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寸土相争(中)
金暑杭2015-10-25 03:574,633

  风屏酒楼之名取自一种鸟儿,此种鸟儿唤名“风屏”,来自“南沾”。

  “南沾”,州神大陆六域之一,位处东南,北邻中原,东面浩海,南抵天涯。沾域节气,雨露频繁,周天时辰,白日光阳淡淡,夜间雾起遮拦,空摸之气湿潮,干燥之衣日换。

  南沾,多山,十万之数,内有一座山脉,乃众山之骨干,名“南沾”,又名“铭山”。

  “铭山南沾”,州神大陆七大灵脉之一,位列第五。

  南沾山脉,山昭树茂,多是苍木红林,在这木野湿泥之中,药材稀世,玉竹珍奇。在那红林内外,到处可见灵虫走兽,虫争长短,兽比威武,品种繁多,不一而足。南沾一地,山幽脉灵,泉池湖泊,星罗棋布,晨早黄昏,分两之时,飞禽异鸟争拥而来,皆落落于湖,众戏戏于水,鸟数庞大,其景盛美。

  异鸟千万,各有所形,脾气好坏,皆不相同。其有十鸟,甚是有趣,风屏鸟便是其中之一,此鸟体态娇小,活头活脑。通体羽白,尾部带红。喙嘴小巧,微有弯钩。头上耸有一根长羽,长羽迎风,前后飘摇,恍如无重。可当风屏鸟感知到危险之时,这头上之羽,将会竖如令箭,神似屏刺。

  “上竖为令箭,下落可伤人。目光凶不断,喙嘴鸣不息。”此四句乃好鸟之人对它坏之脾性的概括。

  ※※※。安知流流是化藏城中“扒偷”的老大,手底下聚有二三十个“一流偷手”,长脸青年扎平便是其中之一,两人皆持有“宿息之地”的祖传地契、乃第一批搭建“佛心之城”的朝圣者后人,故扎平虽是安知流流的手下,可平日却多受其照顾。

  安知流流虽是个扒偷,可这丝毫不影响他遛鸟的爱好,他最常去的地儿便是化藏城中的鸟市,早间一逛,入夜一游,一天两次,日久成习。若有新种鸟品入市,安知流流也定是第一个前往选买,越买越多,最终,化藏城中扒偷的老巢,小小一偏院子仿若鸟林,安知流流的众扒偷小弟聚在此地拍手唱道:“鸟林子中的/百鸟/一声鸣,这扒偷的老大/也确实有雅性”。

  鸟市之鸟,本就是悬挂出卖之物,你中有钱,我中相卖,一方为趣,一方为财。安知流流看着手中的银子,望着院中的百笼,识海之中想着头耸长羽的白鸟,神情怔怔,瘦脸闷然。

  原来,安知流流曾有一次寻那酒楼主事(中年人),欲出高价买下一只风屏鸟,可是那位主事却不允,声明此鸟乃是非卖之品,他们大费周章的从那南沾之地,万里迢迢的引进“十异鸟”之一的风屏,其本意是作为娱乐食客之用,“座环楼,吃美食。沐紫光,逗风屏”这四句十二字,便是食友对风屏酒楼的评价,物已稀为贵,若卖了一只,且不自打脸,损了自家名。

  安知流流若在普通百姓面前,听到这话,那自然是耍横强抢,可对强者却是胆怯。安知流流是“无源之体”,练不出溯龙真源,也就习不了通天道法,但他混了那么多年,自然也见过不少的溯龙师,他很聪明,很会观察,与中年人面对面,他能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气息与平日所见的溯龙师一般无二,随即,他便知难而退,从此,他对这座风屏酒楼忌惮非常,也对众扒偷小弟在三提点,不许到此闹事。

  欲买不卖,好生难耐,一强更强,买鸟之念,惟有弃之。安知流流自此以后,便安安心心的当一个赏鸟吃客。

  大明王朝向蒙元帝国开战,以致绸丝古路各方云动,那些富家老爷避身化藏,人多地少,“宿息之地”便被有心之人打上了念头。这是机遇,这是战争所带来的机遇,世间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种不一样的机遇,而在这场“机遇涌道”之中,安知流流也有一份属于他自己的机遇,但是涌道之中,急流汹涌,他若想要得到想要的,便需好好把握流到他面前的那一份机遇。

  一个金牙老板通过安知流流背后的靠山,找到他,要他办一件事,这件事需要安知流流干下“弃祖”的行径,可是,若这件事办妥,他将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和一只风屏鸟,这两样东西,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吗?他犹虑了片刻,于是……

