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临云城5
安如何2016-05-20 22:213,111

  第八十一章临云城5

  南宛北临越州,西接塬郡,东边和南边是两片一望无际的海。

  从大夏朝的疾风帝开始,这片土地才被叫作宛州。宛,婉也。疾风帝南掠诸侯,到了宛州的临云,发现这儿的女子都婉约如画,赞叹道:“此地婉极,不老莫还。”

  经大夏疾风帝以后,三百年发展,宛州已成为这片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地区之一。殷朝开国大帝姬骅,二世帝姬承允从宛州揭竿,一直杀到大夏都城,做了大殷的天子。宛州在桓帝姬北黎时期发展到极盛,一度超越国都所在。成千上万的商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宛州,在宛州最大的港口包船出海,和千里之遥的小国做生意,带出去淮、越上好的丝绸和骨瓷,带回来满船的黄金和香料。其中的奇香被直接进贡给皇帝,殷都皋城的王宫内燃起香料,整个王城都被笼罩在纷纭的烟雾里,几可醉人。

  姬北黎南巡至宛州,在当时还被称作蜃南的临云他看到了千帆对日扬起,万桨翻腾犹如云海的壮观景象,遂将蜃南这个名字改为临云,取其船帆之多,犹如云海之意。同时,桓帝姬北黎也在临云撒下了他最为精锐的暗卫,收集整个宛州的情报。

  在这些暗卫的后代中,有一个苏姓的男人。苏姓本就是拱卫皇帝的大姓之一,但男人所在的一支没落了,都城里做贵族的公爵族人已经放弃了他们。他只能靠自己的本领在暗卫里找了个活计。

  男人负责的是收集各大花楼的情报,时时注意是否有谋逆的人在花楼结队出没。自从殷哀帝年间,有胡、史二人在花楼潜伏暗中谋逆之后,暗卫才开始重视这种地方。这里鱼龙混杂,有钱就可以包一间房间,隔音保密的效果也好,成群结队的人在花楼里出没并没有什么异常。

  苏姓的男人因此常常出没在花楼,他见惯了风月场上的女子,也偶尔逢场作戏,可夜里始终都是一个人,他还是居无定所,漂泊自在。当时暗卫里还有个楚姓的男人与他交好,他与男人在夜里喝酒,窗外是寂静的雪夜,他常说,我们这种终生无法出头的人,人生真是孤寂啊。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没有姓,她是个欢场女子,她被卖给花楼的时候便被剥夺了姓氏。苏姓的男人不知道怎么了,就看上了她,有了余钱便交给女人花楼里的妈妈带她出去。

  再潇洒的男人也抵不过命运让他遇见的女人。

  苏姓的男人原本只是打算在那座花楼里发展一个眼线,毕竟那个花楼是临云最大的花楼之一,盈月楼。苏姓的男人很不容易凑齐那些钱。

  男人付了钱,那个女人就跟着他外出,跟着他听书、看花、喝酒。女人聪明极了,男人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如玉的手指敲着杯盏的边沿;男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咯咯笑,好像苏姓的男人说的每句话都在逗她笑,不管认不认真。女人叫流樱,据说盈月楼的老鸨是就看中了她如软玉相击的妙音。

  放河灯的时候,男人站在女人身后,夜里的河水静悄悄的带着一股凉意,托着星辰一样的光点靠近又远离。成百上千的河灯被河水带着,好像一片星河。女人也从街上的小贩那里买了一盏河灯,她背着风点燃了荷芯里的蜡烛,用手托着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河水里。女人站起来甩了甩手,对男人笑笑:“水真凉。”

  男人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女人愣了愣,咯咯笑起来:“怪不得妈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没有成亲。你这样呆呆的,不知道哪个女人才会看上你。”

  女人伸出手去握住了男人的手掌,手掌上满是老茧,粗糙极了。男人笑笑,把手抽出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绸布来裹了裹女人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并适合替你暖手。”

  女人又笑了,她垂着脑袋没有想就把绸布绑在两个人手上:“你说我要是有一天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换个什么姓隐居呢?”

  “姓苏?”男人看着自己手上的绸布说,那绸布在女人手上裹得有些温度了,软软的触着他的掌心。

  女人咯咯地笑了,脸上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苏流樱么?好听么?”

