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街头
邱鹤2015-10-25 09:473,104

  “千岁!

  可记得那辽邦设下圈套,双龙会诱皇上陷入笼牢,我大哥代主死忠烈堪表,我二哥和三哥战死荒郊,我五哥上五台削发修道,我四哥和八弟流落西辽,我七弟乱箭亡尸骨难找,老父亲碰碑死正气冲霄,留下我杨延昭南征北剿,掌兵权靠的是汗马功劳。”

  大清早,汤鹤武一边洗漱,一边轻声哼哼着他平生最喜欢的西皮二黄,所有京剧人物里,他最擅长的是绿林侠盗,最喜欢的却是长靠将军,尤其是满门忠烈的杨家将。

  这一段《辕门斩子》,讲得是杨宗保违犯军令,被杨延昭捆至帐前,要明正典刑,八贤王前来劝阻,言说天波杨府能有今日靠得是他八贤王的恩义照拂,要杨延昭务必放过杨宗保,杨延昭却直言杨家今日所得靠得是自家征战沙场的汗马功劳,拒不尊令。

  “爷,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更衣?”见汤鹤武洗漱完毕,手里拿着那条雪白的毛巾,看着窗外发愣,翠儿看看时间,走上前,轻声道。

  “嗯。”汤鹤武应了一声,随手指了指旁边架子上挂着的官服,“穿那件。”

  “是。”翠儿赶忙走过去,把衣服取来,和另两个丫鬟一起伺候汤鹤武更衣。

  暖帽朝珠,绣着麒麟的一品补服,这套衣服汤鹤武平日里极少穿戴,只有他认为很重要的场合才会换上这一身。穿戴整齐,汤鹤武看了看桌子上的腰刀,拿起来摩挲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

  “报告。”

  卫队副队长黄磊的声音传来,汤鹤武正了正遮住左眼的眼罩,吩咐他进来。

  “总爷,一切准备就绪,方队长让卑职来请示您,现在是否可以移步了。”

  “大旗?”汤鹤武的目光中有些诧异,方大旗几日前刚刚挨了六十军棍,按理说没这么快就好啊,让执法官防水这个不太可能,按说方大旗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阳奉阴违,那就是还没好咯?既然没好爬起来逞什么英雄?汤鹤武的心中略有一丝不快,但方大旗在身边,他还是舒服的感觉居多,冲黄磊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清代是中国封建制度达到顶峰的一个王朝,上下尊卑,官场礼仪,经过几千年的沉淀已经是十分健全了。汤鹤武是挂着提督衔的绿营总兵官兼领水师,按照朝廷典制是从一品的大员,按照‘武不坐轿’的规矩,汤鹤武即便是武职一品也要骑马才行,尽管如今朝廷上对这些东西已经是鞭长莫及,不想管也管不着了,但多年军旅下来,汤鹤武已经习惯了骑马,坐在轿子里反倒不舒服,方大旗还是给他安排了惯乘的马匹,这么一来,随员们不分文武都只得骑马而行了,总不能盖过总爷去吧?还好营中的书生们自知在将军麾下效力与文官处多有不同,平日里就已经多加练习,即便是年岁不小的何公亭也没有因此出丑。

  十一棒开道的锣声响起,汤鹤武翻身上马,沿着大路徐徐而行。

  “大旗。”

  “卑职在。”

  听见汤鹤武的声音,本就随侍在汤鹤武身边不远的方大旗赶忙策马上前。几日前的棒疮才刚刚开始愈合,明知道逞强骑马的后果就是伤口重新绽裂开来,晚上回去,上药时有得经受一番折磨,但他还是挺着伤跟在汤鹤武身边伺候。伤口被压得火辣辣的疼,惨白的脸上汗珠滚滚低落,嘴唇也早已经不见了血色。汤鹤武看着他这强忍伤痛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总爷,您叫我?”

  看汤鹤武盯着自己许久不肯开口,方大旗向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黄磊瞧见,赶忙小声吩咐卫士将随员隔开,既不影响对汤鹤武的保护,又让人难以听清二人的交谈。

  “那日我心情不大好,许是罚得重了些,你心里若是委屈,不服气,大可说出来,用不着这么折腾自己吧?何苦来得,硬要逞强?”

