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名姿色撩人的鬼婢,终日抱守在位于第一地府北之极尽的无名居,只为用
色.欲
考核十殿阎王和历练各路神、仙、大德定力,虽身居阴间豪舍锦衣玉食,不像一般鬼卒那般劳作差役,大半光阴却在闲散中寂寥度日。
尤其近来,也不知外界发生了甚事,许久不见人来,只能每日晨起对镜艳抹,每夜孤眠寒榻辗转,不由从期盼来几个定力不济的吸干精元,改为哪怕来个说说外界事的也好。
不想今夜聚在一起刚说完排寂话儿,那十年不见路过一回的红袍陆判,竟亲自为她们送来一个可人疼的新鲜活宝!还嘱咐绝不能如往常那般伺候,要格外照顾,无不欢喜极了,觉得今夜这个定然有戏,恨不得找块地方立行巫山云雨。
我身穿亡魂白衣满眼鬼魅丽影,教她们连抢带夺揩尽油水,防不胜防推入豪舍紧闭起大门。真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被追撵的满厅堂乱窜。
最后迫进死角说尽好话,却惹来群花怒放,裤裆一凉彻底急眼,挥拳吓退那些争前抢后的大胆玉手,怒吼道:“滚,都滚!我有心上人了——”
众鬼婢先是一怔,而后勾肩弯腰,花枝乱颤,纷指我道:“没想到,还是个假正经的。”
“瞧他那小模样,便知生前是个情窦初开的处男,笑死奴婢了。”
“难怪阳气嫩得拧出水儿来。”
“天可怜我们这些做鬼的好女子,教真旱田遇见真甘露……”
闻言,我郁闷出个鸟来,正色道:“诸位!吴迪没有说笑,心里正经有人!来无名居过夜,只盼你们腾间屋子将息一宿,若再苦苦相迫,休怪我出手无情!”
众鬼婢听进耳朵,表情顿化作万千,有硬朗的道:“大胆亡魂,当我无名居是纸糊的!”
有心软的道:“姐姐的亲宝儿,人最自私,与其缅怀生前那些海枯石烂的瞎话儿,倒不如姐姐教你
翻..云.覆.雨
本事,直管温柔乡里销魂,做鬼也风流么。”
有鄙视的道:“入我无名居都是地位显贵的,你一个新死亡魂能来,实属交上大运,还不自行宽衣解带,轮番伺候我们姐妹。”
有心急如焚的道:“与他说这多作甚,妹妹我就是条脱水旱鱼,只要跳进他这湾池水解渴。”
众鬼婢齐赞:“好喻!”
而后叽叽喳喳吵破屋宇:“我先跳,我比你渴。”
“你们光渴算甚,我又饥又渴,当属我先跳……”
我紧攥拳头,四下观望有甚出路:“妈的,这回掉进母狼窝了,早知不答应陆判了。”
一个鬼婢发现我欲想跑路,尖声惊呼:“姐妹们,莫教他跑了,谁抢到手算谁的。”
说完第一个冲上前来,吓了我一大蹦,一脚出去,命中小腹,仰倒扑地。
其余鬼婢一见我动了真格儿,群芳娇叱袭来。
我叫声:“不好!”
抡拳虚砸开条活路,仓惶奔回门前用力拉拽不开,又见众鬼婢娇呼追至,慌忙再度挥拳乱舞一气儿,夺路而逃。
匆匆忙忙踏上一楼厅堂正央,通往二楼的雕栏阔阶,“噗嗵、噗嗵、噗嗵”留下一串急促脚步,“哒、哒、哒”跟上一团碎玉踏花,没头苍蝇似的拐进无名居二层廊道。
这无名居二楼雕梁廊阔,两侧华灯璀璨盆栽葱郁,无数雅舍纱幔垂绕,并排罗列的延伸进东西两尽。
我随便选了个方向逃命,结果缝窗推不开,遇门拽不启,想死都没法,眼看逃至廊头山穷水尽,众鬼婢嬉笑嗲骂,放缓脚步:“跑啊,你倒是跑啊。”
“实话告诉你,这门窗都教我们施法禁锁了,想跑门儿都没有。”
“呵呵,不如留点体力,与我们姐妹做几对露水鸳鸯……”
我欲哭无泪,正说拼了,右侧一间画栋雅舍,纸窗联排亮起,婉转出一个好听女音:“是谁,在外喧闹?”
