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略显颓废的曹*,心神微微一振。
传说,不,恩,司马迁在史记中曾经写道,刘邦带兵入洛阳时,天空出现龙虎之气。
虽然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没有多少可信度。
但对两千多年前,仰望天空的曹*来说。
天上云气的变化,就是上天降下来的暗示。
火云盖穹,虹桥穿空,是意味着,有强人降世,还是意味着,大乱将至?
心中感到疑惑,曹*低下头,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发现,这样根本就没有意义!
曹军中,并不是没有饱读诗书的文官,曹*大可以询问他们这天上景色的含义。
但曹*并不打算这样做,因为他敬的是天,不是人!
天威难测,天威浩荡,人又怎能看懂天。
与其被文人糊弄,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若是苍天真的无眼,要颠覆大汉社稷,让西凉屠夫成事,曹孟德也只有拼死抗争一途。
双眸中,疲惫的神色尽去,重振心神的曹*,在绚丽的虹桥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世事如棋,众生为棋子。
因为是棋子,所以万事皆不如意。
畏惧着前方,未知的坎坷,还不如,微笑着去面对。
那怕前方,也许,根本就没有去处。
曹*转身,面带笑意的,走回了营帐。
吃过曹洪端来的肉羹和粟米,安排了巡夜的事务后,曹*躺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鼾声渐起,微风入营帐中,将油灯上的火焰吹灭。
南阳郡,鲁阳县,郡守府内。
雨滴打在屋瓦之上,不断的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如同夏季的蝉鸣般,连绵不绝,但却没有蝉鸣的枯乏。
连绵不绝的撞击声,演奏着奇特的乐谱,让身处此景的人,奇迹般的感到平静和安宁。
郡守府内,议事厅中。
铜制的火盆中,燃烧着的黑炭,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跪坐在主位的榻上,低头盯着面前桌几上,冒出寥寥轻烟的瓷碗,孙坚眉头微蹙。
一身儒装的程普,端正跪坐在左边客位上,双眼望着低头思索的孙坚,一言不发,在他面前的桌几上,同样摆放着一个瓷碗。
端起桌几上的瓷碗,喝了一口热腾的姜汤后,抬头望向端坐着的程普,孙坚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仲谋,我军如今共有多少兵力?”
“禀主公,我军士卒大部分都来自于荆州各郡,据统计,我军总共有步卒两万四千人,骑卒八千余人。”程普双手互搭,低头行礼道。
“恩,仲谋,我军只有八千骑卒吗?”双眸微动,孙坚微微思索后,再次问道。
“是的,主公,这还要包括主公的亲兵,才堪达八千之数。”
“我军从长沙起兵已有三十余日,当时关东九位诸侯才刚刚会盟,这样看来,董卓一定会比关东诸侯们,更早的,得到消息!”
闻言,程普身子微微一震,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孙坚,确定对方脸上没有异色后,才低头道:“主公,按理来说,确该如此。”
右手食指,在盛满姜汤的瓷碗,光滑的碗沿上,慢慢滑动着。
看着碗中,泛着黄色,却透明见底的汤液,孙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仲谋,董卓知道我起兵后,会派出多少兵力来南阳?”
“主公,程普不敢妄言。”闻言,程普双眸中露出喜色,赶紧答道。
“想到什么,你直管讲来!”向着低着头的程普,挥了挥手,孙坚略感无奈的说道。
“主公,今日遭遇的西凉骑军,看其规模,我估计,应该超过了一万,并且其中还有大量的羌骑,其战力绝非我军所能抗,至于其军卒的数量,依我看,此次来南阳的西凉步卒和骑卒,至少应该是相等之数。”
“依仲谋看,这过万的骑兵,并不是敌军的全部?”锐利的双眼中,褐色的眸子微微颤动,孙坚将视线从桌几上的瓷碗,移向了低头躬身的程普。
“是的,主公,骑卒虽然野战犀利,但却不善攻城,战马也不会去托动巨大笨重的攻城器械,若是这些骑卒敢就地伐木制造器械,又怎能瞒得过我军的探马,种种迹象表明,这只骑军应该是从京畿之地,径直来到了鲁阳县,期间,并没有安营扎寨。”
“所以,这些骑兵只是先头部队,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打探我军的虚实?”
