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朝天观搬场 中原显真形
三百川2016-04-08 19:224,949

  寒冷在观外站定,扬声喊道:“师傅,小子回来了也!”一腔欢喜难以言尽,话音未落拔脚就往里奔。转过前堂来到后院,抬眼即见一个苍苍老者正自倚门而笑,右手执着拂尘,左手捋着山羊胡,衣衫邋遢,正是寒老道。寒冷眼见师傅苍老至此,心中一酸,急忙抢前两步,扑跪在地,哽咽道:“小子贪玩无状,回的迟了,师傅可还安好?”

  老道笑容不变,弓身去扶寒冷,一伸手却是颤个不停,“回来就好,师傅安好的很。”语气平淡,内心里却早已是波澜迭起。想这师徒两人相依为命,寒冷更是老道一手拉扯大,虽是师徒却更如父子。

  老道执着寒冷左手进到屋内,一席话直说到月上树梢方休,屋外山风呼啸不止,恰如当初师徒两人话别时的情景。寒冷将这些年修行的点点滴滴和老道一一详述,言语之间止不住的欢呼雀跃。老道听着寒冷修行的经历,见这徒弟言谈举止一如十多年前那般,倍感老怀宽慰。

  话到最后,寒冷伸手往腰间一拍,将三瓶丹药往老道面前一摆,笑嘻嘻地说道:“徒弟从宗门换取了些固本培元的丹药来孝敬师傅。这些丹药虽不能让师傅长生不朽,却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老道拿起一瓶拔塞轻嗅,当下就觉神清气爽精神大振,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次下山,寒冷并不着急回宗门,既为照顾师傅,却也是要寻求晶变的机缘。寒冷将丹药交给老道后便在朝天观安住下来,前堂后院诸般事物一揽在身,不让老道再操半分心思,只是叮嘱他安心的炼化丹药。老道自也不争,乐得轻松自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也颇享了一阵齐人之福。闲暇无事之时,师徒两人便坐谈论道,偶尔心血来潮时,还去天马寨打打秋风。时至今日朝天观早已不需要再靠天马寨接济度日,不过这一老一少旧事重温只求心里痛快,却哪里管什么怨声载道。想那天马寨诸匪早已换了一茬,而今还要受这师徒两人的欺压,倒也凄惨可怜,不过这世上从来只通强者的理,哪里怜惜弱者的泪,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罢了。

  这一日,老道炼化完丹药,细细感受起身体状况。缠绕多年的顽疾早已了去无踪,此刻血脉流畅精气充足,竟连筋骨似也充满活力,当下心怀欢畅,直欲仰天长啸。内视已罢,老道睁眼一扫,却见徒弟正在不远处打坐,身遭白雾迷漫,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在那缓缓流动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恍惚间,忽然记起当日初遇仙人的情景。老道端视良久,心中时而欣喜时而怅然,一时间五味陈杂,真个是不一而足。

  又沉吟了片刻,老道出声问道:“至今你已在山上陪了老道俩月有余,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如今你已是修仙之人,既有长生机会,且不可这般蹉跎光阴。”

  寒冷闻言双眼一睁,眼中神光绽放,身周雾流顿时消弭无形。沉默了片刻,寒冷回道:“徒弟这次下山确是要寻找进阶的机缘。只是东方师傅既然不曾多说,我也不好多问。在门中时我曾读过一些典藏,所谓机缘无非是灵花异草神丹妙药,又或是前辈传承功法至宝。“缓了缓,又道:”灵花异草往往在深山老林之中,前辈传承也只在虚无缥缈的洞府宝地,却是一样也不好找,半个机缘也难寻。”言辞之间,颇有些不以为然。

  老道会心一笑,捋了捋山羊胡,说道:“昔日老道混迹中原之时,时常听闻仙人传说,不时地还会从一些地方传出仙人显露真迹的说法。而在这北域之地呆了这么久,却是从未听到有仙人出现的传说。据你所言,上玄派去往旁山城采办什物的弟子都被宗门约束,轻易不在世俗凡人面前显露真实身份。老道料想,中原的仙家门派必然也是如此。只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久,走动的仙人一多,必然会有修仙者泄露了身份。”

  老道见寒冷一脸懵懂,笑了笑又道:“中原人杰地灵,正如凡人中的武道宗师大都出自中原一般,仙人中的佼佼者也必然被中原占去了大头。为师倒不是瞧你门派不起,只是中原地广人稠,修仙门派必然比北域之地多,修仙者亦是如此。”

  寒冷恍然大悟,连忙问道:“师傅的意思是,徒弟若想寻求进阶的机缘,在中原之地更有机会?”

  老道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为师早有打算,等你再回宗门时便要回归中原,本以为这是你我师徒最后一次见面,却不曾想,原来你并不着急回去。”说到这里,老道正视着寒冷双眼,颤声道:“现下你既然也没有主意,就和为师一起去中原之地吧!哪怕寻不到机缘,你也能见识到中原的修仙盛况,经历之下说不定也能大有收获!”

