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废物！”听到军队中有袁字的大旗，华雄顿时心生疑惧，面色却更加阴沉。
闻听着明显带有恼怒意味的话语，趴在地上的传令兵卒，周身僵硬，已是不敢动弹。
“军师，你觉的如何？”转过头，华雄看向了身后的宋果。
“都督，南阳一郡，乃敌非友，我军连番与孙军血战，士卒伤亡颇大，将士们也疲惫不堪，况敌情不明，孙坚也是生死未卜，此时确实不易开战。”
闻言，华雄低头细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军师所言甚是，敌情不明，我军疲敝，不易开战，梁县小城，容不下我数万大军，看来唯今之计，只有暂时回撤了，一面打探军情，一面调整士气。”回过头，华雄看向了跪在马前的士卒。
“都督英明。”目视着华雄的背影，拱起双手的宋果，微微笑着道。
“今夜休整，速去传令，让梁县驻兵撤出城外。”
“诺！”趴伏在地的骑卒得令后，和守门的步卒一起离开了。
”军师，通知各营和军需官，今夜让士卒将物资收集起来，明日上午吃过饭，就拔营，全军撤回阳人。“
”诺！“闻言，宋果再次拱起双手，低头应诺。
夜幕降临，重重黑幕遮去天上繁星。
孤独的月亮，停留在高空中。
笔直站立在虎牢关城墙边的徐荣，抬起头，疲惫的看着漆黑的夜空。
双眸中，映照着高空中的明月，徐荣有些错愕地发现，此时，空中皓白的圆月，如同被重重黑幕挤压了一般。
寂寥的停在空中，只留下了一半的月牙。
用手在手臂上拍了拍，抖落了覆在臂甲上的尘土。
站在城墙上的徐荣低下头，视线凝聚在了虎牢关外。
距关门，百步的距离处，游弋着一千余骑卒。
马身皆穿着铁甲，战马背上卒兵的手中，举着长一米宽半米的铁制盾牌。
而在这些骑卒的后面，骑卒与联军大营之间，也是人头攒动。
徐荣久经沙场，对于军卒们在行军排布中，所发之声，并不陌生。
虎牢关南依嵩岳，北临黄河。
它的真实年龄，比延续四百余年的汉王朝，还要绵长。
但此时，铁浇石砌的高大城墙。
被关外传来的声音所覆盖，孤寂的如同夜空中，单一的月牙。
黎明时分，虎牢关外，联军大营中是敲锣打鼓，沸反盈天之声不绝于耳。
大营中的军队，也是频繁调动，士卒踩踏出的尘土，激扬在大营内，遮蔽了虎牢关上所有人的视线。
夜晚降临时，联军又故技重施，以马着铁甲，手握盾牌的骑卒为前锋，再配以裹铁战车和步卒军阵的配合。
典型的疲敌之计，徐荣深知，欲破之，却破不了。
以重甲骑在前，身着皮甲的普通汉骑在后，出城发起冲锋。
但游弋着的联军骑卒，却会在董军精骑未至之时，尽数撤去。
而后，董军骑卒，将在奔驰中迎来密集的箭雨，和密集的锋锐枪刃。
就算是在付出沉重代价后，将步卒的军阵冲溃，董军的骑卒，还会接着面对固若金汤的裹铁车阵。
己方骑卒不适用，光用墙上的弓卒射击，对关门外游弋着的联军骑卒，造不成什么伤害，而联军的步卒，又会迅速撤回裹铁战车阵中。
先用骑卒冲击，再用城墙上的弓卒配合己方精锐的骑卒，不仅没有半点作用，还会对自己的骑兵造成误伤。
真的是，水滴不透，针插不进。
完全没招的华雄，只好让虎牢关内的所有兵卒，轮番休息，加强防备。
但在耳边回荡着关外整齐行军声的守关士卒，却如何能休息的下去。
微叹了一声后，徐荣转着僵硬的脖颈，将手中的朴刀倚到了城墙跺头的缺口处。
一天一夜没合过眼，周身顿感乏力的徐荣，眼皮也越发的沉重。
交代了身边的将领们几句，安排了他们的巡夜顺序后，徐荣奔向了不远处，城墙上的亭楼。
而在此时，虎牢关的背后，距离虎牢关千里之外的北方，黄河边上，屯驻着一片绵延的营房。
营房的主帐外，紫缎的黑旗上，赫然写着巨大的董字。
原野上，萦绕着阵阵狼嚎。
乌鸦张开漆黑的翅膀，隐在了黑夜中，游走在地面上的血肉间。
大营中，董军士卒的尸体已经尽数入土。
华雄静默的站在地上，看着身前无数，刚刚翻起的坟堆。
今夜，月无光。
黑暗中，带着腥味的风，吹开了坟堆上的培土。
身上甲片间的缝隙，被携带着坟土的风渗透着，让华雄感到了沁入心扉的凉意。
“将军，回营吧。”双手绑着绷带的郭汜，骑着战马，来到了华雄的身侧，躬身言道。
闻言，华雄轻轻颔首，凝神最后看了一眼，黑夜中的坟堆后，转过了身。
