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正午,季风荷带着两人去食堂用餐。楚天羽看着大锅饭,才知道当时南宫枭的话是多么地正确了,几乎全是素菜,只有几个菜中带了点儿荤。季风荷说,岐丹门下的膳食以素菜为主,若要吃大鱼大肉就要另掏钱请厨子做。
楚天羽跟在季风荷后面打饭,领了两个粗粮馒头和两份热菜,与季风荷楚天瑶一起坐在食堂一角用餐。楚天羽吃着打来的饭菜,味道还不赖嘛。
用过午饭后,楚天羽和楚天瑶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上了厚厚的冬季制服,找到季风荷,准备随她去老君岩采虫草了。
季风荷带着两人走到一处阵法,那阵法和当时去梨花苑的阵法相似。楚天羽看着季风荷念出咒语,然后他面前蓝光一闪,就“咻”地一下子,来到了一处白雪皑皑的地方。
满目的白雪,如柳絮一般飘飘洒洒。苍青色的松柏屹立在山崖上,上面沉积着厚厚的落雪,但身姿依然挺拔。扑面而来的寒风刮痛了楚天羽的脸,楚天羽连忙竖起领子御寒,而季风荷却似没事儿人似的,潇洒地站在寒风中。
天空是晴朗无云的碧色,长空如洗,刺眼的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四周环绕着的都是苍劲的常青松,落雪反射着阳光,就像是一串串的水晶洒落在树上。满目的洁白,耳边呼啸之声吹过,俨然一副寒冬之象。楚天羽生在南方水乡,极少见到冬雪,看见了这番景象不由得高兴至极,忘却了寒冷。
季风荷带着两人一路行走,老君岩常年有弟子守在此处采摘草药,所以路上的落雪已经扫除干净,三人沿着裸露出的岩石一步步登上山。路上,还偶遇了几只丹顶鹤,看得楚天羽一阵新奇。
走到一处小木屋,季风荷说道:“咱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下,你们也跟师兄师姐们讨教一下怎么采摘虫草,在一片白雪里寻找一条虫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人进屋,迎面扑来了一股暖流。只见屋子里生着一个大火炉,几个人围在火炉面前正在喝酒聊天。一个男的见三人来了,大笑一声,道:“季师姐怎么有空大驾光临老君岩了?”
季风荷解释一番后,在场的几个人又是一阵惊讶。楚天羽心想,不就是首座收个徒弟么,有这么让人惊讶么?
另一个男子笑道:“兄弟几个正在喝酒暖身,一会儿也要去挖虫草了,让他们俩随我们同去就是。唉,小孩儿,要不要来一杯?”
旁边的人啐他一口,道:“什么‘小孩儿’,这是师弟!人家是首座的弟子,保不准哪天就成了岐丹的大弟子,你可得罪不起。”
几人讨论起岐丹大弟子之事。据他们所言,每个师父都会有一名大弟子,是众徒弟中最出类拔萃的。一般而言,师父的大弟子就是弟子口中的“大师兄”,但也有例外,比如掌门古剑玄的大弟子就是十几年前才入门,修为不足二十年的夏秋。提起夏秋,季风荷一个女孩子就来了兴致,看起来,这应该是个很受女子欢迎的角色。
季风荷对二人道:“这个夏秋啊,可是九天剑派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是掌门的大弟子兼入室弟子,深受掌门的器重。他英俊无双,修为精深,是派中无数少女的偶像。我曾经远远看过一眼,那气质,一看就是当掌门的料。听说他入门不过十几年,就将九天剑气诀修炼到了六层,纯阳太极功也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丝毫不逊派中长老呢!”
楚天羽听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羡慕。季风荷说话时也是一副艳羡的表情,至于坐在桌上喝酒的那群汉子们,则是一副可望不可即的神情。
季风荷又告诉二人,目前雪逍一共有四个徒弟,分别是大师兄暮炀、二师姐季风荷,以及新入门的楚天羽楚天瑶小朋友。雪逍没有认亲传弟子和入室弟子,更没有关门弟子。按资历来说,大弟子之位应该是暮炀的,可雪逍似乎无意认暮炀为大弟子,大弟子之位,还不知花落谁家。
闲聊几句,就动身前去采集虫草了。
几人拿着小药锄一路上山,楚天羽本以为走上一刻钟就能到,结果这一走竟是走了一个时辰。途中,楚天羽还休息了三次,十分拖后腿。
一名男子笑道:“小师弟这体质不中啊,以后可得常来老君岩锻炼锻炼!这副模样去除妖,铁定要被吃掉的!”
