛觉”之力,否则以你不到二八之岁,绝无可能突破红神境。只可惜。”
布达拉楚疑惑道:“有何可惜?”
“老夫观你俊貌变形,半面扭曲,想必是前任活佛传递给你的“佛觉”,现下你还未完全融合,这难道还不可惜吗?”
布达拉楚心头猛然一跳,眉间紧皱的看着红袍人。
一旁关堂真章急声道:“活佛忽被他乱了心神。”
布达拉楚抬起手,叹气道:“其实殿下也明白,此人所说句句属实。”随后少年僧人目中闪过一道红芒,喝声道:“佛觉的秘密,阁下还知道那些?”
红袍人缓缓抬起一只手,竖起食指。关堂真章凝眼看去,只见在其指根处燃起了一抹白色火点。
火点似蛇一般婉蜒爬行,当爬行至指腰处,火点未曾变化。又度几经婉蜒爬行,火点终于爬到了指尖。
“哗”
火点摇身一变,一道半丈高的“白色豪火”冲天而起。一时间,四周草坛里的那些绿茵“小草”,还有绿、黄、红三种色彩的“染血小草”,所有的一切通通在这道白火面前黯然失色。
红袍人悠悠道:“你说呢?”
话一说完,红袍人将竖起的食指倒向前方,白色豪火顿时脱离掌控,有如一头挣脱了枷锁般的烈焰雄狮,狂猛的奔向关堂真章等人。奔至半路,烈焰雄狮后足一蹲,前足一抬,猛然一跃,一分为四。
只见其分出来的豪火即刻幻化成火球,仔细一看,正是一开始布达拉楚与之交战的“白焰火球”。
白焰火球一道飞天,一道行左,一道转右,一道入地。
转瞬间,左右两道火球与布达拉楚的金光佛墙相撞。
轰!轰!两声巨响,火球气化为白烟飘荡在金光佛墙周围,浓密至极,伸手难辨。
飞天的那道白焰火球,远远看去,只见其比原先要略小一些,现下正直落落的坠将下来,快若流星,眨眼间便与金光佛墙撞到了一起。
两方相撞的爆炸之音未曾出现,换之,则是一声重物砸头的锤打声。
“砰”
原来,这道白焰火球在飞天之后快速聚拢、凝固。球形虽然变小,但其合并的密度绝不可小觑。当它撞上金光佛墙,就有如万斤压顶,随之砰声,墙顶出现了一丝可见的棱缝。
就在这时,关堂真章脚下的大地忽下一裂,一道白焰破土而出。
轰!
火球一出土,即刻就在这金墙之中炸了开来。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白烟滚滚,视野遮盖,内里三人存亡皆无二知。
忽下,滚滚白烟一阵晃动,只见一道金光破烟而出。白烟被挤退一旁,顿时大怒,呼朋唤友,集成一线,排山倒海般压向金光的出处,欲想将它泯没当场。可是,冲上前的烟雾随即破灭,整片烟海皆被随后耀射出的万丈金芒撕破殆尽。
白烟消散,从中缓缓显现出一位高三丈、周身流转着一道道璀灿金光的佛陀,只见这位佛陀的左脸丑陋至极,右脸则俊雅非凡。现下盘腿而座,两手护住三人。
原来,在刚才爆炸的前一刻,布达拉楚心知躲避不及,于是就果断的将自己的“佛觉本相”幻化而出,如此一来,三人皆安然无样。关堂真章一见“佛觉本相”,神情不动,左手只一握,只见,一层附着在他与小孤羊二人周身的青色苔膜急速消褪。
金身佛陀的面上忽下一阵抽搐,保护三人的一只金手猛的一抖。似痛苦非常,金身佛陀将那只颤抖的金手缓缓挪开。
红袍人双手高抬,手中正握有一把黑木长杖,观其杖顶,雕刻着一尊凶神恶煞的蛇头。不知此木杖是何法宝,只见红袍人高举着它、由上往下、插入了布达拉楚所幻化的金光佛墙之中。
木杖插入佛墙,势不可挡、长驱而入,其长杖顶部的尖头准确无误地刺在了金身佛陀的手背上。金手被刺,似被毒蛇猛咬,随即便漆黑一片。佛陀吃痛,缓缓挪开金手。
“砰”
木杖微微一动,金光佛墙随即破碎。碎片万千,落地形散。
关堂真章与孤羊被余下的一只金手保护,但布达拉楚现下却已无任何屏障。少年僧人见红袍人近在三尺,欲要反击,忽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无法行动,心念一转、立即明白,是红袍人将木杖里的毒注入到金手,在经由“佛觉本相”传染到本体的自己身上。
