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饭桌上的一番言论,让众人吃惊之外,也让姐夫刘传书对他刮目相看。毕竟一个刚刚成年的粗鄙浪荡汉子能够有如此眼见,还是相当不容易的。饭后泡上茶,一家几个男人又扯了会不着边际的国事,刘传书就和岳父谈起了此行的目的。原来他打算从天津卫进些南货和倭国的倭货,运到武清自家店中贩卖。只是这货物要从河西务钞关码头上岸,需要缴纳一批钞税。现在自己的岳父在钞关跟随户部的相公点验查税,自然要走走门路。
张越听得无趣,打着哈欠走了出去。今日吃了瘪,讨贾胖子一伙打了一闷棍,心下始终有些气闷,准备召集黑皮等弟兄寻机报仇,一路不觉就来到了镇外野渡。这野渡在钞关之南,原本就是一些当地军户捕鱼、渡河之用,码头狭小,难以靠泊大船。此处野渡已经是出了镇子二三里,平常一帮小兄弟倒是常爱来此摸鱼钓虾,一来二去,此处也几乎成了他们的一个聚集之地。不过,今日许是带头的大哥张越吃了亏,估计是要被家里关上个一两天的,所以,此时手下那帮猴子一个也看不到。
靠,人他妈都死哪儿去了!张越枯等了一会儿,几乎要睡着了。突然,他感觉腹中一阵绞疼,怕是中午肥肉吃的多了,又喝了两瓢凉水,闹上肚子了。急急地捂着肚子,张越就向码头后面的柳树丛中跑了过去,那里有个废弃的茅舍,三面有点土石围墙,却是没有了顶棚了。人有三急,张越也顾不上肮脏与否,撤下裤腰,蹲在坑沿就畅快了一把。这一团干稀混杂的秽物排泄出去,果然是轻松愉快,肚子也不再疼了!到底是无福之人啊!半年见点荤腥还留不住一点,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就少吃一点了。
“姓范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祸害了我的玉娘,还将她推进水里溺死,你还是人么?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我就和你拼了!”一个沙哑的男子怒骂着。
“哈哈哈,温洪大哥,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这个玉娘不就是个扬州的瘦马么?此般风尘女子,咱们兄弟还要分个彼此么?再说,这贱人乃是主动勾搭兄弟,完事之后居然要讹诈告发在下……”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声音嬉笑着辩解。
“我呸!谁是你的大哥?你个任免兽心的畜生,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戏!全当我温洪双眼瞎净了引狼入室,害了我那苦命的玉娘!呜呜……!罢罢罢,某今天便与你割袍断义,替我那苦命的人儿讨个公道!”嗤啦一声,显然是那温洪扯断了自己的衣袍。
“喂,你,你干什么啊?直娘的,居然拿刀子对我?为个女人你居然拿刀子对我?好好好,那就不要怪我不讲义气了!”年轻男子气急败坏地喊道,跟着那边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呼喝之声。
咦?有人跑这郊外野地里干仗?!马上看看去。耳听着这两个汉子的争吵,张越也大致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这什么姓范的似乎动了结义兄长的女人,还害了她性命。真他妈不是个人!此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大大出乎了张越的是非观,激于义愤,他迅速揪过衰草抹擦了屁股,站起身向着树丛深处走去。
柳树丛里,两个汉子互掐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头巾散乱,气喘吁吁。几个滚翻后,那个年轻点的汉子终于占得上风,单手将中年的汉子按在地上,挥起右手握拳一拳拳砸下。
“我叫你拿刀子*我!我叫你替婊子报仇!我叫你割袍断义!老子今天要锤死你……哎哟!”年轻姓范的汉子边打边数落,正处在的得胜的关口,冷不防头上散发被人一把揪住,从骑在温洪的身上猛地摔落下来,发出一声意外的叫唤。
张越也不说话,这种街头殴斗他最是拿手不过。揪住头发猛地摔落在地,而后一个跨步扑骑上去,卡住脖子抡起拳头就是一通胖揍。可怜这作恶的姓范的尚不知来的是哪路神仙,就被劈头夹脸的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兄弟,闪开!”身后一声断喝,只见矮胖的温洪一手拨开张越,手中雪亮的匕首直直挥落下去,直插进了地上姓范的胸膛。随刀拔起的血箭飙起老高,喷了那温洪一头一脸。不过这丝毫不能化解温洪的怨气,干脆合身扑上,一刀一刀地狠狠扎下。一连估摸着扎了不下三十余刀,直到那地上血人停止了抽搐抖动,彻底死亡。
“呵呵呵,玉娘,狗贼被我手刃,你可以瞑目了!”浑身是血的温洪仰天哭喊,涕泪长流。
“靠,真杀人了!”张越呆立在一旁,心中有些慌乱。这可真是杀死了人啦,按照后世的经验,公安、审讯、监狱、枪决……各种念头纷沓而来。虽然人不是他杀得,可终究自己也是个帮凶吧?这如何是好?!
