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车开到案发下场的时候,警戒线外,出了铁道部门的人员之外,还有几个零散的胆子比较大的围观群众。警戒线之内,距离的大部分同事脸色都显得十分的难看。
见我到了之后,有一部同事甚至用那种看到救星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一瞬间我觉得颇为不自然。
当初我进警队之后,由于杨虹当年的案子给我带来的精神上的打击和激励,我拼了命一般将精力放在了破案之上,短短三年时间,我便破获大小案件上百起,同事们私下都说着世上恐怕没有我破不了的案子。久而久之,每一次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一些能力一般的同事,很自然的就会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由于之前的那些案子不论怎么棘手,却总能被我很快地找到突破点,所以一直以来面对任何案件我都表现的很有自信。
然而从李丽的案件开始直至张萍,虽然我也并没有怀疑过我的破案能力,但是在某些方面来说,我的自信确实开始出现了动摇。尤其是今天这一起,且不说死者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单从案件的离奇程度来看,就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能理解和接受的范围,老实说,就从目前已掌握的情况来看,我的心里还确实没有低。如今这些同事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免不了压力就顿时倍增。
“张兵,你师父呢?”见到张兵在尸体旁忙着取证,我便上前问了一句。
张兵抬起头看着我,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地道:“张队,我师父到火车站去K639次列车上取证了,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我点了点头,将现场的几位有职位的警员全和铁道部门的有关领导全都叫到一旁对他们吩咐道:“这次的案件十分的棘手,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必须封锁所有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疑。”说罢我又对脸色苍白的小李和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另外一名同事道:“小李,你们两帮助铁道部的同事把围观群众遣散开,免得到时候消息外露。”
当我安排好一切之后,王燕、老马带着铁道局的段副局长以及两名列车员来到我面前,老马对我们相互介绍了之后,段副局长对我说道:“张队长,杨副市长已经和我通过电话了,我们铁道局一定积极配合你们刑侦大队的工作。”说罢他指了指身旁的两位列车员道:“这两位就是K639次列车的列车员,有什么不明白的情况,你可以和他们了解。”
我点了点头,示意老马做好记录,随后便开始对两位列车员道:“你们今天从E县出发以后,中途是否停过车?”
两位列车员同时摇了摇头,左边的一位道:“没有,今天从E县出发之后一路上都很正常,一直到了车站我们才停下的。”
“也没有看到铁道上躺着个人?”我又问了一句“没有,我很肯定。”右边的列车很肯定地说了一句,而后他又继续道:“进入A市以后,由于当心会有人为了方便而横穿铁路,所以我一直紧盯着铁道,所以我很肯定没有看到任何人。”说到这,他又有些疑惑地道:“只是…。”
“只是什么?”我似乎嗅到了疑惑点的气息。
“只是,在进站前几分钟,我感觉车头似乎很不自然地震动了一下。”那列车员有些不确定地说到。
这时左边的那名列车员惊讶地问道:“你也感觉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那,你们记不记得确切的时间,或是准确的位置呢?”我又补充了一句。
右边的一个人像左右看了看,然后向着车站的方向走了大约近二十米的时候突然停住道:“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我记得当时车头不自然的震动的时候我曾经看了一眼四周,那时正好看到那边的广告灯,就和现在我站在这里所看到的角度是一模一样的。”说罢他抬手指向右前方的一个彩色的广告牌。
我走过去站到他的位置,再会有向案发现场看了看,从我这里到达死者死亡的地方大约比一节火车车头略长一些。找位置来看,如果我所在的地方是火车车头的话,那么死者死亡的地方正好便是火车的第一节车厢!
头脑中联想着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不自觉地一滴冷汗顺着我的脸颊再次滑落。
我让老马留下了两位列车员的电话之后,又来到王燕身边,我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是不是面对尸体的时间太长了,练就了一身铁胆,虽然之前在说张萍使用塑料尺子割脉的时候,她曾经显得有些胆怯,但是如今面对这起更加离谱的案件时,她居然表现的冷静得异常。
“王燕。”我叫唤了她一句,可是她却似没听到一般,继续盯着手中的报告观看着,无奈之下我又提高了一点音量道:“王燕。”
“啊!”或许是被我吓到,王燕身体微微的一震十分警觉地转过头看着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道:“你叫我?”
“难道有鬼叫你不成?”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谁知道王燕这时却将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小声一点的动作,然而靠近我身边低声道:“小声一点,你就不怕引起恐慌,你看小李吓得。”
“哎,我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别人的感受了?”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闻言愣了楞,随后恢复到原来的语气道:“找我干嘛?”