关堂真章见布达拉楚失去了行动能力,怒目看向红袍人,正要施法,忽下身体离地。只见佛觉本相面上痛苦,吃力的站起身,用余下一只金手把关堂真章与孤羊两人抓住,踉跄着步迈行到院角,脚下一绊,摔于地上。挣扎坐起,护住二人。
“活佛,快放真章出来,让我来与此人一战。”
“殿下,你非是他的对手,小僧本相会保护你们二人,这里还是交由楚来应付。”
“老夫这“凝毒”只可固体,而不能控神,否则你也无法心念遥指自己的本相。”红袍人转头朝向关堂真章那方,视了一会,回头道:“活佛到了当下,仍是这般心慈悯人,老夫我敬佩万分。”随后发出几声阴冷的笑声,冷侧侧道:“但是现下你被我的“凝毒”缚体,行动都未随心所欲,谈何“应付”二字。或者,你是指望红宫的僧人来救?哼哼。”
话说到此,红袍人大手一挥,只见小居上空顿时出现一抹红芒。
从那红芒之中,传出数百道急促的嘶叫声,一条红线钻出,凝眼细看原是一条红蛇。数百乃至数千条红蛇,首尾相连,最终编制成一张红网将小居四野乃至上空整个包住,一时间,真可谓遮天蔽日。仔细一听,在红网外面还发出了几声惨叫。
红袍人幽幽道:“现在,想必活佛你已经熄了那红宫僧人来搭救的念想,哈哈哈……。”
布达拉楚目光一暗,忽又一亮,亮中带许错谔,不可置信的看向红袍人。
只见从红袍人的遮容兜帽之中爬出一条蛇,此蛇长约五指,通体五彩斑斓。小花蛇扬起头看向布达拉楚,似非上心目标,故只看了一眼便扭转头。小花蛇左顾右盼,当望见不远处的关堂真章时,似终找寻到自己上心的目标,嘶吐了一下蛇信,弓起身正欲跳下红袍人的肩头。
红袍人冷不丁地道:“做何去。”
小花蛇止住身形,转过头,吐着蛇信道:“那边那名少年不就是此次……。主人你为何打类类?不会吧!他不是?不可能啊!闻这味,应该就是他了。卡兹兹,类类明白了,原来是主人你还没搞定啊!喝哈哈,类类都一觉睡醒了,主人竟然还没把这里的事情搞定。不要打类类,呜!类类不说了。”小花蛇说话的声音如同人类的小女孩,听其语气,只觉它有些无知。听其音质,有些空洞。当它兹兹地笑时,声质变的几经重音,话音飞绕与耳,虽是重音,可配上它小女孩的无知之情,每一句话皆动听无比。
“老夫自有分寸。”
小花蛇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自己上心的目标那方收回,无精打采的看向自己不上心的人,一见是个僧人,目光一亮,欢腾地笑道:“这和尚怎么左右两张脸不一样?有意思,兹兹兹,类类要去摸摸他。”
“类类休得无礼。这位可是红宫活佛,地位尊崇,岂是你这等小妖可以胡乱触碰?”
“咯咯,类类是小妖,那主人你就是大……。主人你为何又打类类。”小花蛇将小尾巴伸到小脑袋摸又来,摸又去,青涩涩的蛇睛泪汪汪的看着红袍人。
“不许透露主人的秘密,我的意思你可明白?恩,类类最乖了。”
小花蛇点完头,随后小脑袋又摆来摆去,一下高,一下低,似乎是想寻找一个能让它满意的角度,来跟眼前这位少年僧人比试瞪眼。瞪视不到一刻,小花蛇就吐了一个搓败的蛇信,垂头气短道:“主人,这和尚好凶啊,瞪的类类鸡皮疙瘩都出来咯。”
布达拉楚沉声道:“阁下饲养妖类,难道就不怕被其他溯龙师所不耻?”
红袍人漠然道:“老夫若一定要饲养妖儿,世人又能奈我何?若世人对我无可奈何,他人耻我、笑我,我当一笑鄙之。”
布达拉楚凛然道:“人祖青龙有言:妖族者,人族子孙见之杀之,若放之,人族亡之。”
当少年僧人说完,只见红袍人握着黑木长杖的手不由紧了紧。呆立了片刻,只听他凄凉道:“人与妖,对与错,这发生在几千年前的是是非非,到如今,谁,又能说的清?”
