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兰城,北面长道“天湾”,东临大河“黄流”,南靠仙山“昆仑”,西邻名城“千古”,东进中原,西去绸丝,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1369年,大明兰部入驻西兰城,此城列居大明四大军城之首,城中三数兵士家属,七数民生买卖。
西兰城外,大明兰部,兵营。
兵营中营楼新建,林林立立,鳞次栉比。楼座高大,层层柱顶。
此时,日偏西山,夕阳辉照,浑红色的光芒耀映在第一营楼中部的柱子上,黄昏之光,绕柱而行,抵墙而止。四步一柱,一柱一影,细细数去,百影之多。
营楼走道,黄木铺地,白漆侍墙,现下这楼道的地色每隔四步一换,一换为黄,一换为黑。洁白的墙面,现下也是每隔四步一换,一换为红,一换为白。
不曾想,在这小小一寸方圆,色彩竟如此之斑斓,变幻如此之万般。
柳红赞玄甲护身,英武非凡,只见他神情兴奋,眉间含笑,步履如风,两步一柱,朝着营楼正中行去。
铁慕环臂凝望楼下兵场,兵场开阔无比,由四块方域组成。日落黄昏,正有五万兵士活跃场上,皆汗流浃背,但个个志气昂扬。
一域对阵排兵,喝哈有序。一域练习军武,招随意走。一域两两相练,剑刺刀挥。一域烈马横冲,黄尘飞扬。
“大帅,军情来报。”两隔老远,柳红赞便忍不住吆喝起来,似嫌走法太慢,脚下换上小跑,玄甲裙边一挂挂片铁,顿时叮呤当啷,响成一片。
铁慕将目光从楼下御国支柱们的身上收回,其面上仍带着那张凤生面具,随着身形转位,似金非金的面具被浑红色的夕阳一照,顿时,犹如黄金般在闪耀。
到主帅身旁,柳红赞跑伐立止,铁慕见他气不喘吁,面上无汗,鼻息均衡,心跳平稳,道:“军情两分,好笑坏哭,观你眉间含笑,定然是好消息。”所隔一张面具,不清铁慕神情如何,但听其声音干脆,语速利落,想来是古井不波,从容淡定。
柳红赞兴然道:“前方军情来报,张保马、康猛儿二人现攻下湟源一城。待休整兵马,便往下一城进发,在过几城就可抵达青台。”
“张保马行事沉稳,修为不凡。康猛儿粗中有细,战力威猛。他们二人文武相辅,又经多年临阵配合,前锋部队我交由他们二人,这区区一座湟源城,不足挂齿。”
“小将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你且说。”
柳红赞愁眉道:“神王所率之燕部,早于十日前便全军出发,而我们兰部却按兵不动,静坐西兰城。两日前,大帅沙场点兵,调出十万大军为先锋部队,令张保马与康猛儿二人先行出征。现下,营中仍留五万兵士。”身为将属,主帅之布局本非他们所能胡乱探听,否则难保军机泄露。说到这,柳红赞稍下犹虑,可仍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虑问道:“朗大哥日前离身西兰,去向不明。现下青台大战在即,关堂青知此人甚是了得,张,康两位兄弟怕是不好对付此人,我们还等在这兵营中做何。”
近月。
洪武大帝朱元璋调兵三十万,征西绸丝,欲灭蒙元,主帅“北幽王”穆中山,副帅“西兰王”铁慕。
考虑到地理要害,绸丝众国有可能的联合与天山宗暗中的助力,经在三推演,穆、铁二人商议决定各领十五万大军,兵出两路。
一路,穆中山率燕部走长道“天湾”。路行甚远,但中途不遇任何阻拦,迂回绕行可直抵蒙元国境。
二路,铁慕率兰部走“青国道”。青国乃西进蒙古大草原必经之地,两年前,青国皇主李宗训遭其大将军杀害,青国兵变易主,新任皇主关堂青知于连环山壁与大明开战,随后青国加入“绸丝盟国”,与蒙元帝国结为盟友。
当年原野之变,向阳之伤,此次征西一战,汉灭蒙元,过往恩怨,国之大义,皆无二选。
青国存,兰部不得寸进,青国亡,兰部挥军向元。
楼下兵场,练习的兵士们挥汗如雨,精神饱满,喊声如洪似浪,涌上天际,回响耳侧。
回转思绪,铁慕悠悠道:“朗月此次出行是我所吩咐,我把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由他去执行,如若能成,青台一战,当有四成胜机。”
“四成?那剩下的六成又当何处取之。”
铁慕轻笑了一声,悠亦道:“这便是我按兵不动之因由,要朗月行办之事,是为一机。青台一战,若要大胜,还需一机,这一机,这几日便可送至,当那一物送到之日,便是兰部挥兵之时。”
西偏之阳,幕落山后,铁慕、柳红赞二人原本被夕阳拉长的身影,现下正在回返。楼道上的柱影,渐渐退去。白墙的浑红,缓缓消弥。兵场上的兵士,他们的汗背则目睹了夕阳之一角。
