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鸣飞率众侍卫留守在殿外,平谷剑秋则陪同小主人们步入了大殿,他们朝那名少年所在的墙面缓缓行去。
只见,这宽旷的大殿内无一根金顶梁木,左壁行右,提周游来步测,当需四十大踏。
这殿中满铺蒲团座,而椅座却只手可数,皆摆在左右墙,侍女欣笛细心看去,那为数不多的椅座上留有大红的涂漆。
仗萧平仄望向大殿的两侧,可能当年建造之人是出于明心亮目的考虑,故在左右墙上开了十数个月窗,而那些椅座之数也是对应月窗的数目而设,不多不少,刚好一窗一椅。
现下那半月形的窗门敞开着,山风顺着这敞开的月窗进入了大殿,将殿内自顶悬下的无数真愿挂布吹的左右摇摆,当一方的山风强劲过另一方时,挂布便选择了方向,它迎着柔软无力的那一方飘扬。
少年将一条飘向自己的挂布挡开,回转头去,这突然出现的一行人,他相识之兴寥寥,故也就不想理会。被少年抱在怀中的小女娃见走来一群陌生人,缩了缩身子,抓着衣角的小手也紧了紧,轻声道:“哥哥,孤羊有些冷。”
妹妹的求诉传入耳中,关堂真章随即便将月饼上的溯龙真源斩断,单手取过放于一旁椅上的防寒羽衣为妹妹披上,待系好青绳扣领,心觉得还不够,于是伸手过去把身前的月窗关上。
只听“砰”的一声,在次被强劲的山风*。迫做出择选的真愿挂布,它随着这关上的月窗也按下了心中不定的摇摆,在距关堂真章仅差一步之遥时退回到原处。挂布静静悬于那里,使人如何也看不出它原先曾有过疯狂的飘荡。
关窗之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这殿内如果缺少了一个泄风口,其他几处的月窗则必然要面对更大的风吻。
关了窗后,关堂真章双目微弥,在眼角青光处那五名陌生行人已分窗而立。
只见那唯一的一位老者是站在近门处的窗口,刚所入目的那柄细剑,被悬于背后,烈阳将他那修长的身躯拉出一条幽长的影子。关堂真章心中猜想,或许这幽长的影子正如老者那净洁的面容,不留腮须,是为了不想留下以前的影记,时时刻刻,面镜只看如今。
拉近一窗,只见一名幼童和一名幼女共用一椅。幼女乖巧的站在一旁未坐,而那名幼童可能是嫌位椅太矮,立起身,一步踏上椅面,眺望飞鸟云天,遥看化藏城景,双手凝圆搭于嘴上,呼喊声不止,大笑声不断,举手投足间有些疯狂若斯。关堂真章猜测这名幼童兴许是被家中大人管的太甚,平下言行举止过于约束,才会显出这般不雅之态。
距自己最近的月窗处,也是两名男女,男的比较老成,女的则颇为颜开,长的跟妹妹孤羊一般灵气可人。只见椅座被他们二人争相而用,谁都不让,具要独坐,只争了一会,女的似争不过那男的,索性退到一旁,气鼓鼓的叉腰,嘟着小嘴道:“我可是女孩子,你就不能让让吗?”只听她的声音似银铃般清脆悦耳,说出的气话也不失原本的俏丽多姿。
男的轻咳一声道:“叫平仄哥哥才给你坐。”
女的啐道:“才不叫,我宁愿换其他的看,到时离你远远的。”
男的连声道:“好吧……我也看完了,就让与你坐。”
“呀,想通了。哼,但现在我又不想看了。”说完,南依横走几步,她来到关堂真章所在的月窗处。“这是你妹妹?”望见包裹在防寒羽衣中的小女娃,她心中顿时一阵喜欢,翘首以盼能与之相识。
南依说完,见关堂真章原本浅浅微弥的眼皮瞬时合上。女孩玲珑之心,剔透人情,只一看,便知对方是不想搭理自己,一时心中尴尬,面上微恼。
仗萧平仄见此,放眼看去,只见少年身穿青衣,长袖卷起,衣面绘有一幅风云淡画,背面墨点浮星掠影,腰间处系着一挂掉坠,坠形如同振翅飞燕。心中暗道:这少年与我一般大小,观其性子,甚是高傲,观其身上穿着,虽非华贵之服,却不失雅意。如果能与之结交,不失也是一位上心之人。
正待要说,却被闻声走来的周游抢声了去,只听他呼道:“姐姐,他兴许是个哑巴。”
周游的话立时被人反驳,“你乱说,我哥哥才不是哑巴。”
聚拢一团的众人看去,只见缩身在少年怀中的女娃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周游,样子很是不满。
周游一看是个小女娃在反驳自己,那白晰如玉的面肤也浮上了一丝晕红,不忿道:“哼,那他为何不说话,难道生来嘴还不知如何用。”
“对有些人自然要惜字如金。”年幼的关堂孤羊,她用刚学来的成语,简单而又有力的给予回击,周游顿时无话可说。
这时,仗萧平仄扶着腰,举手拍了一击额头,那颓废的模样不由使人产生错觉,似眼下败阵之人是他,而非周游。随着他的击额,周游满脸羞红的退到众人的身后,只见他一人在后面咬牙切齿,嘴中自言自语,同站后面的欣笛凝耳听去,只听他嘀哩咕噜的说着:“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游乃君子,不与之相争。”
仗萧平仄这时展颜笑道:“站此看那化藏城景,当真是别具一格,伴兄何必将那月窗给关上!”