  寒冷稍一思索,便即笑道:“既如此,就依师傅所言。”

  老道心中一喜,道:“如是甚好。你我明日收拾了就走。”眼光随即往四周一扫,猛地一甩拂尘,又道:“上一代朝天观在这北域不显踪影,必然是搬去了中原,你我师徒二人也刚好认门归宗。”话到这里,师徒两人相视大笑。

  第二天日上中午,师徒两人在这荒山用过最后一餐后,寒冷驾起飞云兜,带着老道飞离孤山,朝天观至此再度荒弃。

  师徒两人径直向南,三年时间倏忽而过。一路上风光旖旎,师徒两人指点品评,好是逍遥自在。偶尔碰见较大的城镇,便即降下云朵,进到城中厮混,或打听些风土人情,或采买些日常所需。两人飞飞停停,碰到穷山恶水,直接驾云而过,遇见山明水秀,便又徒步行走。路行时,一路上寒冷倒也采得了几株对进阶颇有助益的灵草,更在一处山洞里凿出了三块可以炼制晶变期飞剑法宝的玄玉。这玄玉端的是价值连城,十万灵石也难求,寒冷既觉欢喜,却又忍不住唏嘘感叹:“而今还有几年的路程才到万水河,过了万水河才算中原。现下已有如此机缘,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却不知又能得到什么逆天的机缘。”想到这些,心中顿时火热,一时间满面春光,好不洋洋得意。

  接下来的时光,师徒两人游山玩水,一如既往。几年风光下来,原本须发尽白的老道竟也显出几分仙风道骨,而跳脱不羁的寒冷却也愈发变得沉稳起来。

  这一日虹销雨霁,一朵飞云自天边飘荡而来,停落长河边上。寒冷极目远眺,但见长河之上,水雾升腾翻搅不休,烟波之下,滚滚白水飘飘渺渺。河宽足有里许,一路蜿蜒向东,横隔南北。师徒两人静静伫立,奔腾怒号之声接踵而至,几如洪水猛兽扑面而来。

  不多久,老道一捋长须,言道:“不曾想,北地逍遥四十载,转眼已是花甲老朽。当日匆忙而过,今日再见这万水河时,老道始得明悟造物之鬼斧神工,凡人之碌碌匆匆的道理。”长叹一声,又道:“只可惜时不我待,唯可叹命不由己。”

  寒冷心领神会,悲戚之意油然而生,心道:“没有莫大的法力,长生的寿命,哪里能得真正的逍遥自在,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罢。”

  师徒俩人商谈了几句,便即打算乘船过江。不多时,便有帆船穿云渡雾,自浩淼烟波间显出身影。帆船高有两层,行驶极稳,掌舵的船工原是好手。

  摆渡的汉子将帆船靠定,见渡口仅有两人等候,倒也不以为杵,笑嘻嘻的迎身上前,开口道:“两位道爷有礼了,瞧着都是一身风尘,可是长途跋涉而来?舱内有地方梳洗休憩,这一程可是需得半个时辰咧!”

  寒冷自不答话,老道哈哈一笑,道了一声好极,师徒两人登船入仓,之后拔船渡河自也不必多说。

  半个时辰不多不少,渡船恰好靠岸。寒冷付过摆渡船资,两人离船登岸,老道便即讲述起中原的风土人情。想老道当年,也是武功臻至一流的武道宗师,行走江湖端的是见闻广博,三言两语,便将中原梗概描绘出来。

  中原之地共分一十七州,各州一座大府,其它郡县城镇遍地皆是。一十七州分数刺琉、汶㳠、百晏三个大国和其它六方小国,三方大国相安无事,几个小国之间却是纷争不断。师徒两人当前所在即是百晏的地境,这一州名为万水州,因着州内江河遍布而得名。万水州州内百川汇流,自南而北至万水河,万水河河名也是因此而来。

  万水州州府离这万水河尚有三千里,老道也未去过,其在中原之时也只在大府西北两千里处的几座大城走动。

  此次回返中原,老道有两件事要做。一件是回乡祭拜父母,另一件是去到州府,却是打算在那里终老此生。

  寒冷带着老道驾云飞行,风雨无阻,不多久,来到老道出生之地鄄城。进了城,老道轻车熟路的带着寒冷来到一处酒楼。

  酒楼上下四层,进出人流络绎不绝。掌门的小厮迎来送往好不忙碌,眼见两个道人径直走来,其中的老者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少者脸色微白,却也似超凡脱俗。小厮心中一凛:“两个道人都不是一般人啊!”笑脸一摆,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两位仙长里面请,三楼雅座临窗望景,正是个绝好的位置,还请跟我来呐!”老道一捋长须哈哈而笑,自是带着寒冷噌噌噌的上了三楼。