楚天羽闻言一惊,连忙加紧步伐朝山上跑去,引来一阵哈哈大笑。
又走了半个时辰,几人方走到虫草生长之地。此时的楚天羽已经是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了。
几位师兄麻利地掏出工具,开始熟练地采集虫草。而楚天羽却坐在一旁,抱着脑袋。
楚天羽感觉很难受,非常难受,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疼,眼前事物都出了重影,看不真切。胃里一片翻江倒海的感觉,弄得他想要呕吐。他想要站起来,到一旁去,可腿就是不争气,刚刚站起来就又坐下。
一旁的季风荷见了,连忙拿出一枚小丹药,说道:“快吃了这个,吃了就不那么难受了。”
楚天羽拿了一颗,楚天瑶也拿了一颗,吃下去后不久,果然奏效。
休息了一会儿,楚天羽也拿出自己的工具开始寻觅。可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只能先看着师兄们是如何挖出虫草的,然后自己再去寻找。可楚天羽的眼力哪里能够和师兄们比,看着师兄们一条又一条地往篓子里装,楚天羽只能干着急,可越心急,他就是越找不到。如此,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楚天羽才找到了第一条虫草。
从雪和土中扒出一条像手指一样的东西时,楚天羽非常谨慎地询问了一下师兄,确定这的确是一条虫草后,楚天羽简直乐得开了花。
十条虫草,师兄们不一会儿就采完了,可楚天羽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多。
采着采着,楚天羽还上瘾起来,想要留在这里继续挖。季风荷同意让两人在这里挖一下午,晚饭再下山。楚天羽两人一直挖到饭点,一共挖到了一百多条。下山时楚天羽本想将它们送给师兄,可师兄们坚决不肯白拿,于是楚天羽得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笔工钱,尽管只有一两五钱。
下山后仍是那个食堂,楚天羽打了一碗热乎乎的粥,配上一个咸鸭蛋,就这么吃了起来。尽管饭菜清淡,可楚天羽却吃得有滋有味。因为,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他可以自食其力了。
吃过晚饭,楚天羽就被季风荷命令回到房间去仔细阅读那三本书。并且告诉他,这三本书在以后的考试中是要考察的,能够熟记九天剑派门规及历史,是成为一名合格弟子的基本,也是七等弟子升六等弟子的要求之一。
楚天羽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发现其他九个床铺不知何时已经摆放好了被褥,看来是有人住进来了。楚天羽没有多想,就翻出三本书,开始仔细阅读起《岐丹门规》。门规很繁琐,就是讲了些该干的不该干的,犯错了会怎样,做好了又会怎样,没趣得很。只有关于岐丹人员这一部分,他比较感兴趣。
书上说,岐丹一脉的祖师名叫姜夕,是神农的后人,门内弟子尊称他为“丹祖”,因见岐丹此处生长百草,乃是一处制药炼丹的佳境,遂在此处立下了“岐丹门”。后九天仙山上的门派合并成一个“九天剑派”,岐丹就变成了一个分支,专司岐黄丹药。从丹祖开始,如今的雪逍已经是岐丹第三十七任首座。
岐丹门内,共有首座一名,一等长老两名,二等长老三名,三等长老五名,四等长老八名,五等长老若干。这些人都是接受门派供奉,可以免费享受一定物资的。还有总管一名,副总管三名,管事十名,其余职务若干,这些都是由弟子担任,可以领月银的。
看了书才晓得,原来九天剑派不是像外界传闻那样弟子十数万,九天剑派记录在册的正规弟子只有两万左右。曾经楚天羽很疑惑,九天剑派是怎么供养这么多人吃住的呢?九天剑派的制度是,新入门的弟子必须要从七等弟子熬起,通过一次次考核就可以慢慢升。成为五等弟子才算是真正入了九天剑派,九天剑派才会尽心地养你,反之,若多次考核失败,怎么也无法升为五等,你就要离开九天剑派。而升五等弟子的要求只有一个——会除妖。简而言之,若你不会除妖,九天剑派就不会留你,九天剑派不养闲人。
当你学会除妖后,就要下山去历练了。你可以接受百姓的委托,帮他们驱赶灾恶,或是斩杀为祸一方的妖物来换取金钱,这样获得的金钱九天剑派是不会干预的。如果你猎杀到了皮毛牙齿很值钱的妖兽,还可以将尸体带回来出售,九天剑派会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收购的。
另外一个赚钱来源,就是工作。像楚天羽去挖虫草一样,可以采摘药材,打工获得酬劳。在药圃种药,打扫岐丹广场,整理书籍,这些都是能领工钱的工作,酬劳不等。
有人问了,九天剑派净出钱了,怎么承受得起啊?