“啪”。
他一说完立即拍了一击额头,自责道:“看我说的,定是这小妹妹着冷,伴兄对自己妹妹真是好啊。”
关堂真章稳稳当当的抱着女娃站起身来,低声道:“她在世的亲人少,到如今,我疼给她的仍只是九曲毛一。此处便留给各位,真章先行离去。”话一待完,他踏步朝殿外行去,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几步间,关堂真章已行到平谷剑秋的月窗处,心中遥想,自认自己也是聪慧之人,可平下所习的那道法术诀却进步缓慢,如果不拜道法名家,就需找武道高人。眼前这位老者,观其剑,其人也定是不凡,于是他朝老者礼敬的点了下头。
平谷剑秋见此,面上吟笑,示目回礼,正待回首,无意中看了一眼少年怀中的女娃,脱口道:“你所抱之女身虚体弱,久病不愈,据我看是本命精华重失造成,迟早是病上加病,终是丧命。早日治理,才可保住性命。”
关堂真章止步,回头看着他,神色从疑虑、担扰、求助中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了恳求上,低头道:“求老先生救我妹妹一命。”
艳红的阳光顺着月窗照在细剑上,一闪寒芒,平谷剑秋离开了原处,两步间来到关堂真章身旁,面露肃然,又度细细凝望女娃,只听他道:“老夫非那救世医者,只是凭借自身多年的经验而识出这纳命潜疾。”见关堂真章抬起头的眼中神采不振,于是又慰言道:“小子无需泄气,世间救方无数,远的不说,近下便有高人。
“老先生所指可是红宫活佛。”
“正是,放眼这天下,起死回生之大能者红宫活佛可入其列。”平谷剑秋赞言道。
“我与舍妹到此,也正是奔那佛力无边的活佛而来。”关堂真章缓缓道出他此行的因由。
半月前,孤羊夜中痛苦不已,经久不见好转,关堂青知急命青台名医救治,那医术超然的名医也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最后道出欲治需寻异法,关堂青知在深思熟虑下,带着女儿来到佛城化藏,求红宫活佛搭救,而关堂真章自然也一同跟随在侧,时刻在旁照料着被病魔折磨的孤羊。
经活佛诊断,在缺失如此严重的本命精华,孤羊还能安然活到两岁已是走运,接下来需每日施以佛力来续其命,如此这般需十二年才可根除亡命之危,恢复到正常人的体质,这也就意味着小孤羊往后的十年无法在离开化藏半步。
※※※。
仗萧恪与少年僧人行走在幽静的走廊上,只见两旁生长着丛峦密布的白色荆棘,那荆上的棘条利刺舒展而开,有寸尺许长。在烈阳的烧烤下,越发使人心寒,如果不慎入内,绝难全身而退。
“活佛种这“问心荆”是要问谁的心?”
“师傅曾说,问已心。”
“活佛也有这凡尘苦恼吗。”
“是人就皆有。”
仗萧恪侧目看向身旁这位少年僧人,只见他佛心坚定的目光中也带有一丝难明的波纹,心中不由一阵感慨,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唧!唧!
这时,有两只背羽黄泽,头喙点坠的知画鸟飞扑而来,好似知道下方存有危险,呼拉一圈又一圈的只在那白色荆棘的上方飞绕,许久盘旋而又不走。只听这两只知画鸟冲着对方鸣叫,当有一只是为雄鸟,它的叫声悠扬婉转,非常动听,而另一只雌鸟则音质嘶哑,不堪入耳。它们似在争吵着什么,雄鸟极力压下动听的歌喉,低鸣哀求,而雌鸟则尽数张咙,哑音更哑,嘶声更刺。
少年僧人停下了步伐,合掌念道“无世佛祖佑大千世人”。仗萧恪随他驻足,少年僧人念完佛号手指着那两只鸟道:“世间事,无人迫。心择选,自承担。”
话一说完,仗萧恪看见那廊外飞旋的雌鸟发出一声尖锐地嘶叫,弃雄鸟不顾,自己扑腾一声飞走。目送着伴侣离开,雄鸟孤身在此,它发出了一腔动人心肺的哀鸣,然后仍然在原处一圈接着一圈的盘旋。天蓝云淡,风启人寰,一道道烈阳无情的照在它黄泽的背羽上,一股难辨的青烟冒起,这时,山风不知从何处刮来一片红叶落到白色荆棘上。
吱!
