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被他压在身下,头顶是呼啸的箭雨。
“怎么回事?”她看着夏侯璟冷峻沉凝的眉眼,轻声问道。
夏侯璟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下,二人飞快躲到了一处凹陷的石缝内,那些羽箭连绵不断地钉在他们身旁。
“或许是冲着你,或许是冲着我,亦或是--”夏侯璟眸光幽沉地望向远方那数十道黑影,“有人看不惯你和我。”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蜡丸捏碎,立刻有青烟升腾而起。
“别怕,慕弦他们很快就能找来的。”做完这一切,他还不忘安慰她。
秦羽眉点了点头,甚至还没心没肺地朝他一笑:“我不怕。”
这点伎俩还想要暗算他们,做梦去吧!
那些偷袭的黑衣人射光了箭后,又提着刀冲了上来,想要和夏侯璟近身搏杀。
夏侯璟将秦羽眉护在身后,起身迎了上去。他手上没有武器,却赤手空拳地和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五个人频频过招,从其中一人手上夺了一把刀下来后,立刻毫不留情地猛攻快打,片刻间就解决了数名刺客。
不断有人倒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血液喷洒在花瓣和树叶上,将这山谷染成一片血红,再不复之前的清新美丽。
明烈日光下,夏侯璟挥刀收割着一条条人命,有几滴血溅到了他脸上,让他整个人越发冷俊,带着嗜血的味道。
秦羽眉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自己正处在被追杀的状态,目光不知不觉间被那道挺拔身影所吸引。
忘了是从哪里听说过,夏侯璟在军中有个“冷面修罗”的称号。两军对战之时,他永远冲在最前面,永远杀敌最多,永远不知疲倦。
眼下的场景,让秦羽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战场,身体里的血液蠢蠢欲动,在叫嚣着渴望着血与火的味道。
对方派来的刺客有近百人,拿来对付他们两个也算是大手笔。就在秦羽眉以为夏侯璟会杀人杀到力竭时,谢天谢地,慕弦带着铁骑终于赶来了,立刻加入战圈,减轻了夏侯璟的不少压力。
又过了一会儿,那近百名刺客几乎全都被立毙当场,只留了两个绑住的活口,慕弦极为熟练地卸掉了他们的下巴,又伸手在他们嘴里掏了一会儿,摸出藏在牙齿里的毒囊。
“带回去好好审,问清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夏侯璟吩咐下去,又大步朝秦羽眉走来,抓住她肩膀上下查看:“你没事吧?”
“同样的话我还想问你呢。”秦羽眉一眼就看见他臂上被那群刺客划伤了一刀,此时还正在往下滴血,连忙拉他往回走,“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包扎伤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羽眉立刻找出急救箱里的纱布碘酒等一应外伤急救用品,小心翼翼地剪开他的衣袖,用蘸了碘酒的药棉轻轻擦拭着伤口,还松了口气:“幸好伤口不深,不用缝针。”
夏侯璟任凭她一脸担心地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刚刚遇袭时的那股戾气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几分,甚至还能轻描淡写的道:“等我查出幕后主使,一定让他后悔招惹上我。”
秦羽眉正用绷带替他包扎伤口,打了个漂亮的手术结,头也不抬地叮嘱道:“这几日伤口不许沾水,这条手臂不许用力,按时吃我给你的药,有什么事就让慕弦他们去做,不要逞强。”
夏侯璟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微垂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小巧挺翘的鼻尖上沁着一滴晶莹的汗珠,声音体贴又温柔。
她是在担心他?所以才会紧张得出汗?
他突然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秦羽眉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幽黑的眼眸,里面满是深沉的情意,倒映着她的影子。
“放心,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心上。”他似是安慰地对她说着,声音低迷而温柔,沙沙地滑过她耳边,性感得要命。
秦羽眉想起曾在他身上看到的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又想起他那“冷面修罗”的称号是如何得来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也只能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爱惜,还能指望谁爱惜?”
夏侯璟眼中闪过一抹怅然,随即低低道:“从前是不爱惜的,可以后……我会为了你爱惜自己。”
那些年他在战场不要命地拼杀,还不是因为那些似是而非的怀疑,对自己身世的猜测和厌弃,让他几度想要这么不管不顾地死在战场上。幸而苍天垂怜,每每在他深入敌境九死一生之时,上天总会出现转机,让他得胜而回。
夏侯璟恍惚间觉得,或许他能活到今天,就是为了和她相逢。
一个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和一个什么伤都能治的大夫,难道不是天生一对?
