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媚娘只见有条黑影飞快蹿进桌下,还打落一只茶盏,掩嘴笑道:“咱阴间猫儿,岂能与阳间猫儿一般胆小害臊,出来吧,偷食媚娘我茶叶的馋猫。”
说着玉手一挥,唤燃舍内所有烛火,光脚走至桌前。
俯身探手进来,一把捉住我头发,奇道:“毛都脏打缕了,真是可怜。”
一用力,竟拽出一个身穿亡魂白衣的男人!登时缩手目瞪口结。
我心道:“死了,死了。”
正欲解释,发现眼前是两条明晃晃的光滑美腿,再往上走了走目光,看到了不该看的,对方竟一丝不挂,完全将凹凸有致的曼妙
胴.体
暴露在空气里一览无余,登时傻眼:“……”
不待看清模样,迎腮挨上一记大嘴巴子。
鬼媚娘掩胸转身,失魂落魄逃回纱帐,隔纱破口大骂:“哪里来的该死银贼?!”
我还解释个屁,脚底抹油,眼看逃出去,一股阴风遽然刮起,“咣当”一声阖上两扇门板,撞得我眼冒金星,抱头蹲地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饿得发慌,绝无有意冒犯,绝无有意冒犯……”
纱帐里再骂几声,继而转为阵阵抽泣,半晌呜咽梗塞道:“唉,不想我媚娘
守.身.如.玉
挑拣夫君千年,最后竟让个亡魂害去清白,难道这就是命么,你须是对媚娘负责……”
我闻言大惊,原以为她会像那些鬼婢一样,扑上来立时吸干精元,万没想到她不动手,是为了长久讹我,起身道:“负责甚么?!我只不过误看几眼,又没碰一指头!”
纱帐里娇呼一声:“天杀的!你还想怎样?!媚娘我这身子,连十殿阎王亦不敢妄动半丝杂念,如今教你看去,还想抵赖不成?!”
我急眼道:“你这用
色.欲
蛊惑神、仙、大德定力的鬼婢老鸨,说出这干净话谁信?!休想讹诈我这好人家的孩子!要吸精元直管说出来,何必惺惺作态?怕你我吴字倒写!”
纱帐里顿安静下来,我冷哼道:“当我不知你无名居是甚鬼地方。”
半晌不见回话深感氛围不对,后怕道:“是陆判教我来投宿的,明日便走,去,去投生。”
瞅瞅纱帐,连抽泣声亦是消失了,惶恐悔道:“你们做这行当也是不易,我说这话并无恶意,只是吴迪不能对你负责,因为生前……”
尚未道完心有所属,舍内烛火悉数教一股莫名生起的旋风熄灭,我大惊:“你要作甚?!”
而后听闻耳畔狂风大作,身体挣动不得,脚尖离地,只要张口便吃进一嘴阴风。
接下来,我在无名居二楼这间雅舍之内,度过了有生以来最为荒唐意外的夜晚。
那股煞然阴风裹着我直奔木榻纱帐而去,我吓死了,直至被风卷丢在软被上,仍然摇头晃脑抵死反抗。
大惊醒来:“死了!”
脑海盘旋着精尽人亡四个大字,耳畔响起陆判叮咛,以及秦广王精心为我设下的连环杀局。
鬼媚娘直管紧紧勾住我脖际:“媚娘,也是死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咬碎牙道:“破罐子破摔了!”
次日,我孤枕睁开双眼,痴痴望着木榻顶部,用嵌玉金栏挑起的粉色纱帐,半晌,低头再见盖在身上的锦花薄被,便知昨夜绝非梦境。
先是庆幸没死,而后肝肠寸断,嚎啕大哭道:“琪儿,琪儿,吴迪定力不济,对不起你……”
几乎哭背气儿去。
直至泪绝,方才揉搓红肿眼睛起身,摸找一圈,发现昨日穿的亡魂白衣不见了踪影,身旁整齐叠放着一套绘有墨竹的青色新衫,大惊失色道:“好个鬼媚娘,你想证明甚么?!莫不是真要讹人一辈子?!”
随后觉得岂止是讹,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堂堂大老爷们一个
满腹愤然撩开纱帐,准备去找鬼媚娘当面说清,问她为何不教我去死?!
却见帐外两名鬼婢,托盘端着面汤和毛巾跪候已久,见我起来,垂首恭敬道:“请姑爷洗漱。”
我荒忙拽合纱帐,套上墨竹青衫,跳下木榻道:“谁是你们姑爷?!”