  时近晌午,三楼大小座位已是七八成满客。临窗不过三桌也都已有人。也是巧了,老道二人刚在楼梯口站定,就有其中一桌招呼小厮结账。老道师徒也不着急,等这小厮收拾妥当擦干净了桌椅,这才施施然的相对坐定。

  寒冷转首瞧向窗外,老道叫定了小厮,点了四个小菜,要了一瓶百花红。小厮吆喝一声:“得咧!”转身就往楼下奔去。瞧着小厮如此利索,老道双眼一眯,笑着道:“你瞧这伙计,定然是算准了这桌客人就要离开,这才敢在门口放出大话。不过这醉仙楼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店,往来都是达官显贵,没点实力却也进不来这里打杂。”寒冷微微一笑,心道:“确然如此。”

  “老道以前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却也是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师。这醉仙楼倒却也来过不少次。想当初店里的掌柜伙计大都认识,而今时光荏苒,老道白发苍苍,这醉仙楼也物是人非了!”寒冷听出师傅话里的落寞连忙出言安慰,老道一摆手止住,话锋一转,讲起鄄城旧时来。不多时,酒菜上齐,师徒两人打住话夹,品评饮啄,各桌食客的零星碎语同时间亦鼓荡起来。

  老道二人隔壁一桌上坐了三男一女四个青年,都是一身华丽衣裳,珠光宝气,极为惹眼。四人本自沉默相对,忽听那女子说道:“如今那人竟然要我们给他寻什么蛇心草,若是寻到才肯收我们做徒弟。这蛇心草却是听也没听过,现下可该如何是好?”另三人抬眼对望,都是满脸的郁闷之色。

  当此时,寒冷正给老道斟酒,乍闻之下,灵机一动。这蛇心草他是知道的,甚至乾坤袋里就有两棵。此灵草是降灵丹的主药,而降灵丹却只对炼气士冲击筑灵瓶颈有效,且效果微乎其微,远远不足一成。寒冷心道:“这女子口中的那人必定也是一个炼气顶层的修仙者。只是这几人明显的过了修行的年纪,却不知那人如何辨识得他们有灵根。”如炼气筑灵之辈,往往可以从一身灵气属性上辨认各人的灵根,要想辨认凡人的灵根,最少得是晶变的修为。寒冷一时难明,却听那几人说将了起来。

  其中貌似最年长的一人接口道:“花少你可是回家里打听过了的,可有什么消息?”说话时,目光凝在另一人身上,“你家可是专做典当拍卖的生意,蛇心草是什么劳什子东西你应该知道的。”话到这里,另外一对男女也把目光集中到那个年龄最小,号作花少的青年身上。

  那叫花少的少年正自踌躇,垂头不语,转眼间,又似下了决定,抬手一捞,猛地灌下一杯酒,咳咳两声呛出,一咬牙道:“刘大哥,好教诸位知道,这蛇心草乃是仙人灵草,花某不仅知道,家里还有一棵收藏。”言到此握拳往桌上一捶,又道:“只是这蛇心草被我家老头子视作珍宝,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拿于我。来这里和诸位相聚前,我又向老头子求了一次,孰不料老头子大发雷霆赏了我耳光吃,真是好生郁闷!”

  那女子听罢立时出言安慰。另外两个青年大喜之下神情激动。只听那刘大哥颤声说道:“花少你可是瞒得我们好苦,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呐!那人的本事你也是见过的,有如此拜师的机会岂能放过!”稍一顿,另一人抢口道:“不如我们三个陪你再去求一次,我三人家里在这鄄城也是有些脸面的,想来你家老头子应该会成全了我们罢!”听到这里,其他三人齐声称妙,哗哗的一阵风似地往楼梯口奔去,满桌的酒菜再不看一眼,至于店里的伙计更是更是连招呼都不打。想来这几人都是醉仙楼的熟客,酒资都是记账的罢。

  老道见寒冷心有所思就开口询问,寒冷自然毫不隐瞒,将刚才的见闻和自己的一些猜想都和老道一一叙说。老道听后捋了捋长须,开口道:“你既然有了中原仙人的消息,就该顺藤摸瓜去,毕竟跟着老道厮混,你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仙缘的。”

  “师傅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寒冷并不反驳,一开口问起了老道的打算。

  “我自去寻找我的双亲旧居,于你也无干。你且去忙你的事情吧。城东有家紫厢客栈,你若闲暇自可去那里寻我。”

  寒冷也不婆妈,翻手拿出一个似银非银的圆珠交给老道:“这是徒弟以古法炼制的感应珠,师徒若是预知了什么危险,只需捏碎它,徒弟立时便能知晓。”

继续阅读:第11章 往日仇得报 机缘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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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修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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