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微笑着听了一会儿平叛军的士兵一下子从过度紧张中放松下来哄笑声一阵阵地传过去估计那边听到这笑骂声肯定是又羞又恼。而那些故事里的主角此时面对孙得功的脸色一定很有趣林信很可惜自己没有机会看见了。
弓箭还不停地射过来大炮也还不时响几声但是平叛军不但不再恐慌受伤的士兵也纷纷破口大骂：“对面的王八蛋们一会儿收拾了你们就去收拾你们家的骚娘们儿。”
士气既然上来了林信也就放心了。既然楚轩能把孙得功的嫡系拖在这里林信就不打算留在这里了。他集中了二百士兵开始围着广宁城进行扫荡。城内各处的叛军现在都只有不多的一小队也都是以孙得功旧部为骨干挟裹的明军为大部的模式林信决心先剪除这些外围羽翼。
过了一会儿林信身后突然跑来不少人是知府衙门的衙役带着的民夫队。他们挑着水还扛着木板让平叛士兵解渴还把伤兵抬走。原来王化贞已经开始收容散兵知府高邦佐逐渐把他的捕快抽调出来了。高邦佐手里有了人就立刻开始救火按抚百姓组织民夫抢送伤兵这顿时让林信感到压力大减。
过了一会儿高邦佐竟然还搜罗些头骆驼派来后面拖着三门小炮林信遇到叛军据点就指挥士兵用小炮一顿乱轰进展大大加快。没多久林信就扫荡了下了火药库和粮库。每打下一个仓库很快就能看见高知府急急忙忙地赶来接受。
一路上林信不停地把叛军和小股明军编入部队。两个多时辰他就任命了六个把总其中倒有两个是反正的叛军。等这一切完成午时也过了两刻。
未时前知府衙门竟然送来了热饭这让林信大感惊讶。问过衙役才知道高邦佐正在派送大米和布匹鼓励市民帮助做饭照顾伤兵。那些安定下来的民妇都在制作绷带或者洗菜淘米、杀猪造饭。平叛军控制区家家开火竟然已经是炊烟淼淼了。
高邦佐在动乱中被孙得功打成猪头半个时辰不到就丢了所有的仓库要不是平叛军到来连知府衙门也坚守不了多久。所以林信原本很是瞧不起这个儒生但是现在嘴里喝着肉汤手下吃着热饭身边的小车上一桶桶全是解渴的井水他又觉得高知府这人不错了。
吃饱喝足以后林信又回到了主战场孙得功的兵苦斗了大半天还饿着肚子加上平叛军不断有后援赶来此时已经被包围在孙府了。现在指挥战斗的是那个保护王化贞逃跑的广宁军官他也已经脱去了染血的战袍换了一件新斗篷坐在阵后指挥骂阵。不过内容已经变成“活捉孙得功赏银千两世袭百户”了。
王化贞刚才去过武库还亲自向叛军喊话平叛军和叛军的士气已经完全调个了。加上随着战斗的持续城内监视上万广宁士兵的叛军或者被孙得功拉走参战或者投降、逃跑众多明军也纷纷趁机反正、聚拢到巡抚、知府的旗帜下。现在广宁城只有东门还掌握在叛将陆国志手中不久前孙得功带领几百死党试图向东门突围但是被平叛军*回家里并将他重重围困起来。
“孙府里还有多少人？”
“百余人也许没有。”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不从武库直接突围？”林信有些不解。
楚轩摇摇头自己和林信是光棍别人可不是啊：“孙得功的老母妻儿一家几百口都在广宁啊。他想掩护家人突围不然以他的武勇本来是拦不住他的。但是现在四面合围就不一样了刚才孙得功背着母亲突围又受了几处重伤听说手臂也被砍断了。现在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突围失败被困后孙的功手下也所剩无几。”
“想不到孙得功还是个孝子。”林信突然有些伤感但是这也就是一瞬而已这个人为了荣华富贵害死了数万明军留下多少孤儿寡母白老人啊。
西平作战失败了。没有人想到居然有人会背叛。伊羽诗所在的部队被王化贞带回去了，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突然很想见到伊羽诗。
“伊羽香，”楚轩追了过来，“下面我所说的话你自己判断，但我希望你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叛徒可能会回到广宁并且将广宁城献给后金。张杰绝对会采取最稳妥的战术，但这样的战术只会导致失败。现在，你是决定要跟我们回辽西，还是擅自脱离战场去广宁！”
我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楚轩分队长你在做什么！伊羽香会有危险的！”林信的声音传来。
“虽然我知道你珍惜自己的部下，但我不希望她从此以后每天都生活在愧疚和后悔中……”