“兄弟,大恩不言谢!请受我温洪一拜!”此时的温洪已经开始平静了下来,一边抹去满脸的血迹,一边起身来到张越身前恭敬跪下。
“大……大哥,无需多礼。这个……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个应当的”张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一把将他拉起。
“啊,兄弟无须担忧!人是某杀得,与你无涉!”温洪看出张越有些痴愣,知道他有些担心,马上出言宽解道。
“哎,哥哥说得哪里话来,俺张越也不是那等胆小怕事之人!”张越被他一说,反而不好意思,“我们把他给埋了吧!死无对证,保管谁也发现不了!”为了表现自己的无畏,还主动提出要帮他处理现场。虽说话说过就后悔了,但已经是卷进来,如之奈何?!
于是这两个将这姓范的抬了丢进那茅坑之内,有将那三面厕墙推倒,彻底掩埋了起来。至于地上的血迹,两人匆匆用刀子刮除一遍,基本已是难以看出。
温洪又跳进潞河里仔细搓洗了全身,将那匕首远远地扔入河中。而后和张越坐到河边,等候衣物干殇。闲来无事,温洪细细地和张越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两个真是少年时代的结义兄弟,后来分开各自做事,相互联络也少了许多。三年前温洪的主人家在京师开了南货商铺,温洪受命前去掌柜。在这河西务码头巧遇同样奔波做生意的范成,二人久别重逢,很是开心。今年年头,温洪路过扬州娶得玉娘,准备带回京师完婚。在这钞关临时有事离开,托付于这个昔日的把兄弟关照。不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范成色迷心窍居然奸污了玉娘,后又怕事情暴露,干脆将她推落河里淹死。原本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却那只这玉娘却留书一封,向温洪细说原委,只言自己要找范成拼命。今日对质,事情果然如此,温洪如何不报仇雪恨?
“唔,原来如此!这猪狗一般的畜生真是该死!”张越听得气愤,忍不住骂道。
“哎!都是我交友不慎,害了玉娘!都是我福薄命蹇,呜呜——”温洪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温大哥尚请节哀!”张越一边劝道。
半晌,温洪才收了眼泪恢复了常态,“兄弟,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权当请兄弟吃酒压惊!日后有事到了京师,记得来广渠门大街福来南货店找我,让为兄能略表寸心!”
张越推脱两回,只得将那三个元宝接了。那是三个足纹二十两的官锭元宝,对于身无分文的张越实在是一笔大钱。
伤心的温洪不待衣物全干透就穿了拱拱手而去。留下尚有些余悸的张越一声长叹。转过身想想,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干脆做得彻底些!张越再次回到打斗现场,再次细细将现场打扫一遍。
“咦?那是谁的包裹?”张越一路清理,在现场边上的一颗歪脖柳树下草丛里居然看到了一个绸布包裹。打开一看,哇!发财了!十个澄黄的金锭,十四个二十两的官锭足银,此外还有些散碎的银两,乃是一笔巨资!包裹里还有一把一尺多长的解手弯刀,刀柄上镶了些红蓝宝石,却不像是中原的产物。据张越后世的眼力,当时草原上的短刀一类。此外,包裹里还有一叠文书,打开一看,乃是盐引的“引纸”,每引折盐300斤,一共二百张,当可领盐60000斤。这可是好东西。现在虽说私盐泛滥,可所有交易均属私下违法的交易。现在有了这些北地的盐引,自然可以从事盐业的买卖。
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有银子有盐引,风声一过就去贩盐去!张越兴奋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