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命运风暴
“真!”梁延抢先跨出一步,接住倒下的司空真。他揽着司空真轻飘飘的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夜路,再也没有一丝生机和气息。静悄悄的夜里,只剩下那一点点腥味随风远去。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梁延不禁为之动容,要说这一群人自己还是能轻松对付的,只不过这完全消失又是什么回事儿呢?因为结界屏障的关系,梁延根本不知道结界内发生的事情,而结界内的人却能清晰地看到结界外的事物。不过此刻梁延也顾不得那么多悬在心头的疑问了,一切都留到安全以后再说吧。于是梁延并不再迟疑,背起司空真撒腿就跑,跑向他们原本的目的地——赵子燕的地盘
司空真缓缓地张开双眼,那里,却依旧是空洞无神。尽管该黑的地方黑,该白的地方依旧是白的。但说不得还是有着丝丝的异样。
“啊哗……啦啦啦…”刚清醒过来的司空真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呕吐,呕得那么竭力,像是要将昨天的饭菜也吐出来一般。“真!你怎么了?”在一旁守护的梁延惊叫道,出手便要将司空真扶起。
“别管他,小子。”梁延的身后,一把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令梁延马上收了手。那是一个非常俊美的男子:干练的短发、剑眉星目、直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他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衣,远远看去却依旧能感受到那隐藏在白衣之下的健硕有力的肌肉所蕴含的惊人力量。
“他……他这是怎么了…”梁延回头,一脸焦急地看着那个大马金刀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他的师父,赵子燕。
赵子燕眉头轻蹙,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并没有回答梁延,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司空真,问道:“你们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我们来之前么……”梁延一边回忆着边向他师傅描述起刚才的情节来……
而此时此刻,司空真却在和自己的心死命地争吵着。在脑海中,或者说在一片未知的空间里边。
“你,是那式神……武曲?”司空真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无比的武者,他全身笼着一层黑色的雾气,令人看不到其真正的面目。穿着一身漆黑的铠甲,古代将军制式,许多地方都已破旧不堪,金属也失去了过去应有的光泽。甚至,其胸甲左中部,也就是心脏的地方,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似乎是被一股至刚至强的力量洞穿似的,就连窟窿的四周都有着寸寸断裂的碎纹。
“哈哈……那天被大火烧得迷迷糊糊的,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记得老子的名字……哈哈哈!”武曲长笑不已,声震屋瓦。当然在这片奇特的空间里,所能颤抖的唯有司空真的心和武曲身上那破败的铠甲而已。
“那些人……可都是你…杀死的?”司空真问道,眼睛里滑出一层水雾,声音更显得颤抖。因为,他渴望能从武曲的答案中得到救赎,至少能让自己不安的灵魂得到一点点安抚。
“对……都是我杀的…却也是你杀的。”武曲的头盔下,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司空真,漠然地说道。
“你……我…你…”司空真听得一怔,垂下头你你我我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或许是杀人所造成的精神创伤和恐惧,生生麻痹了司空真的伶牙俐齿。“即便是杀,也只杀掉那个偷袭我的人就好了吧?为什么……问什么要全部……”最后他还是不死心地狡辩道。
“哼……肤浅之极,愚蠢之极!”武曲冷冷地哼了声,又接着道:“既然干杀手这一行,自然早已做好死的觉悟;而你,司空真,你想要彻查你杀害你父母的凶手,自然也要做好这被人阻扰……甚至是杀害的觉悟,再退一步说,若果我并没有觉醒出手杀死那人,那么血溅五步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你应该清楚地理解我的意思吧?”武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司空真,那份对生命的漠然和冰冷,重重地压在司空真的身上。
“可……可是……”司空真已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绝不是一套多么新颖前卫的思想,杀与被杀的关系,万物生来如斯,即可是恒古不变的,亦可是翻手即可改变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司空真自然很早就明白,但或许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沉重和深邃。
“这……这…这可是一条条人命啊!”司空真道。
“是啊,那确实是一条条生命啊……可那又如何呢?”武曲无比淡然地说道。
司空真听得面容不禁一滞,说道:“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对生命冷眼相待…为什么?”