这一角,带走了欢乐、择选与等待。
※※※。夜,初。月,明。
青海湖畔,佛城化藏,外圈商街。
刚一入夜,这化藏城中便亮起了无数盏灯笼,这些灯笼还有一雅名,人唤“活佛红”。
观其灯笼之纸质,由黄白红三色藏纸制成。观其形,三面皆方。每一面都纹有不同的人与物,黄纸一面乃藏宗四大金刚之一的拜火尊者,白纸一面乃菩萨蝶,红纸一面乃“人祖青龙”。
三者形象不一,但皆栩栩如生,初观无奇,久看疑真。
拜火尊者周身一圈烈火护身,手持法器,火烟缭绕,欲焚笼出。
菩萨蝶,尾如烛芯燃明,身似双鱼戏珠,四翅无羽伸展,一张女性的菩萨脸正慈眉笑目,口吐梵音,飞绕于耳,心神左荡。
红面所纹之青龙,非龙形,为人形。
传闻世有七龙,青龙乃众龙之首,是为州神大陆万千生灵之祖,经人世几千年的传颂,到如今,真龙之相,逐渐褪变,形象几近人形。
州神大陆,广阔无比,国家林立,人口繁杂,地理奇特,逐一细分,共分六大地域。其中绸丝古路与中原二域,单此二域,那人祖青龙之形象便不尽相同,且不谈中原是为何貌,单看绸丝。
白纸一面所纹乃一位光头青年,身穿一件红衣藏袍,手拿一本藏宗圣经“呼世哈拉”。只见这画中青年抬头看与明月,双眼出神,不知正做何想。他之想,我们不得而知,可是,州神大陆其他六处地域的人们却知道自己心中正做何想,世人之祖,青龙大帝,竟然被绸丝古路的人们歪曲至此,诬成这般面貌,心中痛呼:人祖绝非藏人,更非光头。
“平谷先生,这便是“活佛红”灯笼吗!做的到是颇为精致。哇!白纸那一面纹的是人祖,哎,他依然如此潇洒,依然如此出尘。”
西土国小公主周南依,两双眼睛瞧个不停,小手拉着身旁的小侍女汤欣笛直晃荡,道:“欣笛快看啊,人祖正看着我。恩,他很有眼光,一眼便看出本姑娘之风采。哼。”哼了一声,她扭头后看,顺着她的目光,所看之人正是仗萧平仄。
欣笛被自己的小主人摇的晃悠,口中不住道:“看到了,看到了,小姐你先松手,欣笛要被你摇的散架了。”
“欣笛不怪不怪,要怪就怪这刁民,言这城中存有神泉,绕了一大圈,累我走了如此多的路,现下连泉影都未见到。老实交代,当真有否”
见南依眯着眼睛看过来,仗萧平仄脸上一红,轻咳一声,头转到另一面,朝周遭看去。
他们一行人此刻正站在化藏商街上,商街纵横交错,由数十条街巷环环相连。街宽道阔,行旅商贩,熙来攘往,川流不息。
活佛红灯笼被夜风一吹,时而黄面,时而白面,又时而红面,每换一面,城景便轮奂一色。
明日便是活佛授仪大典,故今晚这化藏城中热闹非凡,恍如过节。
仗萧平仄回转头来,面上恢复常态,淡淡道:“自然是真,本公子岂会骗你这小姑娘。”
欣笛歪着头狐疑道:“那你到是说啊,到底在那个地方,我们直接去不就完了,偏要绕来绕去。”
仗萧平仄懊悔道:“哎哟,都怪我记性不好,忘记那神泉具体之所在。”
周游插嘴道:“要不,问行人?”
南依欢跃道:“游弟你快去问,哼,看这刁民姐姐就来气。”
仗萧平仄拉住正待行动的周游,道:“有何用?我问你,问行人有何用?神泉一物乃天灵地宝,行人多是外地,这本地之人都恐若能知,更别说这外道人了。”说到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缓缓道:“我去问。”
南依一听甚是不满,道:“为何我游弟去问是为无用功,你去问就能探出个所以然。”
仗萧平仄沉吟道:“本公子不才,可面相心性比阿游来的沉稳,所找之对象也自然是深藏不露之高人,并且询问一事也需一定技巧,来不得乱来。最后当对方指出明路,阿游若听错,我们岂非又要多走遥遥路途?”
一番绕口令般的话一待完,众人皆昏,南依摆手道:“那便拜托仗萧公子了。”
“包在我身上,一定办妥当。”仗萧平仄说完离开众人,去寻一位长相靠的住的行人而去。
关堂真章看着众人融洽的玩闹,心中不由生起一股难明的悸动。
自两年前父亲兵变夺权,一朝为帝,随后自己也贵为青国太子。其父所做所为,闻者不明其因,认定乃心狠手辣,肝肠歹毒,故卫从、侍女皆害怕皇者左右,也无人敢与关堂一脉亲近,颜情多为奉承,讨好。平下里,自母亲逝世,关堂真章便不喜与人说话,只喜亲近妹妹孤羊,哄她日日开心,余下的便是苦练武道,提升修为。
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名小女孩,听众人所言她乃西土国长公主,唤名周南依。她也身为皇室,可为何如此开心,全然无有半分烦恼,关堂真章心中一痛,愿自己的妹妹孤羊长大后也能如她这般,无忧、无虑,不似哥哥这般,迷失幽弥,沉泊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