  ※※※。风屏酒楼,二楼入口。

  安知流流整个人似被定住了一般,目不转睛,神定定的看着眼前之物,手头上不断的拉扯着耳钉,翻短的耳朵被扯动的耳钉连带的变化,时扩,时缩。

  只见,在安知流流的面前是四只风屏鸟,它们皆被关养在鸟笼之中,悬挂于二楼入口左侧的墙上。现下,风屏鸟儿似受到了危险,头羽高高竖起,但并未如概括中所提到的那般锐鸣不息,现下,只是断断续续,低声吱叫。眼中也未露出凶顽之光,反而是烁闪不止,害怕之极。脚趾不停的抓磋着笼子,发出刺耳的摩擦。一对翅膀不断的伸展,可惜每一次伸展皆被挡回,它们困于笼内,无法飞离。

  这小小一个尺寸鸟笼,可关鸟,却关不住细长之物,竖起的头羽长出了笼外,楼外之风顺着月窗,抚过一幕幕紫纱之布,吹到风屏之鸟的竖羽,竖羽纹丝不动,安知流流乃好鸟之人,对此,心中自然明了,惟有在感知到附近存有非常大的危险时,风屏鸟才会将头羽竖挺到这般境地。

  会是何物将风屏鸟惧怕成这般样子?有一点可以肯定,风屏鸟所惧怕的东西定是在酒楼周围,或者就是在酒楼之内。

  扎平推了下安知流流,问询道:“安爷,您没事儿吧!”

  安知流流将目光收回,碎骂道:“不知是那个寻死擦子,长着副马脸牛头,不在家中待着吃草,偏要跑出来,还把这好鸟吓成这般样子。”安知流流来回踱了几步,看着众人道:“你们谁可看见,刚刚有人上楼?”

  众人摇头。

  这时,吐玉道:“人家知道。”

  安知流流一见是吐玉,强颜笑道:“哦?你看见了?是谁。”

  “不是,不是,哎呀,人家又没说看见了人。”

  众人一愣,扎平怪叫道:“那你没看见人,难道还见到鬼了。”

  扎平一说完,众人又是一愣,可一想也有可能,这风屏鸟被吓成这般样子,是让鬼给吓的,这也说的过去。这时,在众人之中走出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只见此人三十开外,额头上长有一颗豆大的黑痔,他沉声道:“大家莫要惊慌,小小一方游魂,待本道出手将其收服。”

  吐玉有些急了,剁脚道:“哎呀!你们到底听不听我说,什么鬼啊,游魂啊,搞的人家都有些害怕。”

  安知流流上去一人一记巴掌,恼道:“你们个擦的,在给老子闹。”

  扎平和那个黑痔汉子被打后,就这般仵在原地,不知是在回味,还是实在太疼。

  安知流流一见,举手欲打道:“还仵在那里做什么,给老子到后面去。”

  两人一听,顿时捂着被打的地方,诺诺缩缩的移到人后,互相对视,四目相交。

  安知流流扭头看向吐玉道:“吐玉你接着说。”

  吐玉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头,正欲开口,突下又被另外一声打断,静静听之,此话乃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

  安知流流与众人顺声看去,只见那里坐着一老一少。

  大者面色蜡黄,而在那张蜡黄的面上则点缀着一对“白珠”,细细一看,竟是白膜儿,原来此人是为瞎子。此人唇间带有一丝血迹,沿着血唇往下看,只见那里正有一滴黄豆大的汗珠,可见此人先前定是大汗了一场。在往下看,大者的一只手被袖袍遮住,这时,一滴血珠正从中坠落,血珠落地,无声无响。

  少年定定的看着那串滴向地面的血珠,就这般看着,看着,血珠也这般流着,流着,最终血水流干,心神收回,抬头看与走到身前的众人。

  安知流流一见是此两人,不由头疼,见少年眼神冷冷的看着自己,心中莫明一颤,忽又醒悟,眼前之人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自己有何好怕?狠狠瞪了少年一眼,笑灿灿道:“令老哥,念在你我皆有祖契,是为同祖后人,刚刚你胡言乱语说的一通话,我便当做未听见。”

