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正是做梦的好时候。
我站在长街尽头的桂花树下,我在等一个人来,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晚钟敲响第二遍的时候,一阵清风吹来,卷走地上的尘埃,吹乱桂花凝固的香。
当我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孤独安已经跪倒在地上,他对我说:“王,您来了。”
“我来了。”我说。
“王,你全部猜到了?”孤独安的脸上带着点点的笑。
“酒入烂肠胆,醉醒离梦间。孤影人无意,如何敢笑谈。长街相望去,桂花雨枝头。”我吟唱起孤独安之前离开时吟唱过的诗歌,然后,我对孤独安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这只是你酒后的离殇,但当所有人离开之后,当我安静下来再去回想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其实是你留给我的信息。”我继续说:“两壶烈酒,游离梦间,晚钟响过两遍,正是做梦的好时候,这是时间;孤影无意,怎敢笑言,如若不是孤单前来,话怎敢相言谈,你是要我只身前来;长街望去,桂花枝头,在长街的尽头,相见在桂花树下,这是地点。”
“王,大祭司曾告诉我,说您是一位伟大的王,拥有着不被人看破的智慧,当时我还存有怀疑,因为我自认为自己拥有的智慧无与伦比,但是现在我知道,王,我不如您。”孤独安的脸上带着忠诚之色,他说:“王,现在我知道大祭司的忠诚源自于何处了。”
“孤独安,是你自谦了。”我说:“大祭司桑木既然将你安排在此,定然有他的道理,而你,你定然有有别于人的过人之处。”
“王,我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是因为我觉得我在暗处能更好的帮助您,保护您。”孤独安说。
我冲孤独安点头,我说:“我想,你一定发现了什么。”
“王。”孤独安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他说:“王,在我告诉您我所知道的事情之前,我想先确定王是否对我真的信任。”
我看着孤独安,我对孤独安点头,孤独安直视我的眼睛,然后我听到他对我说:“王,我说的是绝对的信任,王,你没有。”
“如果我对你说我能绝对的信任你,那一定是我在欺骗你。”我说,我也同样直视孤独安的眼睛:“我不能欺骗忠诚于我的人。”
“王,我想我知道了。”孤独安说:“王,您不愧为伟大的王,您的感情里没有任何的欺骗,而这就足以使我毫无保留的告诉您我所知道的全部。”孤独安跪在地上,他深深的为我行礼。
我将孤独安扶起,他面对我,然后对我说:“王,您有没有想过,要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我盯着孤独安的眼睛,我不是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王,您有没有怀疑过木笛?您有没有怀疑过风音?您有没有怀疑过水蝶?您有没有怀疑过廖银?”孤独安一脸的镇定,他接着说:“王,您还记得中年女人吗?那天晚上,您们来到这里重新检查了中年女人的尸体,当时,我就藏在那片桂花树的黑暗之中,你们并没有发现我。王,那天木笛告诉您中年女人是死于中毒,证据就是这颗死掉的桂花树。”我不自觉的朝着埋葬了幽梦处的那棵桂花树望去,此刻的桂花树早已经干枯了,地面上落满了枯叶。孤独安继续说下去:“王,您有没有想过,当时中年女人才被埋下土中不过数个小时,她体内的毒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扩散出来毒死旁边的桂花树。王,原因只有一种,那就是有人在中年女人的尸体上抹了毒,毒素毒死了旁边的桂花树,以用来制造杀人的假象。只是,在我给中年女人尸检完时,我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任何有毒的物质,所以,在中年女人身上抹毒的时间只能是在我给她尸检完到她下葬这段时间内,而这段时间内只有木笛一人接触过中年女人的尸体。”
“你是想要说明什么?”我问孤独安。
“王,木笛或许在故意说谎。”孤独安说。
“但是,我们当时也怀疑你在撒谎。”我说:“你说中年女人是被人勒死的,这未免太过冠冕堂皇。”
“王,在我给中年女人尸检的时候,她的身上确实只有脖子上的唯一一处致命伤。”孤独安说:“所以我才说她是被人勒死的。”
“在喜来客栈中,以中年女人的法术,要在不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勒死她,你觉得可能吗?”我说。
“王,这之中肯定还另有隐情,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孤独安说。
“但是,你只是凭借这一点就怀疑木笛吗?”我问。
“不,王。”孤独安说:“您再想想来福是怎么死的。”
“来福被人施了法术。”我说。
“王,您觉得施在来福身上的法术如何?”孤独安说。
“在我当时的感知里,那股法术只能算是中等,以我的法术,我觉得我可以压制住那股法术,至少能暂时保住来福的性命。”我说。
“但是,木笛却告诉您那股法术太过强大,他不确定您会不会又危险。”孤独安说:“王,您应该知道,木笛的感知力要在任何人之上,那是他们医药师的天赋,凭木笛的感知力,她怎么可能将那股法术感知错误!?”
