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白无常在第一地府通往鬼判殿的冷风荒原,与地府十城近万阴兵鬼将,好容易追上血元之气快耗穷尽的下尸神血姑彭琪,待问清这千年前曾逃婚而去的鬼妃屠灭鬼门关真实缘由,气笑掉大牙。
她被诸神合力打入阳间古塔地窟封禁一千年,此番生闯鬼门关,甘愿沦为血尸模样回来找秦广王,竟是为助一个号称救过她命的心爱亡魂返阳。
要知道,秦广王贵为十殿阎王之首,千年前曾被她艳绝三界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不想大婚那日,煮熟的鸭子末了还是飞走了。总归,恨她还来不及,加之现在天界神仙大战一触即发,地府又是站在天仙一边对抗天神的,如今还想帮一顶绿帽返阳?哼哼,彭琪这曾属天界神女的今日血尸,此去鬼判殿商议放人返阳一事,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过这样也好,刚合了白无常在天界神仙大战前夕扬名立万,做下屠戮天神大事的心意,正要群起攻之,不想却意外目睹一个火球从天而降,山崩地裂的坠地砸出一个烈焰巨坑,毫无防备的黑无常连叫唤一嗓都没来及,就此飞灰湮灭。
接着,那巨坑里烈火焚天,不少临近的阴兵鬼将失足跌进去烧成灰烬同时,巨坑内一次又惊现五头浴火翻腾的迷魂山噬魂恶兽之王。
更令人惊讶的是,一个身燃炽焰的年轻亡魂,竟骑着一头噬魂恶兽之王不说,还手持一柄画戟,上下左右单凭一己之力独战另外四头拥有五级战力的噬魂恶兽之王,且越杀越勇,直杀得那些是鬼便闻风丧胆的阴间邪物千眼绝望。
这战力简直逆天啊!
白无常一时不敢断定那年轻亡魂是敌是友,本来还说静观其变,不想那年轻亡魂接连挑杀四头噬魂恶兽之王,最后一头负伤的仓惶飞走出烈焰巨坑,直冲他这边奔逃过来。
白无常还观屁的战事,撒丫子调头便往第一地府城门跑路。
那噬魂恶兽之王也是他妈邪门了,中途简直王八吃了秤砣,放着那多四散奔逃的阴兵鬼将不追,偏偏冲他白无常穷撵不舍。
尚未逃出第一地府城门,身后百余个头戴黑白高帽的跟班小鬼,全教那生有百足千眼的蜈蚣状恶兽吸走鬼气倒毙。还好牛头马面傻了吧唧为自己拦阻片刻,又撞上同殿陆判率领府中鬼卒拼死相救,白无常这才得以有命逃至通往其他九座地府的无天森林内。
这无天森林方圆千里巨木参天,白无常在其内跑断自己嘴里三尺长舌,回望遮天蔽日的来时方向,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叉腰扶树狼狈喘息半晌,面色惨白道:“我白无常好歹战力三级,却是不及一头负伤的迷魂山噬魂恶兽之王,更不及那身燃炽焰的年轻亡魂,若不是撞见陆判上前代死,现在已落得黑无常那般殒命下场。”
想想刚才亲历凶险景象,额头复渗出大把冷汗,无比抑郁道:“近万阴兵鬼将如今四散逃走,事后定将此事扬播十府各处,算上前几日持刀恶魂大闹鬼判殿那件糗事,第一地府这回可谓颜面尽丧。再加上广王殿下平日最要脸面,我若此时回鬼判殿述职,如是告诉广王殿下血姑彭琪是来找人返阳,给他带绿帽的,势必恼羞迁怒不得轻饶,怎样才能将功抵过呢?”
琢磨过来寻思过去,白无常猛然拍醒自己脑门:“魑魅魍魉,还得通过他四鬼救命!”