众鬼婢大惊失色,前后眉眼相传,娓娓几句,俯身齐齐恭敬道:“媚娘,奴婢们该死,在追一只野猫。”
雅舍内再传出一声悦耳哀叹:“唉,可怜高堂
明.镜
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都是些难排寂寞的苦命女鬼,莫追了,下楼歇息去吧。”
众鬼婢:“喏。”
欠身万福,无比失望的往楼下去了。
我暗松一口大气。
走在队伍最后那个倩影娇小的鬼俾,仿佛格外心有不甘,扭过岁数不大的玲珑秀面,冲我呲牙咧嘴道:“若敢下楼,有你好看!”
不待我骂她娘,雅舍里再传出声责备:“小昭。”
闻言,小鬼俾吓吐舌头:“媚娘,小昭不玩了,这就走。”
冲我扮个鬼脸:“哼——”
追姐妹们下楼去了。
我真得很想叫住她,上去撕她脸蛋,打她屁股,这没大没小,死后不学好的,看模样估计只有十三四岁吧,却是不敢真闹出动静。
目送众鬼俾失落下楼后,正说打量四下有无出路,忽然所有灯火无息而灭,无名居二楼瞬陷黑寂,我魂儿都吓没了,赶忙:“喵呜——喵呜——”两声猫叫。
身旁那间灯灭如初的雅舍,传出阵卧榻翻身的轻微声之后,再没了动静。
我拍拍胸脯,半晌双眼才适应了黑暗,能隐隐约约看清廊道些许轮廓,只觉得这里最是安全,轻轻依墙贴背坐下道:“这房里住的,原来是陆判说的鬼媚娘,姑且在她门口睡上一宿,谅那些鬼婢不敢胡来。”
不觉睡了过去。
教人难过得是,本打算一觉天亮走人,却是饿醒,摸摸干瘪肚皮,愁道:“原来人死做了亡魂,还是要吃东西的。”
正欲下楼撞撞运气,又担心那些饥渴鬼婢,在楼下彻夜不眠埋伏,丧气道:“且熬熬吧。”
可没过半个时辰,肚子“咕噜噜”抗议起来,我抚摸惨道:“肚子啊,肚子,莫再叫唤了,我知你饿得发慌,可总不能为口吃食,教你主子精尽人亡吧?”
肚子压根不理会我,愈发穷叫唤得厉害。
最后,我实在饿急儿眼,大胆想道:“那鬼媚娘应已睡熟,不如摸进她屋子撞撞运气,兴许真能找见吃的呢。”
贴耳门板倾听片刻,雅舍内落针可闻,我试了试,门没关。
轻拉开道缝儿跻身进去,嗅着浸肺迷香,发现里面布置相当富丽堂皇,虽看不太清都是轮廓,却单凭脚下厚毯蓬松席地,眼中珠帘泛射的莹莹宝光,也是了然。
我小心翼翼环顾一周,瞄瞄房间一侧垂落纱帐的奢华木榻,摸索到一张临窗方桌之前,落手抬开一个触感考究的润滑瓷罐,探手进去,抓到一把茶叶,又皱眉抬开旁边那个手感精致漆盒,还是茶叶!
骂句娘,带着郁闷挪身他处,别管是拉抽屉,还是翻壁橱,除了许多美饰衣物,没有一样能下肚果腹的。后来,偌大房间除去垂纱木榻都教我摸遍,连块吃剩糕点也没寻见,只觉得两只眼冒出绿光,实在饿得有些扛不住了。
于是叹口气,叉腰郁闷道:“这鬼媚娘平时不吃零嘴,只饮茶么?快饿死她亲夫了。”
蹑手蹑脚摸回临窗桌前,掏把茶叶胡乱塞进嘴里充饥,边“咯嘣、咯嘣”缓慢嚼动腮帮,边细磨碾碎小心下咽。
不想,教那鬼媚娘听去声音,在垂纱木榻里翻身坐起道:“可怜的猫儿,吃开茶叶了。”
我竖起两只警觉耳朵,险些没让茶梗噎死,吓得赶紧:“喵呜——”了一嗓。
鬼媚娘撩开纱帐,探出玉臂,勾手轻唤道:“来,进来与媚娘作伴吧,明日教鬼婢们喂食给你。”
我只能再“喵呜——”一嗓,呆立原地脚底生根。
鬼媚娘摇头失笑:“好个害骚猫儿,快些过来。”
她唤几声,我便“喵呜——”几嗓。
直至对方不耐烦道:“还没见过这般害臊的觅食夜猫儿。”探身出帐。
我魂儿都没了,慌忙矮身拱进桌子底下,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