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原本巧言夺辨的狡黠美少妇,不想地府压根不吃她阳间这套,挣动喊冤,哀嚎惨绝,教两个彪悍鬼卒,揪发拖至骷髅砌筑的高台顶部,其上那面乌光大镜立时明亮起来。
但见她生前所有不堪入目的奸情,害得老实巴交的丈夫忍气吞声,所有不堪入耳的恶语,害得许多不如意的邻里家人,自愧贫贱萎靡不振,又或难忍流言蜚语终日苦闷,更有甚者叹命自杀枉死。
美少妇怎会料到这面镜子,竟能把她生前做过坏事悉数放映出来,有些连她本人忘记的,亦历历在目浮现眼前,不由发髻凌乱瘫倒孽镜台上。
半晌爬望至台缘,往下探臂惨呼道:“广王殿下,宽恕奴婢则个,宽恕奴婢则个,刘氏愿以贱躯侍奉殿下左右,以赎生前之罪。”
红袍判官冷峻道:“当咱家地府是你人间,目中只有广王殿下,不曾有我这鬼判和地府众差半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嫌贫爱富,攀炎附势的贱人,殊不知今世这几分庸俗姿色,亦是我地府赐与你的!”
继而转向左侧伏案待书的五位文官:“判——广西桂林大圩镇刘氏,打入十八层地狱之第一层拔舌地狱服刑30日,第二层蒸煮地狱服刑30日,第八层油锅地狱服刑30日,随后扭送第十地府轮转殿,投生饿鬼道受苦30年,方可洗脱此世罪名,重投人道!”
随即,五位文官玉笔落宣,齐齐书写备案。
那姓刘的美少妇,教身后两名殿前鬼卒狼狈赶下孽镜台,带上沉重枷锁,交与来时押解亡魂的领头小鬼,转派给一个提叉小鬼,拽扯出殿外服刑去了。
众多白衣死人亲历眼前这幕,无不后脊发凉,生前谁没做过一两件“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隐秘事儿”,可惜到这会儿方才知道,即便嘴硬不肯招认,也会教那面该死的乌光大镜放映出来,待会儿过堂,谁还敢撒谎狡辩?尚未轮到自个,先是苦闷一片。
我亲眼目睹这一切,隐隐感觉六道轮回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刻意制作的一个无形转盘,人类则如关在里面踩动转盘不停奔跑的小白鼠,无论脚步快与慢都无法逃脱,教地府按照生前善恶因果,以生和死,吉和凶的方式,分别投生在“天人道、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六畜道”里,又以不同的生命方式反反复复,生生世世永无止息。
可谓生既是一种开始,亦是另一种结束,死既是一种结束,亦是另一种开始。
总之,生既是死,死既是生。
如那刘氏死后,因恶打入十八层地狱之拔舌地狱、蒸煮地狱、油锅地狱服刑90日,再投生饿鬼道30年,最后还会以人的生命方式重投人道,开启新一轮生老病死,而后再度魂归地府,又以来世善恶决定下一世投生六道轮回某处。
忽然好像参悟到甚么,觉得爷爷和父亲的死不再那么沉痛。
心道:“爷爷生前虽是盗墓贼人,可为得是济世利民,不然怎会以泥人相公为号,要求泥人大帮弟子门徒,无论食衣住行皆朴质无华,得来金银冥器十之有八接济贫苦。也正因如此,生前才会饱受广府古城百姓爱戴。此生属于因善而恶,应能功过相抵,来世继续为人吧。”
“而父亲做得则是教书育人营生,一生温文尔雅,志在为振兴国家培育栋梁,可谓矜矜业业俯首甘为孺子牛。此生是因善而善,来世应能投生更好去处,天人道也是说不定的。”
默默掐指算算日子,他们一个教宿公和赵三念害死于三年前,一个教这俩奸贼杀死两月有余,估摸早已来过这第一地府鬼判殿,投生六道轮回去了。
想到这里,再看大殿之上那位红袍判官,虽面貌狞恶却刚正不阿,觉得赵三念那厮被张霸砍下脑壳之后,在地府定然不会有太好下场,自己原本充满血海深仇的心,亦好受许多。
只是为红袍判官,判决那年轻妇人90天地狱道刑期,多少又有些己见。觉得太轻了,如此恶妇虽打入十八层地狱,饱受拔舌、蒸煮、油炸和投生饿鬼道受苦,可不用半年时间,便能重投其他五道,甚至三十年后就可去人道做人,教好人难免有些失望。
不禁小声感慨道:“若换上我判,刑期起码翻上几翻。”
刚道完,端坐大堂之上的秦广王,对红袍判官亦道:“陆判,轻了。”
红袍陆判恭敬道:“殿下,您觉得追加多少更为合适?”