***
遇袭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千佛诞明日就要正式开始了,而如今灵禅寺内还住着无数皇子皇女,达官显贵,不管谁出了什么闪失,都不是小事。
齐王是收到消息后第一个去探望夏侯璟的,急匆匆地进了门,见到夏侯璟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脸色顿时一沉,压低声音道:“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对你下手?”
只有在二人单独相处时,他才会露出不同于伪装的这一面。
夏侯璟摇了摇头,眸光微闪:“慕弦还在审那几个活口,哼,嘴巴倒是硬得很。不过想要我命的,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几个人罢了。”
这些年他一直充当着夏帝手中的那把利剑,替他肃清朝堂,平衡几个皇子间的势力,早就不知招惹了多少仇家。
齐王自顾自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方摇了摇头道:“居然能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夏侯璟嗤笑一声:“不然怎么对得起他‘毒蛇’的名头?”
齐王玩味地摸了摸下巴:“是不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夏侯璟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居然敢把她也牵扯进来,这笔账我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秦羽眉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冲进宁王房里杀了他。
哼,真以为派了一群嘴硬的死士过来偷袭,他就猜不出幕后主使是谁了吗?
自从去年他奉旨彻查兵部历年军需损耗情况,将兵部一批忠于宁王的官员给查办之后,那条毒蛇就跟他结上了仇。
外人或许还会被宁王那一副礼贤下士彬彬有礼的姿态所迷惑,可夏侯璟和齐王都清楚得很,他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真正的六皇子宁王,是个性情阴狠,睚眦必报之人,当真不负他“毒蛇”的绰号。
比起情绪外露、性格莽撞的康王,宁王无疑更难对付。
夏侯璟垂下眼睛,无声地冷笑一声。
这就是夏帝想要看到的局面么?想要他不偏不倚,做一个只忠于帝王的孤臣?
“既然他也出手了,那就索性把这潭水搅浑好了!”
齐王看出他此刻心情很差,眼神一转,立刻就联想到住在隔壁的那位今天也遭了池鱼之殃,不由笑道:“阿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一套了?”
夏侯璟神情坦然:“她值得我这样做。”又低头看着自己臂上缠得牢牢的绷带,专业完美得仿佛艺术品,不由勾唇一笑。
齐王无奈扶额:“完了完了,我们的冷面修罗也要变成绕指柔了,你这是要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吗?”
夏侯璟凉凉道:“我怎么听说,南疆那位小公主至今还对你念念不忘,已经连续三年拒绝南疆王给她挑中的驸马了?”
齐王脸色一变,抬头望天打着哈哈:“那个什么,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没办,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啊……”说完落荒而逃。
***
与此同时,住在夏侯璟隔壁的秦羽眉也不轻松。
她明明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可夏侯璟也不知怎的,让慕弦过来告诉她,这几日就假装受了惊吓,没事不要出门乱走。
她不明就里,可也知道夏侯璟是绝不会害她的,也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消息一放出去,一大堆人都找上门来探病。像夏侯熙和福灵公主这样和她有交情的,是最早来的。紧接着齐王也过来转了一圈,就连康王妃也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
秦羽眉不得不让璇玑给她脸上多扑了几层粉,好装出一副吓得脸色发白的可怜模样。
幸好她本来就对那什么普济大师不感兴趣,这几日窝在院子里好吃好睡,倒也没觉得太枯燥。
只是这消息也不知怎么就走漏了出去,连那些住在山腰上客院的各家女眷也知道了。孙远黛和定国公夫人又是最先赶过来的,还带了不少药材过来,搞得秦羽眉满心内疚地对着她们撒谎。
还有那些不知从哪儿听说秦羽眉有生子秘方的各家女眷们,似乎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和她套近乎的机会,各个都拎着大包小包找上门来,璇玑和瑶光也不好拦着,只能每天陪着秦羽眉迎来送往,脸都要笑酸了。
这一日傍晚,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心心念念想要生儿子的夫人,秦羽眉累得直接瘫在了床上。
她从没有体会过,原来整天保持微笑也是这么累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