我拼命地向着广宁的方向追赶，心中一直在祈祷着伊羽诗平安无事。但是我看到了辽东巡抚的卫队，里面没有她的身影……“住手，混蛋！！！”我的声音因为绝望和愤怒而残破的可怕。我听到耳膜爆裂的声音，我感到骨骼剧烈的摩擦，但这些丝毫不能阻止我前进。我完全丧失了理智，只知道杀掉眼前的一切，用我最快的速度。所有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我以为我可以死了，面前是数千叛军。
因为擅离职守，我被关了禁闭。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觉得我大概可以体会到理奈听闻一蹴死讯时候的心情。我的姐姐没了，我的阳光消失了，我的世界现在就如这个禁闭室一般，黑漆漆的，毫无生机。我觉得我大概是快死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禁闭室的门开了，可以看出外面已经到了傍晚，只有一缕斜阳。人影背着光，看不清是谁。“伊羽香。”
来人是林信，我抬起头看着他。脑子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他走过来，眼里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感情。我感到自己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着一个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热情。林信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伊羽诗一样让人心安的味道。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活下去，伊羽香；他说，我很担心你，伊羽香；他说，哭出来会好过一点；他说，肩膀借你，随便你哭，眼泪什么的拿衬衫给你擦；他说，别让我担心，伊羽香；他说，以后我来守护你好不好，伊羽香；他说，不管如何活下去好不好，伊羽香……
他一遍一遍念着我的名字。
压抑了好久的感情终于宣泄出来了，眼泪终于决堤。第一次上战场是的担心、害怕；每一次看到同伴死去的心痛；理奈绝望时无法安慰她的悲伤；甚至到最后看到伊羽诗死去时那种全世界都破碎的崩溃……我在林信怀里哭到昏厥，那时我就像是一只困在笼子里受伤的野兽，疯狂地发泄着我的情绪。
我才知道，我的血一点也不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害怕、会担心、会绝望。伊羽诗用她的阳光为我抵御了这些负面的情绪，可是现在阳光消失了，我将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的是林信在我昏迷抢救时不顾自己有伤，一遍遍地唤着我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为了来禁闭室看我被取消了嘉奖；我不知道葛尔戈就守在禁闭室的门外，原本看守的士兵已经被他揍昏了。他为此失去了晋升的机会；程啸和王侠天天去骚扰团长为我说情，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三天后我终于被放出来了，听林信说是楚轩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结果下达了楚轩分队长上交一篇8000字的检讨并绕训练*场跑100圈的惩罚命令。听说楚轩被抬回来时已经快不成人形了。我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在关心着我，用他们独有的方式温暖着我。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四、五个亲兵骑马赶来还不等下马就冲着林信大叫：“王大人离城了王大人离城了。”这喊声不但立刻让林信等人目瞪口呆而且马上在人群里引起了一片哗然。
广宁知府衙门的官吏已经散去一些人龙也都停止了运水不少人喧闹着开始逃走。东门外的人群广宁官吏已经十停散了四停知府衙门的兵丁少了一半辛苦组织起来的壮丁早已经逃光。
“东门塌了巡抚跑了建奴来了”这样的呼喊响彻了半个广宁城。
见此情景林信急道：“不能存广宁有何面目入关？”