翻身坐上了一名小校牵来的马匹，华雄拉缰挥鞭，向着营地的深处头也不回的跑去。
战场上，乌鸦肆意的啄食着满地的尸体。
暗红冰冷的血，四处的挥洒着，但这些却隐藏在漆黑的夜中，纵然凄惨却不可见。
唯有聒噪的呱呱声，始终不绝于耳。
华雄沿着躺满尸体区域的边沿，驱马快步穿行而过，对入耳的聒噪声，恍若未见。
同时他也没注意到，就在白天他巡视这片区域时，绕过的两具马尸的下方，这次突围孙军的实际指挥者，单手正握着刀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一直等到华雄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紧咬牙邦的程普，才松开了握着刀柄，手掌上满是滑腻的左手。
同时，也松开了捂着身边韩当大嘴的右手。
”呸呸！“韩当转过头，双目圆瞪的怒视着程普，小声地说道。
”军师，你干嘛！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不捂紧你，你还不早冲过去了，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状态，都只剩半条命了，还那么莽撞！“闻言，程普也是睁大了双眼，怒气冲冲地回道。
”谁说我要上了，听到马蹄声，我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再说，现在咱俩连抗这马尸都够呛，还说什么冲，要不，你去冲给我看！“此时，韩当的脸上全是血污，说出的句子通畅连贯，口气却轻若蚊呐，明显的底气不足。
”啊呸！“闻言，程普伸出右手手指，用力戳在了韩当的额头上。
”你要搞清楚，我可是文官，是军师！老子靠的是脑子吃饭，你见过那个文官亲自上阵砍人的？！！“
”……你不就是嘛。“偏过头，尽力避过了程普的食指，韩当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啥？你说啥？“
”啊，今天天气真不错。“
闻言，信以为真的程普，伸长了脖子，目光穿过马尸间的缝隙，望向了夜空。
却只看到了眼前如墨地黑暗中，游荡着无数个亮度微弱的红色小点，那是乌鸦的眼睛。
顿时，程普心中涌出了难言的酸楚，情不自禁地骂道：“鬼天气！”
“军师，下一步该怎么办！”侧过身，调整了自己的身体，韩当将身上的马尸由双手，换在了双肩上。
“你没听到白天时，董军的主帅与那个文士的对话吗？我们只需再撑到明天，明天董军退时，我们就可以脱身了。”
“那还好，就是不知道主公现在如何？”闻言，韩当反而蹙起了眉头，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关心好你自己吧！从现在的信息来看，主公已经突出了营地，凭主公的本事，想已无碍！”
“可如果主公还没醒咋办？“
“闭嘴！”双眸深处，闪过一丝恼怒，收回戳着韩当额头的手指，程普轻声的喝止起来。
“主公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出事。你小子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留情面！”
看着身旁花着脸，怒气冲冲的程普，韩当笑了起来。
”军师，你就不要逞能了，还不留情面呢，就你现在这样，不死都不错了，咋滴？还敢动手打爷？“
”你老母的！“程普颔下的胡须，根根竖立，额头处也是青筋毕露。
”等明天董军退兵，看老子不把你小子的屁股打成八瓣，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闻言，韩当嘿笑了几声，再不言语。
就在这时，梁县郊外，距离董军营地两百里处的位置。
广袤的枯草中，数棵榕树的下方，孙军的骑卒，点了一处火堆。
燃烧着的火焰，能够阻止野兽的靠近，但明亮的光彩，也可能吸引来董军探马的窥视。
但是游弋在火堆周围，数十里的范围内，二十余孙军的骑卒。
却能够及时向围着火堆，正在休憩的孙坚与十余骑卒，发出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