  少年冷冷道:“好笑,我父亲刚才所讲,字字洪亮,句句刻心,哼,也唯独你们这些扒偷或聋子才懂不了,听不到。“扎平抢身上前,伸手一把将少年的衣袍扯住,从挂衫内掏出一把明晃晃的袖刀,抵着少年的喉部狞笑道:“小子,敢不敢在给大爷说一遍,信不信我割烂了你的喉咙。”说着,袖刀往上移了一指,刀子现下冲着少年的嘴部,扎平怪笑道:“或者挑了你的舌头。”

  少年冷冷的看着扎平,今晚,他陪自己的父亲到这风屏酒楼,他知道父亲压根就没想卖地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那位红宫高僧,听闻签卖事仪,卖地一方,将由红宫派出的高僧全权代签,此僧便是父亲所有希望的寄托。

  近日,父亲连番数十次请愿面见活佛,却始终被挡在红宫门外,红宫僧人告诉令长台,活佛身份高贵,非他这等平常之人所能任意相见,僧人要他早早熄了这道歪念。

  令长台双眼惧瞎,可是,他的心却明亮,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周围的屋子一间接一间的被锁上,屋主,那些朝圣者的后人,他们各奔东西,早已经不在理会这件只有付出却无寸报的傻事,但是令长台清楚,这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令长台日渐病重,身体虚弱,他的理想便是在这剩下的日子里,为那些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点亮明灯,铺好被褥,待朝圣者们好生休息,第二天能精神饱满的出发回家。

  可是,“宿息之地”若被签卖,那些朝圣者们将会无地可宿,要清楚,并非每一人都能住的起昂贵的客栈和酒楼。

  想到父亲所做的一切,少年心中顿时淡然,看着尖刀,他无所畏惧。

  安知流流看着自己的小弟,面上闪过一丝赞许,口中缓缓道:“扎平,你这是做何,还不放下令老哥的公子,弄伤了可不好。”

  扎平听到老大发话,顿时点头哈腰,将袖刀收回挂衫之中,临走前还冲着少年真诚的笑道:“小兄弟,对不住。”

  安知流流似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令长台道:“不知令老哥可将地契带来?”

  令长台虽看不见,但听扎平所言,多少知道了刚才发生在自己爱子身上的事,心中气愤,时下一听,肃然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嘲笑,只片刻,嘲笑换成愤怒,只见他那只被袖袍遮挡的手瞬时高抬,随后拍下,“砰”的一声,红木桌子被拍的山响,这一拍,似花费了令长台全身的力气,拍完后他心胸起伏不止,咳声不断,但他仍是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少年上前一步,稳稳的将自己的父亲扶住。

  令长台怒喝道:“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祖“圣”之后,你们将地契卖与那帮商者,对的起自己的先祖吗?”

  二楼所有人皆被吸引过来,众人围成一圈,冷漠的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安知流流见令长台竟然拍桌子,心中的火苗瞬时点燃,可想了想,又将其强行压下,皱起浓眉道:“令瞎子,不要给脸上鼻子,惹的小爷我火起,刀子亮出来,你可被怪我白进红出,看看你这副病猫样,若我在捅你一刀,今晚上你家地契卖了所得的钱财也不够给你治的。”

  扎平在一旁怪叫道:“安爷,这老小子说的话,好象不对劲呀,听他说话的味像是不想卖地契。”

  安知流流回想起刚才令长台所说的话,这才醒悟过来,心中暗想:你个擦的,原来你到这不是为了卖地契,而是来找事的,这“宿息之地”持有地契的所有人皆被我说通,金牙老板交给我的事儿,现下就差你了,老子的好事绝不能让你给办砸咯,既然如此,那便无有情面可讲。

  想到此,安知流流不在顾虑,展露凶相,双眼狠盯着令长台,活动了一下十指,歪着脖子朝身后的人沉声道:“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寻死鬼。”

  顿时,跟在安知流流身边的几人快步上前,冲着令氏父子一顿拳打脚踢,招招夺命,似要对方一死。

  扎平此人甚是凶狠,边打边亮出袖刀,刚才他本就早已亮过一次,只是碍于安爷的情面,未曾得手。现下,老大都已下令,那便无有人可在行阻拦。

  想到此,看着倒于地上的令长台,扎平怪笑了一声,举刀欲刺,不想,一道人影撞将过来,凝眼细看,竟是少年——少年翻前上前,救了自己的父亲一命。

  扎平见这个半大小子坏了自己的好事,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扯住少年的衣袍,将他举到空中,手中袖刀,从左往右,向着少年的喉部割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听二楼入口处传来一道小女孩的惊讶声:“这里好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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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绸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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