直起高挑身子,焦眉垂膝的事不宜迟道:“对,速速教这四个地煞鬼前来相助,亡羊补牢为迟不晚,那血姑彭琪此刻定是往鬼判殿去了,若是来及救出广王殿下,巧妙解释清楚,他便不会恼我。”
言罢,双手攒息下迫至两条长腿,幻影鬼步连连遁出无数飘忽白影,正欲去追押解恶魂前往第九地府的魑魅魍魉,忽闻林侧远远传来交谈声音,慌忙散息藏身树后。
陆判送别酆都大帝驸马吴迪和牛头马面,心里说不出滋味何如,领着数百亡魂直管走进无天森林,打算说到做到,亲送他们前往第十地府轮转殿投生。
沿途这些普通亡魂免不了讨论这几日发生事情,陆判也不管他们,自知牛头马面说的没错,纸里包不住火,此去第十地府待回鬼判殿复命之后,秦广王事后定会将他诛魂灭魄。
不觉回想他自北宋天宝年间入地府从职鬼判以来的千数年光景,愁纹爬上眉宇:“天界诸神诸仙为统治三界地位争强好胜,大战一触即发,届时连我执掌六道轮回的阴曹地府也要掺和进去,天地人三界必然生灵涂炭,末日啊,末日。”
回想这几日奇遇,心中又重燃出些许希望道:“驸马,定不要辜负我陆判舍身取义,渡海返阳之后,恳请你教下尸神血姑彭琪助你及早唤醒体内逆天战力,好去平息这场即将到来的灭世之祸。”
白无常在树后伸长耳朵听得清楚,加上那数百亡魂叽叽喳喳的凡俗讨论,惊讶道:“原来最后那头噬魂恶兽之王,已教名唤吴迪的年轻亡魂撵上,还打跑进幽冥道黑洞了,我说没有追来。”
看看陆判领着那队亡魂远去,“嘎嘎嘎”笑出声道:“原来那年轻亡魂就是与血姑彭琪有一腿的那位!还把无名居鬼媚娘给骗失了身,做了酆都大帝准驸马。哼哼哼,好个陆判官,看你平日满腔正义凌然,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做出这多对不起第一地府和广王殿下事情,还有脸说甚么舍身取义。等着,等我唤来魑魅魍魉折返,赶去阴阳岛先坏你如意算盘,而后告知广王殿下你助他前任鬼妃和现任绿帽返阳,再告知鬼媚娘她被人戏弄了。”
言罢,深感此事做完,秦广王对他态度极有可能变惩为奖,幻影鬼步连连,在密布森林里惯出一道飘忽白影,往第九地府方向去了。
锈迹铁船平稳的航行在一望无际的暗沉苦海,卢瀚文站在船头,不时俯身张望自己投射在漆黑水面上的白衣魂影道:“这海是墨水做的么?也不知有没有鱼虾。”
自言自语探身撸臂入水,并不打扰我和血尸嘘寒问暖。
牛头马面则立于船尾,轮番为苦海公公摇桨划船,蓑衣绿脸的长脖老头也不客气,罗锅身体悠哉坐于尾板,只顾眯缝着眼打量我和琪儿。
我教他盯看得极为不爽,又不敢说大不敬的话,哄睡怀中失血过多的疲惫琪儿,几次眉眼尴尬交接,才道:“苦海公公,你老看我做甚么?”
老头绿脸笑成末日残花,眨眼功夫瞬移过来,坐在我身旁老朋友一般交耳道:“小东西,你肚里地眼神根不见了。”
我嘴巴惊成O型:“不见了?!”
慌忙气沉丹田,打开彻地法眼看去,肚里果然甚么也没了,大惊失色反应过来,万分警惕摸索到黄泉画戟道:“你,你,你怎知道我肚里地眼神根一事?!”
老头呵呵笑过,探缩脖子高深莫测道:“小东西,莫怕。这地眼神根乃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神眼幻化所成,除了肉眼入地三丈,还蕴含宇宙大爆炸时衍生万物的神秘能量,亿万年来虽易主无数,还是首次主动与人融为一体。它看似没有了,实则已与你骨血相融,不然你这屈死亡魂,岂能先令鬼判殿孽台宝镜自爆,又凭借一己之力独战五头迷魂山噬魂恶兽之王?”
我把眼睛跌在船板上,更加警觉的攥住黄泉画戟道:“你怎知道?!莫不是一路跟踪?!”
老翁只想笑死,看着随时准备对他出手的我道:“小东西,我苦海公公自宇宙馄饨初开之时便会喘气了,天地之间没有甚不知道的事情。与你肚里那地眼神根更是岁数相当,你自幽冥道黑洞坠入第一地府,我俩便心有灵犀的彼此感应到对方了。它早将你这一路调皮的阴间旅程和过往事情,化作影像传送于我,好教我随时助你逃脱危难。”
我耳畔立马响起琪儿说这老家伙是盘古开天辟地时期的产物,很是厉害,还嘱咐要好言相交,但又联想起无名居鬼媚娘,怕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也教他看去,老脸羞愧成猴屁股道:“你,你这老东西,怎能随便偷看人家隐私?!”
苦海公公老不要好的勾住我脖子,直管拉过去道:“你这小东西,自己做了还怕人看?!”
