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不如归去
离九轻轻的打了个酒嗝，她醉眼朦胧的看着对面仍在不紧不慢喝酒的岐南。
“喂……南哥哥……别喝了……”离九喃喃，“喝多了找不到路我可拖不动你……”
“柳先生一直没有走，离九你不用担心。”岐南声音依旧稳稳的。
“唔……是吗……”离九放弃了纠缠这个话题，“南哥哥你酒量见长诶……”
“有些……这些年应酬的大概有些多罢，伊何常常大宴群臣，我免不得要去做个陪衬。”岐南的不动声色，他今日的酒其实也喝得有些过了，但是他仍然能伪装的很好。这三年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坐在筵席的副首，最靠近伊何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来刺杀伊何的人总是层出不穷，这些年在岐南的剑下死过琴师死过舞姬死过降臣……纵使岐南喝了很多酒甚至有个武功不错的女人一把匕首刺在岐南胸口，岐南握剑的手也从未颤抖过。他只是在自己一个人默默包扎伤口的时候，想起离九垂首给他包扎的时候那缕垂在他手心里的痒痒的头发。第二天，包扎好的伤口完美的隐藏在岐南灰色的长袍下，他又波澜不惊的坐在伊何的副首，举着酒盏迎下所有敬过来的酒。
“想不到你也会应酬……”离九醉的脑子里似有一把火烧，“我记得南哥哥不是喜欢应酬的人呐……”
岐南的眼睛微微挑起来，离九模模糊糊的笑容映入岐南的眼睛里：“我是不喜欢应酬……”岐南顿了顿，“只不过离九你说过要护他周全。”
离九摸了摸脑门，喝酒喝得多了便生出来细细的汗珠：“你还记得……”
“嗯。”岐南道。
“九九，你不能再喝了。”修长的手指接过离九的酒杯，“再喝就太多了。”
“哦……”离九乖巧的不再挣扎，只是扑倒在有些油腻的酒桌上睡着了。
柳衢站在桌前挡着烛火静静的看着离九看了半晌，转过头来一抹有些狡黠的笑意挂在嘴角：“你便是那个岐南？听闻宁王派了几百人来截杀你，你却平安的到了这里？”
“是，我杀了他们。”岐南道。
“伊何最信任的侍卫长为了什么会放弃高官厚禄杀死上百人独行至此？”柳衢漫不经心的玩着手里的酒杯，“为了什么呢？”
岐南默了默：“无可奉告。”这个男人待在离九身边呆了很久，也曾向离九解释了他的身份，可是岐南并不能完全相信这个男人，他有点像狐狸，狡黠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柳衢也不相信这个被誉为帝国第一剑客的男人，你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莫名其妙放弃了荣华富贵与唾手可得的人来接近你？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成为他的前进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因为某个长着漂亮面孔的女人么？真是可笑。离九是很漂亮，她的脸部轮廓接近完美，她的身材也不错，可是她在柳衢看来蠢笨的如同没有脑子，她只是每天欢欢乐乐神经大条的穿行在花花世界。
这乱世里谁都不是因为某个漂亮女人因为喜欢和爱这种虚无的东西活着的人，那样的人被称为傻瓜。
柳衢恰恰不相信这种人的存在。
“你又是谁？真的像你向离九解释的那样只是一个被她的旧臣送来保护她的么？”岐南问。
柳衢盯着他的手指，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握起剑来会修长稳定，如他所料的。
“无可奉告。”柳衢笑笑，狐狸一样的眼睛上挑起了几分笑意。
“这是真话。”岐南淡淡的，他拂开了长袍从座位上站起来，“你送她回去么？”
“我只是来保护她的，可没有把她送回房间里去的义务和权力。”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岐南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烛火下的离九伏在桌子上，连呼吸都是轻轻浅浅的。她是一个杀手，她被训练了很久来减轻她呼吸的声音，延长她呼吸的长度，降低她呼吸的频度，以保证她在潜入危险的地方埋伏的时候可以避免自己被发现。她像一只皮毛华丽精致的猫诡谲的穿行在这苦难的世间。
一个原本是帝国君主的人活的小心翼翼的如同这俗世的蝼蚁。岐南的手覆上了离九瘦削的肩膀，轻轻的抱起她。
世事原本就如此无常。
“就送你们到这里吧。”叼着狗尾巴草的柳衢望了望湛蓝的天空。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离九狐疑的打量了柳衢，柳衢穿的像个花花公子，上好的丝质面料被裁减的完美贴身。相比之下，从宁国内部一路杀回来的岐南倒是像个隐居的世外高人。离九两相对比了一下，在心里默默说，岐南胜在气质胜在气质。
“反正岐南先生的武功也很高，江湖经验也不少，把你交给他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柳衢继续叼着他的那根狗尾巴草，所幸附近没有人，所以他的猥琐颓靡样儿不会被他的大批拥趸看见，他还有机会继续为祸苍生。
“好了，现在你和他走了，我就可以去做我自己的事儿了。”柳衢说着就转过身去要离开了。
“你是要……去会会哪个姑娘么？”离九跟紧一步，“别骗我了，你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根本不是去看姑娘。”
柳衢顿住了脚步，折过身来：“是，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上次看见的那个坟墓就是我以前喜欢的那个姑娘。如果我没被派来照顾你，我差不多日日都在陪她，如今得了几日空闲，我自然还是回去陪她。如此一生于我都算是平安喜乐了。”
见离九没再说话，他笑笑转过身去，继续走他的路去了。
离九看着柳衢的背影越走越远，转过身来看着一直静静站着的岐南：
“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柳衢不信什么善良和爱，但是他却愿意守着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姑娘的坟墓。那个姑娘真是一个神奇的姑娘，也许她曾给了柳衢一点希望和爱罢。”
岐南想了想：“也许是这样，这些都是你自己查的？他应该不会说这么多罢。”
“你倒是了解他。”离九道。