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死了。
现场一瞬间乱作一团。
“死了。”唐水心确诊之后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什么情况?”她无助地问。
“你不是法医吗?”我低声对唐水心说,“尸检应该是你最擅长的事啊。”
“你先别说,我脑子很乱。”唐水心面色凝重。
这一天发生的事比较多,感觉哪里不对,但是有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感觉现在像是在做一个梦,东拼西凑,把很多不相干的事情揉在了一起。又像是给乞丐做衣服,我们有了足够多的布料,但是到现在也不知道乞丐的体型,更别说见过他的身影。
“这里会发生命案……”其中一个警员喃喃道,几乎是发狂的状态,一把抓住李洋,“李队在来的时候说,这里会发生命案……”
“别瞎说!”李洋制止了他,“这只是一个巧合!”
“但是……”另一个警员道。
“但是什么?”
“这里可是埋藏着几万的尸骨……”
“你可是小城警察!说什么歪门邪道!”李洋脸色很难看,转到一边看着小韩,似乎不相信他的死亡。
“表个态吧。”我把李洋拉到一边,低声说,“再不处理的话,局面就很难控制了。看这几个小伙子的状态,估计离崩溃也不远了。”
“我他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也看到了,刚才还好好的。”说着向小韩的位置瞄了一眼,“突然就出事了。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办!”
“你是头。”我说,“总归要想点办法。事情再严重下去,我也逃脱不了干系。”
“你已经逃脱不了了。”李洋说。
我苦笑了一下。死了个警察,现场的,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你的手机呢?”我猛然想起来。
“没电了。”李洋的声音有些失望。
现场又归于沉寂,唐水心一直在观察小韩,观察了很久,依然眉头紧锁。
“这样——”李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在这里看守现场,你和水心带他们出去叫人。照顾好水心,我看她精神不太好。”
“你觉得这样安排合适?”我说,“你可是主将!”
“你什么意思?”
“你跟他们下去,换我留在这。”我说,“我觉得,你回去比我要好得多。跟警局打交道,有你在最好。”
李洋犹豫了一会,看了看临近崩溃的几个人,也只好点了头。
“趁太阳还没落山,你们赶快下去。”我把目光扫向其他的三个小同志,再在这里呆上一会,我觉得他们会受不了。
李洋搀起唐水心,三个小同志已经有点失魂落魄了。
“这个你拿着。”李洋从口袋里把手电取出来,“天黑的时候用的着。”
我接过来放在了兜里。
天已经很晚了,他们一走就好像带走了所有的阳光,天很快黯淡了下来。没过多久,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他们的影子。这是一条直路,等到他们彻底消失在我眼界中的时候,那就证明连夕阳也不再留恋这块葬骨之地了。在黑夜慢慢笼罩在这块土地的时候,我的恐惧也一点点的袭来。
天很冷。我在之前的活动当中出了很多汗,早已经浸湿了我里面的衣服,活动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汗消的时候,衣服带着寒意贴在皮肤上,就像穿着袜子踩在冰冷的沼泽里。明明是彻骨的寒冷,居然让我体会出一种深深的忧郁。我开始后悔我介入的这些案子,也许没有我,小韩这样风华正茂的青年不会陈尸在这荒野。
造物主绝对不会感兴趣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里发生过杀戮,几万人的亡魂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游荡。但是历史毕竟是历史,我虽然相信存在灵魂,但是从来不会相信死去人对活着的人有什么影响。至始至终,我的眼光都瞄向着我的最高目标——少一些不平,多一些公正。
这是我对父亲发过誓的,当然也是对自己发过誓的。但是面对着这么多的无知和无助,我该怎样秉承自己的信仰呢?我觉得我某一天可能会自杀,在看清这个世界,真正的感觉到无助的时候。
夜黑的很快,刚开始还像拉掉了窗帘似的,现在干脆直接关掉了百叶窗,四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在其他季节里,这里有一些虫鸣,可能会相对热闹一些。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是冬季,除了偶尔叫两声的风,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在风演奏的乐章里,我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我不敢乱动,在野外活动的多的人极有可能成为别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我总感觉,在这个万骨冢里,活着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
我的眼光挪向小韩,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憨厚,那死亡是来自于瞬间的,好像他还没来得及痛苦,也没来得及恐惧。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堵住鼻血的那团纸还塞在鼻子里,我凑上去,手碰触到他的脸,冰冷,跟周围的环境一样。他的脸有点浮肿,之前是不是已经这样,我没有印象。他的耳朵下面有一个轻微的隆起,就像蚊子叮过一般。现在是冬天,不会是蚊子做的事,看隆起的形状,好像是自内而外的一个脓包。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接触到了什么?
这不可能是旧疾,警察这个行业,虽然待遇和工作有些不成正比,但是安检和卫生绝对称得上上乘的。有这么危险的病情,绝对不会被允许参加警察这个行业。而且就小韩的发病情况来看,怎么都感觉是急症,很急很急的症,这样才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毙命。
我把目光从小韩身上挪开,看向一边放置的坛子。坛子还是斜躺在那里,液体没有再滴出来,要么已经滴尽,要么已经被冻上。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全是老鼠?一个窑厂,放这么一个装满老鼠的坛子做什么?
这窑厂本身也有问题。我在小城长大,从来没听说过城东的窑厂经过改造,只知道这里在很久之前就被废弃了,这里的土质也不适合进一步发展。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个情况,窑厂内部不但已经被改造,而且被改造的很彻底,我不相信这样的构造,还是为了制砖制瓦。而且从李洋方面得到的消息看,警方也不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证明这里的改造,应该是悄悄进行的。
但是把窑厂改造成这样的情况,究竟是用做什么用途呢?
我的手电无意间扫到小韩的脸上,看到的情形吓了我一跳。
他现在脸上满脸粘液,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蟾蜍。粘液的浓度不是很大,从小韩的脸上流过,滴在脸下面的泥土里。可能由于天很冷,粘液流动的速度不是很快,我注意到,那些粘液全部来自小韩的脸上。
小韩的脸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