两名鬼婢对望一眼,不敢顶撞半句:“请姑爷息怒,不要难为我们两个。”
我大怒:“滚——”
两名鬼婢不敢逗留,正欲离开,我没好气道:“鬼媚娘何在?!”
一个道:“在楼下等候服侍姑爷用膳。”
另一个道:“姑爷何来这大火气?莫不是还为昨夜奴婢们做的事情生气?若真是这样,你大可再骂我们两句,莫下楼扫了我家主子兴致。”
我推开她俩:“等我回来,骂不死你们!”
火气冲天直奔出门,左拐行至通往一层的雕栏阔阶,大踏步下得楼来。
只见好大排场,三十余名姿色撩人的美艳鬼婢环立堂皇大厅,拥簇着一位端坐在直径阔达丈余,摆满金盘玉碟,盛满佳肴美味桌前的傲美女子。
这年轻女子美脸充满傲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息,蛾眉高挑之间还有朵赤莲胎记,十分惹眼,年纪看起来与我相仿,身着百花流云盛装,盘云发髻饰满珠光宝气。
见我下楼,蛾眉迷眸深情流露,两面粉腮红至脖颈。
我惊艳至极,心道:“这美丽女子是谁?竟可与琪儿媲美,虽不及琪儿成熟妩媚,却也美得绝世傲然。”
接着,我忽然想明白了:“鬼媚娘指定看上我了,知道我睡醒会找她秋后算账,于是提早起床走人,刻意避而不见,去请来这么个大美人说媒,教我不好意思回绝。对,肯定这样!”
嘴里碎念道:“哼,休想!当我吴迪是甚么人?!”
大步来至桌前,不客气道:“唉,我来问你,有无见到鬼媚娘?”
众鬼婢见我呆头呆脑模样,无不掩嘴纷笑:“姑爷,害了眼病不成?”
我歪脖瞪她们一眼:“你们才害了眼病!鬼媚娘死哪里去了?!我找她有事!”
昨晚冲我扮鬼脸呲牙,名叫小昭的玲珑鬼婢,闻言瞪着水汪大眼,挤出姐们叉腰指我鼻尖气道:“大胆,我们这般你敬你,服侍你,你却这般道我家主子!”
我藐视道:“你这小黄毛丫头,年纪轻轻做点甚不好,非来无名居不学好。”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击湖,众鬼婢皆刺痛心窝,面色难看道:“我家主子当真看走眼睛!”
鬼婢小昭亦臭骂狂喷口水道:“你这相貌平庸的,为何对我无名居如此有成见?当是你阳间有钱便能去的万花楼!昨晚真应把你拖下楼来,教我们姐妹轮番榨干精元!”
我大怒回指道:“你敢!老子懒得跟你废话,快告诉我,鬼媚娘哪里去了?!”
鬼婢小昭小脸煞白,指着我叉腰郁闷道:“气死奴婢了,做人怎能傻到这般程度?!上辈子莫不是猪投生的!今日小姑奶奶我,非得帮你打通七窍!”
言罢,撸起袖口,露出藕臂,上前捉住衣领便要与我拼命。
绝美傲然的年轻女子见状,樱唇微启:“小昭,不可对相公无礼,无名居往后大小事务,全由相公做主,你这般与他顶嘴,不怕相公施以家法惩治么?”
鬼婢小昭见女子表情认真,退后怕道:“不敢,不敢,小昭往后不敢了。”
傲美女子点头道:“这样才对。”
扭过美脸与我难掩羞涩道:“这身墨竹青衫,是我连夜为相公赶制,果然与相公身段气质相符,。”
我闻言大惊:“你是?”
女子满面红潮:“正是媚娘。”
我杵立当场,莫说火气,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鬼婢小昭上前拉开一把花梨香椅,将我推至桌前与那傲美女子并排坐下道:“姑爷,往后你对我家主子好一分,我小昭对你好十二分。”
另一个道:“是啊,是啊,今日怎得这般生分?莫不是尚未回过味来?”
又一个道:“我看这饭也别吃了,不如上楼,去温故而知新吧,呵呵……”
众鬼婢笑作一团。
小昭瞟了我一眼道:“姑爷,你意如何?”
我恨不得拱进桌下找条地缝儿。
鬼媚娘亦羞愧难当,轻声责备道:“好个招人厌的丫头!”
抽她一下臂膀,唤道:“春风、夏花、秋雪,快把你们这妹子带走,莫打搅相公用膳。”语毕,小昭教三名姿色各异的美婢,随众鬼婢掩笑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