  “爷,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方大旗不解的看着汤鹤武,若不是此时在大街上,两旁无数的百姓跪伏在地上等着总兵大人的仪仗经过,方大旗恨不得现在就跪在地上,把心掏给汤鹤武看,此时也只得贴上前去,小声道,“爷,您可折煞大旗了。大旗自小站就跟着您,至今已五年有余了,大旗是什么品性您还不清楚吗?别说是大旗胡作非为惹事在先,就算是您老人家心情不好,就是想打两下出出气,大旗也不敢有丝毫怨怼,您消了气,身子无恙还不是比什么都强?您硬要这么想,大旗真是无地自容了。”

  “没有?”

  “绝对没有!”方大旗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总爷,您在营中,有黄磊带人护卫,大旗放心,但是您走出军营,大旗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了,这世道乱得很,您要是在这路上有半分闪失,大旗万死难辞其咎啊。”

  “好好好,我信我信。”汤鹤武满意的笑了笑,“今天过后,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出去了,你小子好好养伤,也还等着你伤好了回来当值呢,那黄磊啊,听话是听话,就是人太闷,没劲透了。”

  “是,卑职明白。”

  方大旗骑在马上,大声回话,不小心牵动伤处,疼得冷汗直冒,险些一头栽下马来,后面的卫兵看了长官狼狈的样子,纷纷掩口偷笑,老实巴交的黄磊一时弹压不住,按下葫芦浮起瓢,弄得好生狼狈。

  仪驾走到城中心最为繁华的街道才缓缓停下,卫队的护兵们按照军中条令要求,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以图给汤鹤武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临时搭起的高台之上,七个刽子手怀抱七把雪亮照人的鬼头大刀,昂首立在七个触犯军规、屠戮乡里的士兵身后,不远处设下凉棚座椅,直隶厅的同知徐承礼徐大人已经带着衙役们等候多时了。

  这徐承礼自到了定海之后,与汤鹤武直接的往来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方大旗或是杭油桶间接和汤鹤武搭上线的。他那道员的官位本就是花了大把银子买来的前程,没经历过正途科举,没有什么座师同年帮衬,同知的位置也是苦熬多年,不看功劳看苦劳,不看苦劳看银子,这才好不容易弄来的。他做官没本事,只想风风光光做太平官,厅中原本的三班衙役见他没什么真本事,阳奉阴违不说,还处处蒙骗欺负他,把徐承礼*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找上了汤鹤武,求他老人家抬抬手,帮帮忙,只要让他安安稳稳做到退休,什么都好说啊。汤鹤武也不吝啬,得知了他的困难之后,便立马派了五十个兵丁过去,绿营本就有弹压地方的职责,这点小事说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却令徐承礼感激涕零,指天画地的发誓惟命是从。

  见到汤鹤武翻身下马,徐承礼赶忙带着衙役们上前拜见。与别的文官在武官面前趾高气昂不同,徐承礼在汤鹤武面前就跟门生小辈一般,到了汤鹤武跟前,马蹄袖一掸,撩起前襟便双膝跪了下去,饶是汤鹤武动作快也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他磕了两个头,口中高呼:“下官定海直隶厅同知徐承礼,参见总镇汤大人,大人钧安。”

  “哎哟哟,徐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汤鹤武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徐承礼,口中略有嗔怪之意,“徐大人,您好歹也是朝廷的五品文官,自古文贵武贱,您跪我,这若是叫御史看到,末将说不得要听参的。”

  “怎么会?”徐承礼脸上惊讶非常,他身居官场也有些年头了,但其中的事情却不见得明白多少,只知道逢节送礼越厚越好,见着品级比自己高的官员纳头便拜,难不成这也有错?更何况在他心中,这定海同知已经是自己官场的最后时光,汤鹤武与别的上司更是不同,殷勤一些难道还让他老人家心中不悦了不成?心里想着,他愈发惶恐起来,凑到汤鹤武身边,低声道,“总爷,下官初来乍到,许多事还需要您老多多提点才是,下官月月供奉丝毫不敢怠慢,您于下官便如恩主一般,哪里做得不好,您尽管教训便是,怎么就……”

  “没错,没错,你喜欢就好……”汤鹤武无奈的笑了笑,闪过这个麻烦的同知大人,走向凉棚下的椅子。

  椅子只有一把,不用问便知道是给他准备的,想起刚刚不过客道了几句,就引来徐承礼的长篇大论,他不禁有些头疼,索性当仁不让,在椅子上坐下了。徐承礼见了,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总兵大人他并未怪罪自己嘛。那就好,那就好,悄悄看看身边正满眼崇敬的看着汤鹤武的三个班头,他心中暗道,总爷他老人家可万万得罪不得啊,若是伺候的稍有差池,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继续阅读:第51章 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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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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