  男人被她的笑弄得一滞,忽然明白了说书人讲的千山夜雪,长川流樱。

  可惜始终是个风尘里的名字。女人喃喃。

  不久后便听说,盈月楼里一个挂牌的花魁与姓苏的男人私奔了。

  “然后呢?”丹儿仰着脑袋问他。夜虽已经深了,满月的光都从破败的墙壁里洒进来,神坛上的两座神像神情悲悯。

  三个人没有睡,休尘和丹儿都在听柳衢讲故事。他们都没有见过外面的繁华,可是从这样的故事里看来,外面世界的男人和女人互相喜欢,就算是风月场所的女人也有很好的名字和惊人的骨气。

  他们期许着外面的世界里有他们想要的美好和圆满。于是他们就问说,后来呢。

  后来如花的女人死了,男人也死了。柳衢刚要给他们补上这个令人悲伤的结尾,忽然碰见了月下两双盈盈的眼睛。他顿了顿重新斟酌了词句:

  男人带着女人四处游历,他们看过了雾州的森林、越州的湖水、舒州的稻香……最后他们定居在淮州的一个小镇,男人靠着变卖手里的情报和不错的武艺赚了些钱,买下了很大一片山坡。男人在坡间盖了几间草屋,在屋子周围种满了青肤樱。女人舍不得男人出去做生意赚钱,那样会离开他们好不容易成立的家。于是男人就待在家里,在草屋旁开了一块菜园。女人偶尔会绣些花样到帕子上,送到最近的镇上去卖掉。女人跟着男人游历过那么多地方,见识算得上广博,心思也细巧,又不做急活,绣出来的东西总有出人意料的新意和美感。镇上的女人都愿意买她绣出的帕子。有次她绣了个云雾和桃花的襦裙,被镇上的女人争抢不休。

  最后男人和女人生下了两个男孩。女人就很少卖帕子一类的绣品了,专心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男人又开了两块菜地,自己做起了卖包子的小本生意。男人和女人共同努力,把两个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男孩中一个比另一个大三岁……

  柳衢放缓了声音,他看了看睡着了的丹儿,对休尘歉意一笑,这个故事就讲到这儿吧。

  休尘点点头,将柳衢递过来的青色长袍搭在丹儿身上,又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权作枕头。月光泻下来,柳衢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来得及讲那个悲伤的结尾——世上的人并不是如苏姓的男人和流樱这个女人一样彼此相爱的,他们中间还有嫉妒、仇恨、丑恶和杀戮。丹儿在月下露出甜甜的两个酒窝,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他听着柳衢这样幸福的故事就睡去了,全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

  休尘对柳衢也笑了笑,她的神情有些疲惫。柳衢示意她也睡一会儿,休尘的脸腾的红了,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柳衢贴着休尘坐下,双腿半曲着露在月下。他拍拍自己的肩,轻声说:“小师父我会叫醒你的,丹儿什么都不会看见。”

  休尘慢慢地靠上去,好像要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瘦削有力的肩上,又好像她轻若无物。

  休尘也慢慢睡着了。

  那个故事的后来是苏姓的男人被皇帝下令追杀,他为了买下那块空地而泄露的情报使得暗卫损失了上百人。他的同伴们沿着他在宛州、雾州、越州留下的痕迹,像阴魂不散的猎犬一样,嗅着他留下的味道,最终追到了淮州的那个小镇。

  对他和女人的暗杀在一个春夜里进行,樱花开了满满一个山坡。夜枭嘎嘎叫着从幽暗不透光的森林里惊恐的逃窜,杀气慢慢溢出来。女人不知道为何睡得很不安稳,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临头的大祸。男人隔着被子抱住女人,轻声安慰她:“我出去看看,你看好孩子。”

  苏姓的男人还没打开门,一个人影就贴到了白纸浆好的门框上。人影穿着宽大的袍子,看起来高大健壮,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武器,平平地挥手,门应声而裂。

  “是你?”苏姓的男人身体本来硬绷如弓,见到他忽然放松了一些。

  来人含笑点点头:“是我,这些日子过得还好么?”

  “还不错。”男人诚实地答话,他稍稍后退一步,把闻声而起的女人护在身后,“流樱,你去照顾孩子。”

  “我看到你种的樱了,很漂亮的樱花,可惜就快要落了。”破门而入的男人笑着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袋烟来点燃了,“我们卫司的情报就这样卖给了别人是为了买下这块地吧?”

  “那个时候阿樱生病了,很严重,我就找了个情报贩子把七卫的情报卖掉了,你知道我和七卫的卫长不和。”

  “没想到他们根据你给的情报也推断出了我们卫司所在之地?”男人徐徐地吐了口烟,眯起眼睛,“尧山,你还记着他当年抢你功劳的仇?”

  “嗯,是我小看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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