“或许,是木笛想要保护我,哪怕是百分之一可能性的危险她也不让我去冒险。”我说。
“又或许,她是不想有人去救来福。”孤独安严肃冷漠的说。
“我从来没有怀疑木笛。”我说。
“王,不只是木笛,您有没有怀疑过风音?”孤独安继续说。
“你说风音!?”我问。
“王,在来福落水之时,凭借风音的速度,他有没有可能将来福救起?”孤独安说。
“我只能说,风音的速度无与伦比。”我说。
“但是,风音却没有选择救来福!”孤独安说。
“那毕竟只是在一瞬之间,或许真的已经来不及了。”我说。
“王,那一瞬与风音的速度相比又当如何?”孤独安说。
“那一瞬对于风音来说就是漫长的时间。”我说。
“王,您有没有想过乞者的死?”孤独安又说。
“一剑封喉,你和木笛都这样说。”我说:“你还说会是乞者毫无防备的人所为。”
“王,还有第三种可能。”孤独安说。
“速度。”我说。
“如果再有一柄薄如蝉翼的剑就更理想了。”孤独安说。
“但这一切也只是你猜测而已。”我说。
“对,王。”孤独安继续说:“王,还有水蝶。”
我将目光从孤独安的身上移开,朝向远处无尽的黑暗里,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小鬼,他们在冲我张牙舞爪,撕破我的皮肉,但是,真正使我毛骨悚然、后脊发寒的却是那黑暗中看不见的虚无存在。
“王,那片水域是被人施了法术的。”孤独安说。
“你是指‘喜来客’后园中的那片水塘?”我说。
“对,王。”孤独安说:“水域中被人施加了厉害的杀人法术,来福跌落水中,才会在瞬间丧命。”
“你是怀疑水中的杀人法术是水蝶布结的?”我问。
“不,王。”孤独安说:“我是在想水蝶为何没有将水域中被施加了杀人法术的事情告诉您,要知道,任何施加在水中的法术都不会逃过水蝶的感知。”
“所以,这也成为你怀疑水蝶的原因?”我说。
“王,我对您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是在指认谁就是凶手,我只是在跟您讲出我所知道的真相,希望我所告诉您的能帮助您去判断。”孤独安说。
“但是,我却变得更加的迷茫。”我说。
“王,有时候迷茫并不是一件坏事。”孤独安说。
“为何要这样说?”我问。
“王,或许有一天您会自己明白。”孤独安说。
“孤独安,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廖银?”我问。
“王,廖银是我唯一没有证据去怀疑的人”孤独安说。
“这就是说,廖银他是清白的?”我说。
“王,有时候,越是没有丝毫证据可怀疑的人越是值得去怀疑,越是没有理由成为凶手的人越是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孤独安最后说。
。
风吹来,掀起一阵飘摇的桂花香,香气弥漫,醉了人心,让人暂时忘记所有的哀伤。
我回到喜来客客栈,在经过廖银门前的时候,我发现廖银并不在房间内,之后,我听到房顶有琐碎的声音,便迅速的躲进自己的房间中。透过门缝,我先是看到廖银从房顶上下来迅速的进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我又看到木笛出现在房顶,木笛打量着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跃下房顶进到自己的房间里。
我关紧房门,站在窗前,想着孤独安说的话,一直醒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