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傲旗，琪琪格没有再到军马场，而是直接走向乎斯勒。
一直沉默的叶子一个反常动作引起了琪琪格的注意，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绿色的玉石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满脸温柔地端详了片刻，然后把玉石放进怀里。
这是一块半弧形的玉石，很小，一端穿有一个小孔，用一根红线系着，这块玉似乎不是本来的样子，它非常圆，因为缺了一半，所以要是露出来，挂着的姿态肯定不会太协调，甚至可以说非常不好看。但是叶子看它时的目光让琪琪格震动了。
琪琪格听乌日娜说过，专注的男人是非常吸引人的。何况是专注而且是温柔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太年轻了。
从乎斯勒到傲旗，因为要到军马场，琪琪格走了四天，现在直接走，时间会短一点。沙漠里并不太平，进入冬季，狼群失去了大部分食物，它们会在夜晚凉爽的时候在城市和草原周边活动。这是琪琪格要带枪的原因。不过现在的狼群数量十分小，前几年上百只的狼群现在已经看不到了。琪琪格把枪挂在骆驼的鞍子上，放下了帽子上黑纱。
回头时见叶子也用围巾围住了大半边脸，只留下眼睛还在外面。过分大的帽子也被他紧紧地系在下巴上。
“你怀里的玉有点奇怪。”
琪琪格放缓了速度，和叶子并排走着。
风不大，太阳一如既往地毒。九月，沙丘上的沙枣嫩枝脱尽，越发显得稀疏。再往前，就看不到植物了，直到乎斯勒。
“是半个戒指重新钻的孔。”叶子有些安静得过分了。不过他看起来骑术不错，骑上骆驼没有惊奇也没有慌张。他有一张与北方人决然不同的皮肤，粉嫩得如同女子。这让长相普通的叶子显得与众不同。
“喔？有故事？”琪琪格努力回想着在学校的日子。
琪琪格在剿匪作战完成后就答应柯敏到了父亲所在的学校学习兽医，学了四年。刚毕业父亲就走了。她只好带着乌日娜离开。琪琪格离开学校时，叶子应该已经到了学校一年，但是她还是没能想起来这个男孩子。
叶子没有回答，他虽然没有特意看身边这位传奇大姐，但是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他在想怎样试探一下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听说乎斯勒没人了，为什么不来旗里？”
琪琪格可没有那么多忌讳，见叶子用围巾把自己隐藏起来，便趴在驼峰上歪着头看着叶子的脸：“因为我只有乌日娜一个亲人，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琪琪格看见叶子的眼神暗了下来，淡淡的笑容虽然没变，但是却下意思地扭头望向了另一边。
琪琪格笑了：“那个戒指，我能猜得出来为什么，要我说吗？”
叶子心里一阵烦闷，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琪琪格直起腰一本正经地说：“别想你的小情人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男人。”
叶子回头看了琪琪格一眼，看着她忍着笑装正经的样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不置可否地把头扭过去了。
其实琪琪格对自己的相貌和吸引力还是有些自信的，乌日娜家族有着优良的血统，乌日娜过去就是傲旗里有名的美女，而父亲更加是个很帅的汉族军人，虽然琪琪格不能确定柯敏大姐就是为了父亲而没有结婚，但是风言风语还是听到了一些。
所以琪琪格的相貌并不差。只是自己年龄大了一些。琪琪格是女人，女人对自己吸引力都是有几分好胜心，何况这个男孩说自己不是“太漂亮”。琪琪格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十分不服气的。见叶子这个样子，心里不觉得来气，便催动骆驼加快了前进速度，本来想把叶子甩在后面，让他吃一点亏。不过很快就发现，叶子熟练地骑着骆驼跟在后面，没有落下的迹象。
奇特的是，现在，叶子不是骑着骆驼，而是盘腿坐在骆驼上，如同在自家的炕头一样悠闲地看一本书。
叶子带的绿书包里似乎也没装什么，琪琪格估计可能只有几本书的样子，原来还真装了一本书。不过真正让琪琪格吃惊的是，骆驼走起来虽然要平稳一些，但是要如同叶子一样坐在上面，还是有点难度。
见琪琪格回头看，叶子微微笑了一下，盘着的腿放了下来。
“什么书？”琪琪格伸出手，言语中不自觉地带有几分怒气。
“反正不是毛选。”叶子心里还是有些好笑，是琪琪格自己先调笑自己，现在好像还真生气了。不过还是老实地把书递过去。
琪琪格没有接，因为她发现这本书很奇怪，有些像喇嘛庙的经书，书的材质非纸非皮，也不像木头，有玉石的感觉，却是软的，不透明，上面的字迹是刻上去，然后填上红色的颜料，字迹不大，直排，笔画清晰，有些像篆书。琪琪格不认识这些字，这超出了琪琪格的知识范围。
琪琪格奇怪地看了叶子一眼，问道：“你不是畜牧兽医专业的吗？”
叶子把书收回来说：“是，不过我爸爸妈妈从小就教我这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淡淡地说：“他们两个月前去世了。”停了一下，翻开一张书叶说：“你猜这书页是什么做的？”
琪琪格听他说父母刚刚过世，马上又换了话题，以为是碰到叶子的痛处。只是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应该有的反应吗？琪琪格虽然奇怪，但是还是不愿意再提这件事，伸手摸了一下书页，书页很厚，微凉。“兽皮？”
叶子就笑了：“不愧是师姐。”
“这可是四旧呀，你还敢带在身上？”琪琪格并不相信哪些，因为父亲的家族是个中医世家。父亲在部队接触的都是西医，久病成医，加上当了农学院的院长，管的也主要是畜牧兽医，所以家中的古书不少。只是按照遗嘱都捐给农学院了。
叶子再一次笑着岔开了话题：“乎斯勒蒙语是什么意思？”
“希望，乎斯勒原来有一个古城，传说一个公主住在里面，所以也叫等待之城。不过这个城已经消失了，那里已经变成了沙漠，古城和白音淖尔被一个大沙丘掩盖。从这里往前，大概要走三天，全部是沙漠，只有很小的一片草场。如果我额吉死了，我也会搬出来。”琪琪格放缓了速度，任由骆驼在沙脊上缓缓而行。
这让叶子也能舒缓地跟在后面。“我看你还是不要搬出来为好，我听说你爸爸是一个大右派，你长得不错，还有人惦记着。”
“你听说了什么？”琪琪格心里一动，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打她主意的人不少，有些还死皮赖脸，虽然有人传父亲是大右派，但是父亲已经死了，他是老红军，老党员，一直跟大部队没有脱离过队伍，没有历史污点。只不过喜欢收集一些古籍，但是这些也都捐给国家了。所以还是有人想拉上自己这条线。柯敏大姐就介绍了好几个，无不带着这样的想法。
叶子淡淡地笑了一下：“乎斯勒不是个好地方，我姑姑叫我去也不过是为了要躲一下。不过你是我学姐，我总不能对一个要相处很久的人和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所以我也打听了一些事情。”。
叶子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不过所说的话却让琪琪格心里非常舒服。必须承认，开始的时候，琪琪格对这个小弟弟多半带有一种调笑的意味。但是现在她被这个家伙吸引住了。
叶子花了很长时间和自己的全部财力，打听到的事情还真不少。
叶子的语速不快，他需要整理一下哪些东西该说，哪些东西还是要保留一下。尽管叶子非常小心，琪琪格还是听到他说到自己的一些隐私时就不高兴了。
琪琪格确实没有多少真正的隐私。所以这两年很少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内。
琪琪格皱着眉头阻止了叶子断断续续的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