秦广王看不出表情的威严道:“各翻一倍。”
众多跪地白衣死人,闻言无不打了个冷摆子,红袍陆判拱手道:“殿下,按咱第一地府已往律法,打入地狱道服刑180日,投生饿鬼道60年过于严苛了吧?”
一直站在秦广王身后默不作声的绿袍判官,生得硕脸鼠目,白净脸上没有半根须子,闻言,上前眉宇相连的插言指道:“陆判,我地府新定律法,皆是与天仙达成作战联盟之后,由广王殿下夜以继日亲自改制,并已通过酆都大帝许可,你何以执旧法而言重?”
接着,笑脸扭向秦广王道:“再则,咱广王殿下乃十殿阎王之首,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儿就是律法。你我万不可再按旧律行事,须是为新律开个好头,为众鬼差做足表率,你说是与不是?”
红袍陆判见秦广王面无表情,便知他是默许同僚观点的,拱手劝谏道:“殿下,律法就是律法,无论新旧朝令夕改势必有失公正,尤以即兴之言作为律法,恐怕更难服众……”
秦广王面只是无表情的听着,陆判劝谏几番依然没换回丝毫波澜,最后对绿袍判官无奈道:“好吧,多谢何判提醒。”
言罢,依照秦广王旨意,教五位文官重新改写刘氏刑期,吩咐一个小鬼追出殿外补换判书去了。
我跪在白衣死人堆里,跟着脱口道:“不重,不重,才打入十八层地狱180天。”
卢瀚文见身旁这个半道插队混进来的亡魂,屡次三番大胆妄言,不禁为他捏下满手心儿汗水,暗暗用身子撞了一下:“吴迪,莫再说话了,小心祸从口出。”
我知他为我好,可就是嘴贱:“判得是不重么。”
一个提叉小鬼早注意我半晌了,挪动脚步贴近过来,掩嘴讥笑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亡魂,真是大胆。待会儿轮到你,若交运撞上红袍陆判审讯,兴许还能落个公正,若倒霉撞上绿袍何判,再加上广王殿下近日心情不好,嘿嘿,我看你还能说出这轻快话儿么。”
我欺他在大堂之上不敢怎样,嘴上硬朗道:“用上你管,我生前又不是恶人,无论谁审,至多也是个180天。”
心里却道:“老子早就知道姓秦的这几天来月经了,他若得知我是自幽冥道黑洞坠下来的,势必变本加厉,待会儿瞅准机会,老子一头扎进返阳井溜之大吉便是,判毛得判。”
小鬼上哪儿知道我心底盘算的是甚么,直管掩嘴笑道:“至多180天?实话道与你这无知亡魂,咱地府刑期与你阳间有所不同。”
我皱眉奇道:“哪里不同?”
小鬼瞅瞅大殿之上准备继续过堂,再靠近些许道:“但凡打入地狱道服刑的,都是倒血霉的,全因那道轮回时间与其他五道不同。”
我教他吊足胃口,催道:“快说。”
小鬼喉咙里“嘿嘿”道:“阳间过去一天,地狱道已过去一年,你按这笔账算算,刚才那贱妇得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多少年?”
我面无血色,脱口而出:“180年!!!”
