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山昔日的领地极为广阔,除了紧紧挨着依靠九方门生存的密集的生灵,再向外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九方门的统治辖域,就在这片荒凉之外,中间作为统治的势力与被统治者之间的缓冲,双方默契的存在了许久。
伯爵正在这处荒凉地带的一个不易察觉的山谷中守护,一个月之前他寻到了这里,缺少人烟正合适江月的恢复,在这里他们逗留了一个月。
时间并不长,但江月已经稳定住了体内显出恶化之象的伤势,融合后的力量并没有出现崩溃的表象,恶化的只是他的身躯。稳住之后,他的修为也压制到了王境上下,随时波动,但尚且平稳。
真正恢复巅峰的境界,他还需要时间,以及一些机遇,尽管他还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机遇,只是知晓一个大致的方向,先灵意念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东西,冥冥中给与他比本能更强大的指引。
站在伯爵更加宽大的头顶,江月望向了北方,他需要的机遇就在这个方向的某个点上。
伯爵的庞大体型又大了一号不止,一个月的时间他逐渐消化了最初吸纳的那些阵法基石,成功的登上了六阶的层次,六阶,换成这个世界上的分阶,就是王境的巅峰,他的战力已经不容小觑,最关键的还在于伯爵制造金属生命的变化上,他告诉过江月,这个时候的伯爵可以制造出来的金属生物兵器,最强可达五阶,但数量有限,一个昼夜,也仅仅可以组装出一只。
但这已经让江月感到了震惊,甚至有些恐怖,一天一个王境,有那个族群可以这样无视实力位阶的巨大差距,肆意的蔑视世界的力量规则?
唯一的代价恐怕就是他的体型,形状并没有太出人意料的变化,却更加庞大,此时长度*近了百丈,犹如一只粗壮的巨蛇,却长有无数节肢,无法变回去了。
此时的伯爵犹如钻石水晶的眼眸倒映出主人的形象,实力也随之以数字体现在他的意识分析中,主人的实力已经弱于他了,伤势纵然中断了恶化,却是不可短暂恢复的伤痕,一个念头突兀的出现:似乎主人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并不是不可反抗的。
片刻之后,伯爵面无表情,心中却发现这个念头出现的突兀,却并非不可理解,自主。
莫非这个词对他也有致命的诱惑力吗?
主人不可反抗。
伯爵微弱的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清理出意识,主人当然不可反抗。
但强大的金属生灵并不知道,他头顶金属鳞甲上的江月更不知道,在伯爵意识深处,他存在以及成长的核心之上,悄悄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伯爵不知道,所以他只是抬起头,与他主人的眼光一道落于北方的远处。
“走吧!”
江月默默的吐出两个字,绝美甚至妖异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伯爵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才符合此时的状态,于是没有开口。
他只有摆动无数节肢,切开拦路的岩石,忠诚于江月的吩咐,蜿蜒如蛇行,走向北方,也在未知的冥冥中走向命运。
北方,数条纵横来纵横去的望穿秋水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如同骨节交织在一起,汇成的交点处建立了一个格局不大的旅店。
这样的旅店,挑选的天时地利就是一个交点,这个地方,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看不到人烟,荒凉中耸立起来,不像九灵山下注定了衰败的那个山前酒家,做的只是酒肉管饱的生意,他们在此建起的旅店,供给的即是旅店,也是店里的东西,修行人的补给。
店面不大,老板娘的脾性却不小,也不知怎么养出来塌了天也要先骂一顿的气势。老板娘的男人和不多的两个腹黑的店小二,积年累月一惊一吓中生存,倒也渐渐适应了,老板忙里偷闲门外搁了张青华竹质的躺椅,前后摇晃着惯见门前千百年不变的风景。
老板娘正扯着河东雄狮的嗓门提溜着顺手的家伙什追打着两个不听话的小二,顺便喊着更加不听话还习惯大庭广众下动手动脚的老板。
躺椅的造型刻意拟古,特意扭曲成曲面的弯竹向后荡去一点不舒心的幅度,老板高喊了一声“哦”,顺道起身。
但就在这时,老板忽然呆木的眼神星辰般一亮,背后负起左手,轻轻抖出一个手势。
这个继承了小店上一代主人,也就是老板娘死去的爹的约定俗成,意思是有肥羊来了。
店里的喧嚣声音顿时弱了下去,门口徐徐开,老板娘扭着杨柳细腰,笑眯眯的推开门。
南面的大路上,正值不早不晚的下午时分,阳光斜照着来人,那人一身黑色的华袍,一步抬起一步落下就跨过长达数十丈的距离,缩地成寸的强大神通谈不上,但成尺却也相差不多。
青年没有戴上遮掩容颜的面具,近了店面后一张让老板娘掩口无语的妖异美丽魅力无穷的面容,自西侧而来的一成不变的阳光不吝啬的衬托,这年纪不大也就双十的青年或许刻意冷峻的脸更加令人心神荡漾。
老板娘神色荡漾,却眼中带着忿恨。
同为修行人,面容或许不太重要,但有时候一幅超出了常人太多的容颜总是让人归于凡俗,俗人逃不过贪嗔痴三字,兼备的羡慕嫉妒恨同时涌上了心头。
老板娘忘了招呼客人,老板身为男人,嫉妒更甚却没忘了本职的活计,老身板迎了上去。
“客官里面请!”
客官?江月一笑,更见令人无言又无颜的妖异。
这个称呼确实有些古怪,一般见面称呼一声道友还算正常,尤其是这个修行人才能有资格入住的店里,客官的称呼倒有些意思了。
不过他也没有刻意问这些无所谓的小事,头也没转的走进旅店,问道:“你们这里提供些什么?”