“早在两千年前,就有一众人族英杰联合颁布了{灭妖法令},两千年来,只要是溯龙师,莫不是严行此令,灭妖到底。直到如今,这州神大陆,妖族之辈所剩无余,行迹匿影。人祖所言定有真意,阁下忽要执迷不悟,在行饲养这妖类的歪路。”
一听“驱妖之约”四字,小花蛇顿时吓的一耸头,蛇躯弯成弓字形,头下腰上,吐出蛇信往红袍人的兜帽上舔了舔。
红袍人轻轻摸抚了几下小花蛇,随后冷冰冰地道:“活佛所言,当真可笑,老夫乃是天下正道所公认的魔脉中人,又何需规守{灭妖法令}?”
布达拉楚急道:“绝不可如此,请阁下听楚一言。{灭妖法令}绝非正道专守,魔脉亦也是人辈,只要是人,就该与妖类划清界限。”
红袍人猛的向前一挺,顿时与布达拉楚近在咫尺,可是,此人面容仍是辨不清,在其兜帽之中缭绕着一层黑雾。雾凝不散,黑浓至极。
小花蛇听洋前这位僧人如此唾弃妖族,生气非常,气鼓鼓道:“观你是个秃头和尚,怎说话如此咄咄*人。你们佛家不是奉行“众生平等”吗?可为何现下你又如此看不清。”
红袍人按下小花蛇。傲然道:“活佛所言差矣。你刚下所言那{灭妖法令}是在两千年前,被一众人族英杰所联合颁布,那么老夫问你,你是否知道这“一众人族英杰”,他们到底是何许人也?”
布达拉楚叹了口气道:“武林盟。”
“哈哈哈……,好一个武林盟,好一个灭妖僧。”
说到这,红袍人猛然提起垂置在地上的黑木长杖,横搭在布达拉楚的肩头,笑然道:“闲话不多说,活佛,老夫此来是为与你借一物,望你忽要吝啬。”
还未等布达拉楚明悟这话中之意,红袍人已经探手抓向自己的胸口。刹那间,一股似手足分离的莫明之情涌入布达拉楚的识海之中。
只见红袍人五指并拢成鸟喙之形,“喙”插在少年僧人的胸口,并未伤及半分,只是缓缓往外抽拉,似要在少年僧人的体内拉出什么东西。
慢慢的,有一道金光照出,金光越来越亮。随着红袍人奋力一拉,忽的一下,一颗玄金色的舍利子拉将出来。
布达拉楚吐出一口血道:“楚明白了,原来阁下你此番目的是要夺取我红宫“佛觉”。”怒声道:“若你当真谋夺了“佛觉”,小僧担保,我红宫万千弟子誓与你天燕组织至死方休。”
“佛觉”乃红宫活佛传承的依凭,若失了它,相当于红宫在无活佛,也直接将绸丝古路原先的三大信仰灭去其一,此事关联重大。据隐秘传闻,“佛觉”与天山宗有所溯源。
红袍人不做理睬,仍是做着自己的事。
似惧怕其蕴含的浑厚地佛家圣力,红袍人刚一将舍利子从少年僧人的体内拉出,随即便抽出手,改换之,正有一小撮红雾将它托浮。
就在这时,只见那根横搭在布达拉楚肩头的黑木长杖忽下一阵抖动,随后,在其杖顶、那尊凶神恶煞的木雕蛇头的嘴巴位置,缓缓爬出一条通体深黑、长半丈的玄蛇。
红袍人扬声道:“让老夫来为活佛介绍一下。此杖名为“黑木玄蛇杖”。”
玄蛇的后半身卷在木杖上,上半身悬空,头部横在布达拉楚的面前,蛇睛之中不时闪烁着凶虐之光。一边盯看,一边嘶吐黑幽幽地蛇信。
红袍人轻喝一声,玄蛇一惊,快速扭头,盯着主人看了一眼,后将目光转向舍利子。
舍利子虽与布达拉楚分离,可它仍是不停的颤动,欲要挣脱缚体的红雾。红雾渐渐被舍利子所耀射出的金光撕碎,仅差一丝,舍利子便可自主飞回布达拉楚的体内。
红雾终被金光化散干净,舍利子待一脱困,立即飞向布达拉楚的胸口,就在这时,玄蛇快如闪电的将它捕获,曲起身,紧紧的将它卷住,随后婉蜒着蛇躯退回到黑木长杖上。
一道寒芒飞射而来。
嘶!!!
玄蛇不停的翻转着躯体,欲要挣脱那把贯穿在其头部的冰枪。
冰枪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