好么,鬼判殿所有亡魂鬼差,包括大殿之上的秦广王、红绿判官,几百双眼睛悉数投向我这边。小鬼吓得吐吐舌头,赶忙缩站回原位。
卢瀚文连道:“死了,死了,真是怕甚么来甚么。”
绿袍何判佞眉冷对,遥指我道:“好个大胆亡魂!到我第一地府鬼判殿受审,还敢喧哗出声!来人呐——给我拿至殿前说话!”
语毕,两个殿前阶下鬼卒,立时过来将我死死按住,扭送至前按跪于地。
我眼瞅返阳井近在咫尺,苦于身后两个鬼卒力大无穷,挣动两下不果,嘴里大叫:“妈了个巴子,有种放开老子!”
只为激怒他们,创造跳井机会。
绿袍何判果然气冒青烟,声色俱厉道:“老子?还敢骂娘?!大胆亡魂,你姓甚名谁?生于何时何地?卒于何时何地?休要隐瞒丝毫,不然赶上孽镜台照出原罪,罪加一等!”
我看他长相便知绝非好鸟儿,望眼大殿之上立于秦广王右侧的红袍陆判,道:“不要你审,审了也是不公。”
绿袍何判大怒:“大胆!大胆!大胆!我何判一生审鬼千万,岂容你信口雌黄!”
咬牙转向面露惊讶的秦广王,拱手道:“殿下,此亡魂非但不懂规矩,还敢污蔑我第一地府要员!请殿下恩准为臣亲自审讯前,对他当堂施以拔舌酷刑以儆效尤!”
红袍陆判连忙拱手道:“殿下万万不可,我地府向来以惩恶扬善为办案宗旨,公正无私为执法准绳,拔舌乃是针对生前大奸大恶之人,才会当堂动用的酷刑,万不可轻易滥用。”
言罢,侧首望一眼大殿下方,几欲挣脱鬼卒束缚的我,续道:“这年轻人尚未过堂,不知生前善恶功过,岂能随便施刑?不如教为臣审问清楚再说。”
绿袍何判冷哼笑道:“陆判,莫不是这亡魂给过你甚好处?你这般替他开脱,他又这般指明教你审。”
红袍陆判闻言,再难隐忍,赤须根根针立,目光炯炯犹如闪电,拂袖道:“何判!我自北宋天宝年间入地府从职鬼判一职千年,向来秉公断案自问无愧天地!”
绿袍何判奸笑道:“是啊,是啊,别忘了前日大闹咱鬼判殿那条恶魂,亦是你怂恿咱广王殿下网开一面,结果呢?好个秉公断案,好个无愧天地!”
红袍陆判顿哑口无言。
秦广王心窝直痛,面露愠怒:“何判!”
绿袍何判连忙弓腰俯首:“臣在!”
秦广王咬牙道:“依你所言!”
绿袍何判大喜道:“喏!”
转身挺直腰板:“来人呐——拔舌大刑伺候!”
不消片刻,一个彪悍鬼卒托盘送来刑具,我身后两个死命按住我肩膀,反拧住我胳膊,另外两个捏开我下巴,手持扁头火钳探入嘴里,夹住哥们那条舌头拉长慢拽,痛得我死去活来,淌下两大串泪珠,惨兮骂娘不绝。
卢瀚文和众多白衣死人看得不忍,闭目怕道:“真是个嘴硬的。”
几番下来,我舌根几欲断裂,红袍陆判眼瞅我快不行了,高声喝道:“快快住手——”
自大案拿起黑册,大步迈阶踏下,转身一手持册,一手遥指高悬大殿之上“惩恶扬善”黑匾,跪地死谏道:“殿下——我地府公正何在?!如此滥施酷刑,有律亦等无纲,肯请殿下教臣正常审讯之后再做定夺,否则此魂舌断之时,便是臣撞死这鬼判殿前之期!”