发出一声悲惨的鸣叫,那只被伴侣狠心抛弃的雄鸟张翅俯冲,转眼就撞进了荆棘里,瞬间便被利棘刺死当场,本是黄泽的背羽染成了豔红之色,比那片红叶还要血红。
此情此景,仗萧恪口中不由轻声念出少年僧人所说的话:“世间事,无人迫。心择选,自承担。”心中浮想那只知画鸟当真就无他路可选?
“无世佛祖佑大千世人”
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浮现知画鸟决绝扑死的一幕,那点点红腥,深印心府。待抬头看去,只见少年僧人说话之态平静仪常,面上古井不波,他站在那不知是对人还是对鸟念了一句佛号,当入耳,如晴天突响一声惊雷。
仗萧恪豪放的一笑,他这才明白少年僧人所说的那两句谛语,其实要点醒自己的是最后一句话。
“心择选,自承担”。
他笑完后闭上双眼,将心中悸动的心绪缓缓收拢,那半刻前所发生的惨剧也一并归入识海,当在度睁眼时,他那双黑赫赫的瞳眼恢复了往日的冷烁,随即他便与少年僧人步入走廊左侧的弯角。
这条通道几乎完全被白色荆棘所包拢,四周伸延倒挂着一游游刺条,似蛇一般盘绕在地上。
当二人进入通道,白色刺条忽下一动,少年僧人见此轻念一声佛号,刺条顿时不在有所动作。
二人继而深入,只觉周身光芒黯淡了下来,紧接着又度亮唐。
只见在白色荆棘通道后面的是一处小院,两人踏上铺有鹅石的小道,往院中的小居而去。
那小居墙黄底厚,屋瓦昭陂,在小居旁有座三阶台,是由一块块正四方方的藏黄石建造而成,在台上高挂着一口大钟,边上还放有一根包红响棍。仗萧恪心想这应当便是每一任活佛交替时要敲响的“醒神钟”,据传闻,醒神钟之音有灭鬼伤妖之神力。
看眼草坛左右两侧,各有一只雕啄的栩栩如生的藏宗神龙,它们口鼻朝天的盘游在石岩假山上,那两张龙嘴中正哗啦啦的吐出一波波的绿水,绿水为地上青油油的小草做浇灌,当真别具一格,赏心悦目。
行至小居门外,仗萧恪微笑停足,少年僧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目光,听闻这位南阴将军在年少时,统万军挥争,所向披靡。现下看,想来也是一位粗中有细,细里藏柔之人。
少年僧人向里面之人恭首道:“师傅,南阴将军到了。”
只听一声浑厚有力,声如洪钟的话传出:“仗萧将军无需多礼。布达拉楚,你且为将军开门。”
被唤做布达拉楚的少年僧人应了声诺,随即伸手把门推开,身挪半步,合掌道:“将军请。”
仗萧恪合掌对他回礼,踏步而入。
一瞬间,悬于中天,往身上倾烤的骄阳消退,代之的是一袭冰心的冷缚感,小居中冬暖夏凉,使人精神抖擞,身心舒泰。
凝眼望去,在屋子正心顶处开有一个天窗,上设一面琉璃天镜,芒光顺着天镜照于一个八宝纯铜的香炉上,在银质的炉孔处正飘浮出一袅袅烟柱,升腾到屋顶上时则被琉璃天镜所挡,向四周翻腾蔓延。从底下看去,那炉烟似一块小天的白云。
而在香炉上左旁右三个地方则放有五个蒲团座,有四个蒲团正座有人。
居于上座的是一位身穿藏宗红衣的老人,他面容枯槁,样貌丑陋,精小而又带点扁头的脑袋两旁是一双翻皱的膜耳,那膜耳上还洞穿着一挂圆环。可是,老人的那双眼睛却圣祥无比,使人心神胆颤,伏地欲跪。
布达拉楚从仗萧恪的身后走出,行经座有两人的右列,来到上首老人的身前合掌恭了下身,不见声传,随即便移步到老人背侧,只见他去的地方放有一套茶具。
仗萧恪收回目光,朝布达拉楚刚刚走过的右列看去。右列靠近上座而席的是一位年轻人,他身穿一袭白衣,长的一表人才,举止更是风度翩翩,对视着仗萧恪看来的目光他笑了笑,微露的皓齿甚是雪白,而一双明眸中则闪过一丝蓝芒。
在他下首的是一个体态肥硕,臃肿不堪的胖子,那胖子见到来人时也笑了笑,只是这笑声颇为刺耳。
上首老人平手指着右侧最后一个蒲团座位,慈和道:“仗萧将军请先入座,战国大会即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