“主公英明!我正是此意。”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西凉军的骑卒和步卒的数量相等?”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程普,孙坚双眸深处,涌出了疑惑的神色。
“回主公,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想我军,兵卒总共三万余人,而董卓要防备关东诸侯,断不会分出主力来此,但为了应对我军,其兵卒应该多于三万。”
“依仲谋所言,西凉军卒至少在三万以上,对吗?“闻言,凝神思索了片刻,孙坚才开口问道。”回主公,正是如此。“程普微微一愣,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在平地上,骑兵的优势太大了,我军不能再呆在鲁阳县,不然,若是西凉军来到这里,我军将很有可能困在鲁阳县中,粮道也会被他们截断的。”
闻言,低着头的程普脸上,嘴角开始轻微的翘起。
然而,孙坚的下一句话,就让程普脸上,那一抹还没绽开的笑容,彻底的僵住了。
“仲谋,传我军令,叫我军所有士卒好生休息,等待雨停。”伸手拿起桌几上的瓷碗,将剩下的姜汤全部喝完,孙坚才接着开口。
“待雨停后,我军即刻开拔,进军梁县!”
梁县,位于河南尹,距离洛阳,约八百里。
鲁阳县,位于南阳郡,距离洛阳,约千余里。
脸上的笑容顿住,程普抬起头,双眸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鲁阳县的天空中,密集的雨滴,稀疏了起来。
在漆黑夜空下,雨幕中,刮起了狂风。
呼啸的风声,打乱了雨中安宁的乐谱,给即将进入尾声的乐谱,画上了,一个不完美的休止符。
铜盆里的火炭,依旧燃烧着。
身上感受着,火炭所带来的温暖,看着主位上,面无表情端坐着的孙坚。
程普却感到,身体内,涌出了一股寒意。
“主公,西凉军,军力强盛,进军梁县,可否从长计议?”
“嘿,西凉军兵力雄厚,依靠骑卒为先锋,可骑卒不善攻城,自然也不善守城,而从河南尹到鲁阳县这一带,最近的也只有梁县,可以驻兵!”闻言,孙坚脸上双眸微动,木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如此,我军进兵梁县,岂不是更没胜算?程普不解,请主公释疑!”程普抬起头,直视着那双锐利的双眸,双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忿怒。
“正是知道敌军驻扎在梁县,所以我才会下决定出兵”看着脸显怒色的程普,孙坚脸上的笑容微敛,认真的答道。
“敌军骑兵众多,野战我军绝不是对手,但是若是我军能将西凉卒困于梁县呢?”
想象着骑卒,被步卒困于孤城的情景,程普眼中的忿怒之色,瞬间被疑惑的神色所取代。
“可是,主公,我军兵力不足,又怎能困住满城的精骑,若他们出城冲击,我军岂不大败?”
“不然,今日大雨,道路泥泞,骑卒既然退却,必然会退回梁县,我军若是出其不意,突至梁县,在骑卒的将领还没看出我军虚实之前,快速围住梁县,多置鹿角,拒马等物,再让士卒们配足弩具,做好防备,这样我军就会占据主动。”
“主公,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仲谋,可我军若是就此退兵,结局又会好到那里?”孙坚侧过头,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听着那声叹息,跪坐在榻上的程普,低下了头,拱着双手行礼,轻声的应喏。
那埋在行礼双手小臂里的脸庞上,双眸中隐显出水光。
程普能够清楚了解到,孙坚那一声叹息中的含义。
就如同孙坚所说的一样,此时的孙坚,还有去处,但孙军,却已没有了退路。
若是一旦撤军,孙坚就只有依附于袁术,孙军也将不复存在。
而在此时,程普终于知道,在他主公的心中,可以没有孙坚,但不能没有孙军。
所以,孙军只有前路,没有归处。
平阴县,董军大营,主帐内。
坐在胡椅上,董卓冷着脸,目视着躺在营帐中央,盖着白布的尸首。
在董卓端坐的高台下方,左侧一张胡椅上,一身儒装的李儒,微微蹙眉。
当董军士卒们将吴侑和胡母班从旗杆上放下来时,两人身上的血液,早就流干了。
盖在他们身上的白布,遮挡住了两人布满伤痕的身躯,掩盖住了他们凄惨的死状。
帐内静默了许久后,董卓首先站起身,来到了一具尸体的前方,躬下身,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
看了一眼后,又将白布重新盖在了尸体上,直起身来的董卓,双眸中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甩了下衣袖,双手背在了身后,董卓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袁绍竖子,辱我太甚!”右手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桌几上,董卓蓬松的胡须,剧烈的颤抖着。
“儒儿,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可有计教我?”
“禀主公,如今南阳还未平,关东联军也还未灭,依儒见,可等战局明朗时,再对袁绍做出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