而武曲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一双红眼死死地盯着司空真。司空真的话似乎勾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而让他沉默,虽然很模糊,却很真切。但很快他的眼光又坚定起来,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司空真的耳中:“真正漠视生命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些人类。你们漠视一切的生命存在,擅自地猎杀、剥夺那些飞禽走兽的生命;甚至是把他们圈养起来,剥削掉它们与生俱来的自由,并且将它们后代的生杀大权尽皆控制在手……”武曲越说越是气愤,虽然他有所控制,但其身上洋溢出的阵阵杀意和怒火却压得司空真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又接着说道:“难道它们就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的载体?凭什么你们人类便要把生命的种类分个三六九等,然后把你们人类放在那高高的塔尖,去俯瞰那些因为你们生存而死去的生物呢!?”武曲的声调逐渐高了起来,红色的瞳孔里浮动着一阵难以明察的痛楚。而他所不能抑制的气势外放得也更为可怕,令司空真不住地流下一滴一滴豆大的冷汗。
“不……不…不对,物竞天择,要是我们人类不食用那些野兽飞禽,便要灭亡,无法生存的就是我们人类而不是它们。”这话一出口,司空真便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他已然掉进了武曲设好的陷阱里边,使得自己的言辞与坚持自相矛盾起来。
而武曲自然畅快无比地笑道:“哈哈哈……说得好啊,不杀,便无法生存……哈哈”武曲肆意地笑着,笑声里暴露的讥讽就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
司空真只能无奈地垂下头去,久久不能找到任何证词来支撑自己那将要崩塌的精神大厦。
武曲微微叹了口气,他缓缓地说道,语气中透发着数不清的悲凉:“可能你还不清楚你要探查的这件事牵扯面有多么深、多么广,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事件中是一颗怎样的棋子。但,现在我就能明确地告诉你,人命,只不过这场宏大博弈中,最为廉价的筹码而已……”
说完,武曲猩红的眼睛随即一黯,紧接着便化作一阵黑色的粉尘,消散在司空真的识海之中。只留下司空真一个怔怔地、无措地跪在那里。
正如村上春树先生所说,命运这东西类似于不断改变方向的局部沙尘暴。你变脚步力图避开它,不料沙尘暴就像配合你似的同样变换脚本。你再次改变,它亦如此。这是因为,沙尘暴不是来自远处什么地方的两不相干的什么。就是说,那家伙是你本身,是你本身中的什么。所以你所能做的,不外乎乖乖地径直跨入那片沙尘暴中,紧紧捂住眼睛耳朵以免沙尘进入,一步一步从中穿过。那里面大概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方向,有时甚至没有时间,唯有碎骨一样细细白白的沙尘在高空盘旋。
而司空真感觉自己正在这风暴的边缘,慢慢地被穿过,那白色的浑如粗硕绳索的龙卷风直直地挺拔而起,延向高空,慢慢淹没司空真的一切。尽管司空真紧紧地捂上双眼、双耳,甚至将心门也封锁起来。但他总不能屏蔽掉这一切所能感知的真实——那漫天黄沙里有着无数厉鬼般的嘶吼和哀鸣,听着倒像是狂风的呼啸而已;猛烈的风暴像无数片锋利的剃刀撕扯、切割着司空真的肉体,在空中漫洒出鲜红的血雨,那即是司空真的血,却也是别人的血。谁没有在着命运的风暴中流过血流过泪呢?
司空真怔怔地被动地接受着一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眼中突然多了一种明悟,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他伸出双手,接住那如雨般下落的鲜血,不管是他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的,都接在了自己的手上,将那温暖的鲜红的血。
轰隆~!!!就在这一刻,命运的风暴总算偃旗息鼓。漫天的黄沙、悲鸣、腥风血雨顷刻间荡然无存。如同这风暴从未来过一样。或许连司空真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熬过这可怕的风暴的,甚至连风暴是否已然走远也不能判断。只是唯一能断定的事情,那便是穿过命运风暴后的司空真,再也不是从前的司空真了。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沙尘暴的意义吧。
而此时的司空真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无尽的困倦,无知无觉地便睡了过去。
此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