我不想活的推开他,看眼怀中琪儿还在熟睡,郁闷道:“老东西,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苦海公公没事儿人一样,再度勾脖拉我回去道:“亿万年过去,这世间几度沧海桑田,老朽早没甚熟人了。地眼神根既然认你为主,你我便是真心朋友,比血缘关系更亲,再没第二个,无需对男女情爱那些小事羞恼。”
我气道:“你还说!”
苦海公公笑掩住嘴:“好吧,好吧,你这小东西尚未真正开悟,老朽并不怪你。此次返阳之后,记得对下尸神血姑彭琪好一些,尤其前四五年内发生任何事情,你拼死也要保住她命。她能助你开悟至七级上等战力,那时你便能在三界末日来临之前力挽狂澜了。”
我大惊迭至道:“甚么?!七级上等战力?!”
苦海公公呵呵笑了两嗓,盯着我难以置信的眼睛道:“你光知人仙战力上限是五级,可知天神天仙战力级数?”
我摇头道:“只听闻厉害,却是不知具体。”
苦海公公侧脸吆喝船尾牛头马面一嗓:“往右摇桨。”
回头与我续道:“天仙普遍战力六级,又分为六级下等、中等、上等战力。而天神则更高一筹,战力普遍可达七级,但多数滞留在七级下等和中等战力之间徘徊不得突破,能至七级上等战力的天神可谓寥寥无几,这下尸神血姑彭琪便是其中之一,凭此原本还是诸神之主的候选人物呢。”
我目露惊讶的看着怀中睡熟的血尸道:“琪儿当年战力如此彪悍?”
苦海公公嘻哈笑道:“人又艳绝三界,可不会惹来她两个同胞姐姐,上尸神清姑彭琚和中尸神白姑彭瓆的嫉妒,联合诸神打入阳间公主岭古塔地窟,封禁千年变作血尸厉鬼,正所谓红颜薄命,在天界也是一样的。”
我见他老不正经的模样,很是生气道:“你这老东西,琪儿往后有我守着,命再不会薄!”
苦海公公欣赏我要死道:“不薄,不薄,只要记得返阳之后每逢月圆之夜,坚持与她发生关系,教地眼神根与你吸足至纯神元,也就是七七四十九次,也就是历经四年多时间,你战力必然破至七级上等,那时天上地下再无几人是你对手。”
我头大拒道:“老东西,我和琪儿真心相爱,并不会利用与她造爱获取甚么至纯神元,去突破甚么破战力!即便突破也是靠得自己!用上你管?!”
苦海公公笑道:“你这小东西冥顽不灵啊,你现在战力至多五级上等,且不能发挥稳定,老朽当你老友才说这多,往后事情全是天数所定,指定由不得你,不信走着瞧吧。”
言罢,瞬移坐回船尾甲板,悠哉眯缝起小眼,哼响我从未听闻过的怡神小曲。
我恶狠狠瞪他一眼:“走着瞧就走着瞧,绿脸光头驼背老王八。”
觉得陆判怎会对他那般恭敬?越看这老头越不像好人,回想他说过的话,心里恶心要死,只想快些渡过苦海,离开这是非黑暗的阴曹地府。于是小心将琪儿安置躺好,褪下墨竹青衫为她盖上,来至船尾对牛头马面道:“你俩闪开,老子来划。”
攒足气息,将体内战力提升至极,身燃炽焰的奋力摇桨,那锈迹斑驳的铁船如同安了马达,咕噜噜分钟颠浪驶出数里。
牛头马面好容易站稳,面面相窥道:“天,吴迪大人这是吃哪门子枪药了,憋出这通无穷气力。”
苦海公公却翘着悠哉二郎腿,光头笑道:“还能再快点么?”
我听闻更气,再度奋力划出十余里,只为颠浪教苦海公公嗓子哼唧不出声音,不想这老东西过得好着呢,全身侧卧在尾板上,半眯缝眼儿美道:“呵呵,小东西脾气还挺大的,老朽只想告诉你,划错方向了。”
我顿停下船,骂了句娘道:“老东西,你不早说!”
遂冷静下来,琪儿说过他是苦海之主,这茫茫黑水之上可是人家地盘,自己怎可能辨清方向,正想憋住气儿问他弄清去阴阳岛的方向。
苦海公公幸灾乐祸道:“小东西,你划得这快,把老朽颠得说不出话来不讲,连卢瀚文小朋友刚才落水,也未来及道与你。”
我大惊寻望,果然不见卢瀚文那小子了,连忙教牛头马面睁大眼睛,往回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