“现在死人了,这里是案发现场,你作为一名法医,我找你能干嘛?”我没好气地问。
“哦。”王燕点了点头,打开怀里的初检报告对我详细地讲述起来,其内容就和之前小李在车上跟我报告的没多少区别,只是后面她讲述了在列车上发现疑似死者皮屑和血迹的详细位置,不过却听得我很难明白,因为她好几次要不就说错了,要不就重复了。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将报告拿过来自己看,当我注意到报告上那几滴似被水滴溅到的痕迹和有些扭曲的字迹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丫头并不是不害怕,恰恰是因为太害怕,所以才强装正定。
其实我很明白,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对这件匪夷所思的案子不感到心里发毛的,就包括我自己,此刻心里也早已经没了低。如果说有人在遇到这样事情,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发毛的感觉的话,那我只能说他已经超越了人类。但是就算这样我们也得坚持下去,因为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在现场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警局,看着在场的众人个个面无血色的样子,我知道自己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但是即便如此该做的事还是必须得做下去。
除了鉴证科的王燕和张兵师徒二人对死者的尸体再次进行详细的尸检外,其余的同时全都和我一起来到了会意室,开始对案件进行从新整理和分析。然而就跟在现场时候一样,不论我们怎么分析怎么整理,却丝毫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疑点。
终于小李忍不住发言道:“会不会是两名列车员知道自己撞到了人,怕承担责任而视线商量后给我们做了假口供?”虽然我知道我这样说,并不无可能,但是其中也存在很多的盲点和问题。
果然老马这时候回应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K639次列车究竟是怎么避开牛头山这段塌方的路线的,我为了确定两名列车员所说的话的真假,曾经亲自询问过K639次列车的乘客,他们都表示K639次列车在到达A市之前确实每一个站都有停过,而且从E县车站出来之后,直至A市车站这段路途之中,并没有停留过。”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会场一片死寂,众人全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因为大家都知道,就算两名列车员真的在说谎,可是他们是在丝毫没有停留的过程中,顺利的通过了牛头山塌方的路段,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王燕突然显得十分激动地拿着验尸报告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张队,新发现,今夜的死者经过指纹对比,就是前几天盗窃张萍家的窃贼,并且在死者的上衣内口袋里,找到大约一千块的现金,因此我推断应该不是劫杀。”
在场的众人闻言,脸上终于恢复一些生气,但随之又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我接过王燕手中的资料,仔细的看了起来。根据资料显示,今夜的死者名叫何宇超,外号黑狗,今年30岁,十年前因为聚众斗殴,将人打死而被判刑十五年,两年前因为在与众表现良好而提前释放,出狱之后便来到A市一直到了现在,而根据死者身份证的登记情况表明,死者身前一直租住在A市凤华村的,某家旅馆之内。
虽然暂时还没有办法解释K639次列车究竟是怎样通过牛头山后,撞死死者何宇超的,但是至少现在又死者的身份信息,而且死者还是盗窃上一位死者张萍家的窃贼,根据这一信息,或许我们就能从中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想到这,我便亲自带上老马、小李等七八名警力,连夜赶往风华村寻找关于死者的线索,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就算无法解释K639次列车如何通过牛头山的,至少也要找到死者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他杀、意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凤华村,是A市的一个城中村,这里的人口流动十分的平凡,因此也成了为了本市一个重点管制的区域。
当我们到达凤华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在凤华村里找了没多久,便找到了何宇超所住的旅店。由于时间已经不算太早,所以敲门没多久旅店老板便出来了。
旅店老板姓董,大约五十岁,据他跟我们介绍,何宇超平日里整天无所事事,不过却也算安分守己几乎不会惹事,通常都是别人先惹上门来他才会教训别人一下。而且据说何宇超这个人平时很讲义气,所以在这一代人缘也极好,特别是跟一个外号叫八哥的人感情就好像兄弟两。
听老板说到这,我便询问老板知不知道那个叫八哥的住在什么地方,老板却说只是经常见他来找何宇超,却不知道他究竟住什么地方,只知道昨天晚上9点左右他曾经来找过何宇超,之后何宇超便显得有些精神恍惚地出去了,没多久他也追了下来,还曾经问过老板有没有见到何宇超往哪个方向走了。
何宇超住在二楼一间一室一厅的房间内,老板带我们打开房门之后,我发现这间所谓的客厅除了有一台饮水机、一米见方的折叠式木桌和几张配套的椅子外再无其他。
在正门斜对面便是卧室,这间卧室大约只有六七个平方,放了一张木质的简易双人床,在床下可以我们找到了一个旅行包,里面有几套破旧的衣服,由此可以看出何宇超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虽然我们已经确定何宇超当我们从何宇超的房间收证出来以后,已经快到六点,为了弄清楚何宇超死亡的真相,以及追回被盗的财务,我决定留下暗中寻找那个外号叫八哥的人,直觉告诉我他一定知道一些很重要的线索。
由于时间还早,大家也饿了一夜,于是我便和老马找了家小吃店,买了一碗豆浆和几个包子,顺便也跟老板打听了一下八哥的住处。
不知道是我们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老板一听说八哥,立刻点头道:“认识啊,那小子人挺不错的,你们找他有事?”
老马对老板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之后,老板二话不说便指着门口左边的一条小道对我们说道:“你们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过了两个路口再右转,那有一家宏兴旅馆,八哥那小子之前就住在那,前两天听他说想搬,不知道还有没有在那,你们可以去问问。”
老马和我对视了一下,端起豆浆一饮而尽,转身便拿着包子向八哥所住的地方赶去。
我们按照老板所说的路线前进,果然没多久便被我们找到了那个宏兴旅馆,但是一问之下才得知,那个名叫八哥的人早已经不住在那了,再问旅店老板知不知道他搬哪去了,他却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老马和我又只好继续四处调查,几经周折才找到了八哥的住处,可是当我上去的时候,屋子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张队,你看这小子会不会畏罪潜逃了?”老马看着有些杂乱的卧室问了一句。
我看了看四周,又伸手到床铺里摸了摸,发现床铺里还有一丝淡淡的余温,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看来何宇超的死,跟这个叫八哥的确实有些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