普通门下弟子没有权利免费享受大量物资,可以随便领取的只有一些廉价的被褥和食堂不可口的饭菜,那是给七等六等弟子准备的。你若想过得好,就要花钱。一般,五等弟子已经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有了经济来源,可以用金钱向门派换取更好的衣物伙食,还可以购买房产土地。若你心够大,拿钱和商人做买卖也是可以的,门派不会限制。
楚天羽看了有两个时辰,正感觉枯燥之时,突然听见许多脚步声,随后,一群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走进屋子,都是一脸的疲倦。
其中一个男孩见了他,对另一个人说道:“武哥你看,他就是那个比我们先来的人吧!”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孩走过来,大声道:“你是不是住在尽那头的人?我喜欢你的位置,让给我吧,我以后会罩着你的。”
楚天羽一下子明白了这个男孩的地位,以前在云阳村,于沧明就是扮演这么一个角色。楚天羽深知惹不起,想了想,换个床铺也没怎的,就要开口答应,却听季风荷的声音传来:“凭什么换,是他先来的好不好!”
只见季风荷站在门口,用睥睨众生的眼光看着他们,道:“他是姐姐我罩着的,轮不到你来管。”
季风荷拿着个纸包进来,放到楚天羽面前,柔声道:“你晚上才吃那么点儿,我怕你饿,就给你送饭来了。天瑶那里我也已经送去了,不必挂念。”又低声附耳道,“师尊说,他有事要滞留在山下,至少十天才能归来,你就先跟着他们一起随公羊长老历练历练。等师尊归来,再行拜师礼。你……你不要告诉他们你已经是首座的弟子,这是师尊吩咐的。”
季风荷刚刚收到雪逍飞剑传书,说他发现了几味世间难寻的珍贵灵药,要好好同那位族长商讨一番,这一留下,至少要十天半个月不能回山,要楚天羽兄妹跟随一批准备入岐丹的孩童一起历练,以此测试两人是否够格成为他的弟子。季风荷叹息,师尊这个人和其他医者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看见珍贵的药材就走不动道儿,非要弄到手才甘心。一次和医仙端木遥狭路相逢,师尊惨败,回山后恼怒了很久,那段时间,真是岐丹最有规矩的一段时间。
楚天羽点头记下,谢过季风荷。有了季风荷那一番话,相信没人再敢欺负他了吧。
季风荷离开后,屋内凝重的气氛渐渐散去,孩子们也都看出楚天羽身份不同,不敢再和他说话。
楚天羽打开油纸包,里面居然是三个香喷喷的小笼包,一咬,还是肉馅儿的。楚天羽心里一阵乐呵,有个好师姐就是好呀!
“咕噜”一声,传来一阵肚子叫的声音。楚天羽看看四周,发现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孩子正捂着肚子,一脸羞涩地看着楚天羽。
楚天羽很大方地递给他一个,那人却摇摇头,楚天羽说道:“你的肚子都咕咕叫了,拿一个吧。”
那男孩拿了一个过去后,三两下吃完了,末了还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回味无穷的样子。楚天羽打量着他,比自己矮一点,瘦瘦的,皮肤是发黑的黄色,应该是家境不太好。
楚天羽消灭掉两个包子后,一番梳洗,准备睡了。这时,他才发现,那个男孩竟然挨着他睡。
楚天羽对这个男孩有些好奇,窝在被窝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磕磕巴巴答道:“方、方恒,方是方方正正的方,恒、恒是永恒的恒。”
楚天羽道:“我叫楚天羽,来自逸宁城,今天才来岐丹。”
方恒点点头当做听到了,没有再和楚天羽说话。楚天羽心想,这个人好无聊啊,还是小枭有意思些。唉,也不知小枭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像我一样,碰上待我极好的师姐呢?最担心的还是天瑶,不住在家里,她会习惯吗?
几个孩童正在讨论着明日的功课。季风荷说,要楚天羽跟着他们一起历练,那么,以后的日子就要和他们相处了吧。楚天羽听着,知道他们明日要跟着一位陆管事学习医理,并且还要去药圃除草。
离就寝还有一段时间,屋子里的孩子都在互相认识。楚天羽住在最偏的一个位置,挨着他的只有方恒,尽管方恒很羞涩,但楚天羽也只能和他说话。
楚天羽厚着脸皮去和方恒搭话,几句下来,逐渐聊开了。楚天羽得知他是青云州莲花乡石头沟里出来的,因为他的伯父偶然之下救了九天剑派弟子一命,所以这名弟子就给了他伯父一个举荐弟子的名额,他伯父的儿子已经二十好几,只能推举他,所以他这个山沟沟里的少年得以见到大世面。
他来到这里后,发现这是一次九天剑派的弟子选拔。九天剑派一共招收了百余名孩童,根据他们自己的志向选择五脉中的一脉,再发配到那里,根据各门的考核标准进行一个月的考核,成绩好的留下,成绩差的离开。方恒选择了岐丹,不过是因为他听说岐丹门下的弟子最有钱而已。
两人交谈一番,算是熟悉了。楚天羽结交了来到岐丹后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