“客官肯定明白,这家旅店就是给我们修行人开设的,修行所需的一应物资这里都有些,甚至客官如果舍得花钱,您的收获肯定会大吃一惊,里面请!”
江月点了点头,在旅店里的一个小桌上坐下,一如他的习惯,桌子选的是最靠里的一张,白天的阳光也覆盖不到,江月又穿了皂衣的纯黑色,更加显得孤寂以及隐晦深涩。
老板倚在柜台上,打着哈欠,意兴阑珊,一个年青人,出门在外,又是独单一人,这样绝佳的货色往往怀揣的好东西不少,而有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手底下的两个练出来的小二,可不是寻常人能应付的了,一身修为或许高不到那里去,玩弄毒虫药剂的本事可得了他的三分真传,对付这种族群出来历练的年纪轻轻的家伙,最是合手又可练手。
他给了还在神色不宁的老板娘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向着一个小二招了招手,款款走向店里坐在桌子旁的唯一一人,心里暗自琢磨着一句话,装*遭雷劈,你丫喜欢呆在看不见的地方装深沉,到此为止了。
而老板却抬头顺着楼梯向上瞄了过去,神色火热。
他和老板娘有个年轻的女儿,正在楼上招呼那几个真正的肥羊,或许不能算是任人宰割的砧板牧羊,而是肥牛,一共五六个男人,一个绝美的女子,或许比刚迈进地狱的男子差了些,可地道的是个女人,看似应该是被为首的威严自发的中年男人擒住了。中年男人已经有了圣境的修为,掩饰的虽然很好,可怎么能逃过擅长追踪与暗害的老板的火眼金睛,足迹中蕴含着规则的痕迹。除了这个圣人和肉体勘破了圣境修为却相觑还远的女人,其余的都可以随手葬送在他注定了继承这家店的女儿手里。
麻烦的只是那两人,一个圣境,一个不算半圣也不算圣人的女人。
老板故意养出的微微发福的身材向着楼梯后挪了挪步子,从容不迫,他并不在意麻烦,别说这两人,就是两个真正踏进了圣境的修士,又能翻起多少撼动旅店的浪花?他又不是没有杀过!
“小伙子,看你孤身风尘仆仆,肯定不是附近几个族的吧?”
江月稍稍抬起眼神,双目无形中动用了极目的神通,内敛的极目光辉看不出丝毫动用修为的迹象,反而令他的眼神更加深邃,黑色充斥着眼睛,仿佛两口千丈的深井,看不到底,也看不出他的意图。
“只是路过!”
江月不动声色的回道,老板娘这是想要套出他来自何方,又是妖星上的什么种族,可是手段也太看不起人了。
或者看不起妖了。
老板娘笑了笑,皮笑肉也笑,没有回话,随手接过一旁站在身边的小二手里的一本簿册,递给江月。
“客官不管哪里人,来到这里都是客人,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客官需要的东西?只要有的,价格好商量,就是没有的,也好商量!”
说话间,老板娘的手无意间在簿册上轻轻一抹,这个动作她做了很多年,也也从来没有失过手,素手一抹,一份剂量足够的迷魂香就附在了簿册上,只要那青年接过,不用碰到,只是接过,就已经着了她的道。
而且这份迷魂香里更添加了些她很少情况下动用的特殊毒物,女子恨女子,不外乎年轻美丽,可换上比有了男人的女子还漂亮的男人,嫉妒什么的自然而然的让老板娘下手更毒了些。
然而令她大吃一惊。
青年接过簿册,翻动着几张陈旧的皮纸,细细的看,时间过去了足足一个刻钟,仍旧不见异样!
老板娘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没有说话,心底却很有些复杂的感受,碰上了有点扎手的点子,既让她心里很高兴碰上拿出些压箱底本事才搞掂的人,又很不耐。
江月微笑的抬头,放下簿册,仍旧不见丝毫中毒的迹象,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家店就是一家吃人不吐骨头的店!
然而他也毫不在意,极目神通之下,能有惊人的毒物躲过他的眼睛,或者逃过尚未散去的生灵之先死后遗存力量的腐蚀,那简直奇哉怪哉了,死了倒也值得,何况老板娘出手的药剂不过是作用在意识的迷魂,他的意识里镇守了一座城池,任你毒性强上千百倍,也动摇不得。
不过这张不起眼的簿册上倒真有几样他也迫切的东西。
他翻过簿册,指着上面的一个短短的名字,道:“千年碧珠蟾的丹珠,这东西要是有,还给来上几颗。”
说完,他手掌一翻,扣在桌上一枚晶莹玉润的元石,极品元石。
老板娘神色一凌,极品元石一颗当得起一枚碧珠蟾的丹珠,价格倒也妥当,她神色之所以变化,还在千年碧珠蟾,这种古老的妖物,自成一族,只在极西沙漠里生存,毒性极大,汇聚了千年毒力的丹珠更是毒性精华的所在,寻常王境甚至专精毒道的高手也是根本不敢碰触。
果真是硬点子!
“有!”
老板娘一手摸过极品元石,翻手取出了一个精美的黑色木盒,平放桌上。
“不过,客官还得再给个七八块!”
旅店下方极深处,一只百丈的金属生命蛰伏,被主人称作电磁波的伯爵独有的感知系统全力运转,笼罩着方圆数百里。
不多时间,有些怨气的伯爵感到了一股略带熟悉的波动,电磁波集中扫掠过去,顿时惊讶起来。
在数百里之外的旅店远处,路上一个破烂衣服行动迟缓的男子一步步向旅店赶来。
这个家伙胸前还染着暗色的斑驳血渍,竟然是他主人后来提及的那个九方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