绿袍何判嘴角划过轻蔑笑迹,暗自喜道:“好个陆判官,胆敢以死迫宫,中我计了。”
地府众多文官鬼将无不愤然,却没有一个敢站出说话,秦广王俯视殿下芸芸众生,这忠言听进耳朵真是难听,面皮变了又变,权衡许久道:“罢了,陆判,生死薄都教你拿去,你审便是。”
红袍陆判叩头拜谢,手持生死薄,来至我近前,喝退执刑鬼卒道:“年轻人,我来问你,姓甚名谁?”
我嘴里火辣辣的,压根找不到舌头,眼角噙着泪花,张嘴“乌拉乌拉”不清不楚。
红袍陆判同情道:“好吧,念你遭此大罪说话不便,教你直接去孽镜台照上一照可好?若是生前犯科作奸,打入十八层地狱重罪不饶。若是功过相抵,继续投生为人。若是大善之辈,则投生天人道。”
我看眼身旁不远处的返阳井,心说现在跳下去,指定没人来得及阻拦,可这替我求情的刚正判官,就会倒上八辈血霉。
心道:“我吴迪若今日做了忘恩负义之人,即便返阳重活一遭,往后也不会有安寝时候,须是不能教他好心换回盆冷水。”
狠下心肠,决定上孽镜台照上一照,再从长计议不迟。冲他点点头,也不用鬼卒押送,起身鞠了一躬:“乌拉乌拉”道过谢,自行往孽镜台上走去。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望着我步步登高,来至那面乌光大镜近前。令人惊讶的是,这面神奇的镜子,并未如先前那般明亮起来,而是没有任何影像,并且越发污浊暗沉起来。
我纳闷至极,心道:“自己生前虽没做过大恶大善之事,也与李穆、张霸接连盗过几座坟墓,按理说这镜子应该出卖我才是,为何失灵了?”
接连转了几个身,结果还是一样,镜里没有任何影像,心道:“这可不赖我了。”
台下看得清楚,绿袍何判嘴里念着奇怪,唤来押解这批亡魂过来的领头小鬼,询问道:“你们是在何地接引到这个亡魂的?路上可遇见甚么特殊情况?”
领头小鬼摸着偌大后脑,回想道:“何判大人,这批亡魂悉数由鬼门关黄泉黑路带回,沿途并未出现任何闪失。”
绿袍何判挥退小鬼,嘴里碎念:“怪哉,这孽台宝镜连天上神仙都能照出前世原罪,为何撞上这小毛崽子,却是不奏效了?”
转身对面色难看的秦广王道:“殿下,莫不是咱家宝镜年久失修,不灵光了?”
秦广王紧盯孽镜台上,扭来扭去照看自己的亡魂道:“应该不会,此物乃女娲补天之时,遗落阴间的五色土所炼,岂能轻易坏掉。”
绿袍何判笑脸陪道:“那是,那是。”
扭看阶下白衣死人个个面露欣喜之色,拉下脸子道:“殿下,请准予为臣上去亲自查看一番,若宝镜真有闪失,往后咱第一地府恐怕再难定夺亡魂生前罪过。”
秦广王心里岂能不急,这可是镇殿之宝啊,点点头:“多带上一个亡魂,再试上一试。”
绿袍何判:“喏。”
转身扫视众多观望孽镜台的白衣死人,发现一个年轻亡魂,望着孽镜台上那个亡魂在镜前来回扭屁股,哈气摸脸蛋,频频失笑,就差发出声来,冲殿前阶下心腹鬼卒使了记眼色:“就他了。”
鬼卒遂揪脖将那倒霉亡魂提拎上孽镜台。
我闻听脚步,扭头瞧见绿袍何判和一个彪悍鬼卒,将卢瀚文也给捉上来,便知他们要做甚,主动挪步让开地方,也是想看看这镜子是否坏掉,不信是教老子长相吓得。
卢瀚文教他们丢过来,爬起与我道:“今日,我算知道甚是乐极生悲了。”
我道:“乌拉乌拉。”舌头还是火辣辣得痛。
卢瀚文好笑道:“吴迪,你我也算患难一场,莫再说话了,小心闪着舌头。”
言罢,往镜前站去,乌镜立时明亮起来。
卢瀚文生前还真与我一样,曾是个念大学的激进派学生,并无犯罪记录,至多儿时用开水帮邻居浇过几次花。他死于上街游行,抗议国民政府不对日宣战,治安部队乱枪响际,他为保护女同学,两手奋不顾身抓错地方,俊脸一红撞上流弹惯胸扑地。
我见他死得正经冤枉,忍痛笑道:“乌拉拉,乌拉乌拉拉拉。”
卢瀚文满面羞愧:“吴迪,你是在说我死得冤枉吗?”