“大人”说话间一个亲兵赶了过来他一礼之后就急忙汇报：“部下闹事军官千总奋力弹压但还是散去了一半。现在勉强控制住了但还是很乱金千总请大人增派人手”
“大人”马前卒也急惶惶地赶来：“广宁溃兵夺门而逃还有大批乱民纵火打劫我部也开始混乱属下不敢分兵镇压现在聚拢在一起请大人立刻前去稳定军心方震儒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是经略、巡抚不在本御史权且接管广宁军。这就整顿兵马护送本官和高大人离城吧。”
林信现在看高邦佐就有气但是他还是命令手下尽力配合虽然放弃广宁但林信也不想这几十万居民四散逃难。他现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点燃粮库、布库和其他仓库。引爆火药库。楚轩带队我军轮流去武库换装然后焚烧。”林信记得历史上努尔哈赤从广宁搬走了两百门大炮数以万计的铠甲百万石的米豆和大批银两一直到天启三年底才把战利品搬空现在他毛也别想捞到一根了。
虽然还是下午但广宁城内很快就大火弥天让方圆数十里都看得清清楚楚。高邦佐还在聚拢百姓组织人手扶老携幼失散的平民肯定会遭到山贼和溃兵的洗掠乱世人命不如狗。方震儒命令广宁军和高邦佐的难民群同行以便提供保护。广宁知府衙门带着难民在先后面是林信收拢的两千余广宁军士兵还是一样的老问题没有军官。他们的临时最高指挥官——林信只希望不要遭遇任何战斗。士兵一队队离开林信带着三百骑兵留到最后。
“大人出吧。”高邦佐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广宁城头熊熊的火光愣。方震儒偷偷对林信说：“朝廷扩建广宁城城楼一砖一石多少仓库、军营都是高大人亲身督促赶修的如今却要他看着全城付之一炬。”
每天入夜以后林信就命令新兵和沿途收拢的溃兵在内扎营老兵和知府衙门的兵丁在外扎营把百姓四面围护起来。高邦佐负责行政管理倒也井然有序历史上数十万难民冻毙荒野的事情总算没有生。
从第二天清晨开始天公不作美地下起了雪。离开广宁第三天传令兵赶来向方震儒传达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的命令：焚毁所有的仓禀和堡垒。
明朝经营辽东二百年构筑堡垒几百座储备大批物资。朝鲜使臣经过辽东的时候望见这一望无际连绵数千里的要塞群每每出对中华物力丰饶的感叹。林信听到这个命令之后明白熊廷弼终于还是犯下了这个大错。
大明倾二百年国力在辽东修筑了数百里纵深防御被这个命令付之一炬。此后逢集堡以西辽土被蒙古占领后金铁骑过辽河就一马平川而孙承宗也只有从山海关外再从头修起。辽东几百座堡垒城市先后开始燃烧数百万人民流离失所一路南下的林信所过之处尽是残恒断壁和缕缕青烟。
除此以外还有几十座堡垒向后金投降因为他们周围的堡垒驻军都撤退在一片混乱中这些堡垒中的军队、人民连同物资尽数为后金所得计有：锦州、松山、大凌河、小凌河、牵马岭、正安、锦昌、中安、盘山、杏山、桥守堡、西兴堡、铁场堡、锦安堡、右屯卫、团山堡、镇宁堡、镇远堡、镇安堡、镇静堡、镇武堡镇夷堡、大清堡、大康堡、大静堡、大宁堡、大平堡、大安堡、大兴堡、大茂堡、大胜堡、大镇堡、大福堡、大定堡、壮镇堡、戚家堡、闾阳驿、十三山驿等。
后金搬运走人口和物资后把这些堡垒也统统焚烧殆尽。历史上的大明未来二十年穷尽国力闹到海内鼎沸辽左的防御体系也没有恢复旧观的一成。
辽地大火后几日来自蒙古的援军赶到广宁他们见到这一片废墟也是心胆俱裂哄传后金势力大。蒙古人和后金前锋稍作交锋就撤退了不过这次交锋也阻挡了后金的追击让广宁军得以安全南下。不过明军既然退入辽西蒙古众多部落也就此相信后金能够生存下去纷纷变得鼠两端起来开始和后金私通款曲。
“熊廷弼啊熊经略，我真要说你也是个误国之臣完全是自取死路啊。”原本的历史上关宁军最远只是推进到大凌河土地面积还不到全辽的百分之七。多数时候十万关宁军都被人数更少的后金军压缩在山海关到锦州之间的辽西走廊所占土地面积低于百分之五。
林信认为辽西未来要面对的严峻局面熊廷弼的总撤退令是难辞其咎的。既然历史仍然没有巨大改变林信知道自己去山海关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这个命令让明军在关外无立锥之地眼下最需要的是袁崇焕这种筑城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