继而悔恨道:“可惜国耻未洗,壮志未酬,瀚文我死不瞑目。”
我动容道:“好兄弟,大家一样一样的。”
结果出口又是乌拉拉,心中郁闷出个鸟儿来。
孽镜台下,秦广王、红袍陆判、鬼卒鬼将等地府一干人等,见到孽台宝镜并未损坏,悉数松口大气。
众多等待过堂的白衣死人却如霜打茄子——蔫了,竹篮打水般空欢喜一场。
绿袍何判见我俩还聊开天了,硕脸鼠目拧巴到一起:“大胆亡魂!”
吩咐鬼卒押下卢瀚文,一脚踹在我后腰上:“去,再上前照照,好好拜拜宝镜,须是说几句好听话,本判就不信照不出你原罪!”
我咬牙瞪他一眼,站回复原的乌光大镜前,仗着自己吐字不清,边拜边骂道:“你这鸟镜子,即便老子没罪,你起码也做面普通镜子,让咱欣赏欣赏自个俊脸呗,不然待会儿小爷性起,砸碎你丫的……”
不想舌头有了知觉,乌镜闻言立时明亮起来,当真照出我模样,吓了老子一大蹦。
绿袍何判在我身后听看得清楚,跑过来推开瞠目结舌,抚摸宝镜道:“这是怎的了?!宝镜啊,宝镜,你可是咱地府宝贝,怎能听信一个下贱亡魂胡言乱语?!”
然后郑重其事拜道:“宝镜,宝镜,听我说,唯有照出这个亡魂生前所犯原罪,方能对得起咱第一地府万年前对你的再造之恩。”
说着,将我一把拽回镜前。
我道:“照了也白照,不如放我下去吧。”
觉得上过孽镜台,发生这事情已不会牵连陆判,心里只挂念及早跳井返阳。
绿袍何判回道:“想得美你,等着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回敬道:”等着就等着。“凶巴巴扭看面前开始愈发暗沉的孽台宝镜一眼:“小心砸了你。”
言罢,但见乌光大镜“咯唥唥”连串作响,光芒四射后,竟爆出一团耀天炽焰,用火光夺走眼前所有景象。
鬼判殿只要在场的,无不下意识闭目掩面,这光实在强烈。
接着就听“砰——”得一声爆炸巨响,震耳欲聋,鬼判大殿连颤带晃,抖了七八个来回才恢复平静。
待众人心有余悸睁眼看时,那面堪称第一地府镇殿之宝的孽台宝镜,早已四分五裂,化作万千龟甲碎片,散落四处皆是。
鬼判殿顿时陷入一片鸦雀无声,随后数百亡魂欢呼雀跃:“甚好,甚好……”
所有地府文官鬼差则悉数抻脖僵立,秦广王一屁股瘫倒椅背,再直不起身来。
我看看自己并未受伤,拍着后怕胸脯,发现踹我后腰的绿袍何判不知哪里去了。
寻望一圈,才发现他刚才指定被炸飞出去,此刻,后脖领悬挂殿宇一根大梁上,正满脸碎镜残片的手舞足蹈,叫唤下面鬼卒快些救他下去。
红袍陆判见我毫发未损,由五色土炼化的孽台宝镜却自爆当场,大惊来至孽镜台下,遥呼道:“年轻人,你究竟何方神圣?!快快下来说话,可知闯下弥天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